鄭重聲明：原創首發，文責自負。圍繞“過去、未來、改變、力量”寫一篇文章。

紅色對聯，家家戶戶紅色的燈籠，成串的鞭炮響起來，大鼓敲起來，過新年了。

大年三十，李亢來到堂兄李強（堂兄弟行三，一般喊李三）家里。

“三哥三嫂，你們好。”

“小亢來了?！崩钊顺鰜?。

“快進來。我給你們做了幾個菜，馬上給你們盛上來?！毙禄榈娜O其熱情，轉身去了廚房。

兩個人剛剛坐下，聽見大門外傳來了喊聲：“李三李三，在家嗎？”

“來了，來了，”李三說：“我有幾個同事來了，小亢，咱們一塊過去迎迎?！?/p>

“哎呀，李亢！”一個高高掛掛的青年對著李亢激動地喊著。

李亢抬頭一看：“你？這不是馬予琪嗎？”

是啊，初中同學啊。好多年不見了，居然在這里重逢。

1.

2022年臘月二十五，李亢回到老家。

坐火車到市里，從市里轉鄉鎮小巴車。已經4年沒有回來。下了小巴車，天空湛藍，寒冷的風獵獵作響，李亢卻覺得腳下的黃土地熱乎乎的，家鄉的氣息迎面而來。

小巴站過去是一片低矮灰色的平房，現在小巴站高樓林立，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李亢拉著行李箱穿過兩條街來到他的母?！凹t旗初中”。初中的大門換成嶄新的電動伸縮門，寬度容兩個汽車行駛，側邊人行小門開著，初中老師和家屬零零落落地出入。母校大變樣，以前的兩層教學樓拆除了。正對著大門是五層的教學樓，教室寬敞明亮。頂樓外墻上有幾個大字“紅旗初中”，下面是校訓“求知、求真、求誠、求美”。這八字真言，李亢依然記憶猶新。教學樓東邊是各種體育器械，西邊的大操場現在看著灰突突的，可以想象過不了多久這里將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

李亢記得母校東邊原來是大片的麥田，不知道什么時候蓋起了臨街店鋪。店鋪一間挨著一間，每一家招牌顯目，窗明幾凈的。有賣服裝的，有賣鞋子的，幾家內衣店，有便利店，配眼鏡的，有一家燴面館，兩家小吃店，還有賣床上用品的，走到盡頭有幾家賣農具農產品的，日用百貨的，勞保用品的。

李亢走著看著，可能是臨著學校，商鋪經營的種類還挺全的。雖然學生放假了，附近的村民都來此購物，已經臘月二十五了，人流不息，竟然比自己小時候趕集時還熱鬧。

過了這些店鋪再前行大約1000米，李亢的左前方出現了一座藍灰色的三層樓，走近了，大門上鐫刻幾個金色大字：“予飛新能源電力”，它們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李亢心里嘀咕：“這是一家工廠，新能源，和這幾年我研究的課題一樣啊?！惫S占地挺大的，里面栽種著一排松樹，在冷風里青翠挺立。

這幾年沒有回老家了，家鄉地改變真大啊。

挨著予飛新能源電力工廠東邊有幾個四四方方圍墻拉起的院子。圍墻上刷了白漆寫了幾個黑色大字“建設美麗的新農村”。李亢想著圍墻內應該是正在開發，或者準備建什么項目。過了這幾個院落，就到了去李家村的路口。

遠遠地，李亢看見爸爸媽媽站在路口等自己。

“小亢回來了……”

“爸、媽，天怎么冷，我自己回家就好。你們還要走兩里路來接我。”

“你媽媽想你了?！?/p>

李亢看著爸爸媽媽，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我也想你們。”

一家人擁在了一起。

“這孩子啊，激動的，媽可不想你。”媽媽的臉笑成了花。

他挽著媽媽微微顫抖的手，一起走著。爸爸拉著行李箱跟著。

一條小路筆直通向李亢自小生長的村莊。路兩邊青綠色的麥苗鋪在平坦的大地上，像美麗的地毯向前方延伸著，直達一排掛著幾片枯黃葉子的楊樹，楊樹后面掩映著李家村。

依舊家鄉美啊。

李亢跨大步向家走去，但是他覺得媽媽走路很慢，他低頭看媽媽腿一點一點地挪著。

“媽，你怎么了？”

“你要回來，你媽媽高興得忙里忙外的?！卑职謸屩f。

“沒事，這幾天準備年貨累著了。休息一下就好?！?/p>

李亢放慢了腳步。

近了，過了那一排楊樹，李家村還是那個李家村。李亢卻好幾年沒有踏進了。李亢腳步越來越慢了。他看著熟悉的院落，打著招呼的街坊鄰居，還有自小奔跑的黃土地街道現在都鋪上了柏油。

李亢看見自家的宅院，只想快點邁進去，他又低頭看了媽媽一眼，隨即放慢了腳步。推開院門，依然干凈清爽。家還是那個家，只是紅磚墻面已然發灰，屋頂瓦片風吹日曬暗幽幽的。

收拾行李，做飯，吃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家里一下子爆出了火花的燦爛。

李亢覺得家里太冷寂了，他著手整理房屋，裝飾房間，再趕集補充年貨，忙忙碌碌了幾天，終于家里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到處紅彤彤的，火熱熱的，一家人過大年嘍。

年三十下午堂哥李強約李亢去家里喝酒。

李三新蓋的兩層樓，紅磚房，比別人家高出去三四米。鶴立雞群一般。大門上貼著“出門見喜”，樹上貼著“平安喜樂”、“六畜興旺”，車上貼著“車行平安”，鋁合金玻璃窗上貼著大紅的雙“喜”、倒“?！薄４┻^院子，走進屋里，地面鋪著銀灰、米黃相間的地磚，雪白的墻壁上貼著紅紅的“雙喜臨門”、“福祿壽喜”。

整個家里煥然一新，和幾年前大不一樣。

“你們結婚我沒有趕回來，祝你們新婚好啊，新年好啊?！?/p>

2.

紅旗初中，2009屆最出名的兩個人“李亢”，“馬予琪”。

馬予琪學習不好，打籃球特別棒。李亢學霸級別的。馬予琪則是操場上的運動健將，而李亢周圍都是年級前三十的學生。這兩個人同級不同班，就是兩條不可交集的平行線。

初一春季運動會來臨了。李亢被叫進校主任辦公室。校主任安排李亢為運動會起草活動方案以及作為學生代表在運動會上發言。

“寫文章沒有問題。但是體育這一塊我不太了解啊?！崩羁何⒌椭^，右手拉著左手大拇指，與平常不一樣，扭扭捏捏的。

“報告。”一個比李亢高半頭，小麥黃的臉色，雙眼閃光的男同學，帶著一股風進來了。

“馬予琪，這是李亢?！毙Ｖ魅涡χ鴮羁赫f：“這是你的幫手。今年運動會活動方案就交給你們兩個負責了。你們兩個負責宣傳和組織，把活動方案擬定好交給我審核一下。這事一定要給我辦得漂漂亮亮的。這也是對你們的一種鍛煉啊。你不能只學習好，”校主任又轉頭對馬予琪說：“你不能只會打球啊。你們都要全面發展啊?！?/p>

李亢發現馬予琪是個很熱心的同學。哪一種運動需要怎么描述，哪一個運動員有什么特點，比賽的先后順序安排，怎么協調溝通，……他都講解得很清楚、很到位。

一場運動會把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一個文章寫得好，一個是運動健將。初中三年，兩人一直保持著這種友誼，有事就合作，無事不聯系。

但是，每一次合作，兩人都相處極好，相談甚歡。

沒有想到已經十年了，再次在這里相遇。

3.

馬予琪回想當初上學只顧著打球，不好好學習以至于沒有考上高中，畢業后跟著堂兄跑蘇州打工。

馬予琪剛進入電子加工廠里，先學習打包裝。

籃球場大的車間，長條形的桌子上堆著成品，工人把成品裝進箱子里，用膠帶打好。每天一站一天，加班另算。

這簡直沒有什么含金量，太簡單了吧。馬予琪和堂哥嘀咕著?！跋雽W習點東西 ，要去電子車間、安裝車間、調試車間……。打包就是一個體力活?！碧酶鐏磉@里有兩年了。

馬予琪一個月后要求轉入焊接車間工作。一模一樣的車間，桌子上是電焊機，測試儀，各種工具。工人從倉庫領取元器件、電路板，進行焊接。

馬予琪剛剛看到這些很稀奇。這些是做什么用的？為什么要焊接？焊接后就可以起到作用了嗎？怎么焊接？

車間主任一看，什么也不會：“怎么沒有培訓就上崗？”

“我學得很快的，一會就好?！?/p>

“那來吧?！敝魅闻ゎ^走了。

先認識元器件，根據樣品在相同的位置安放相同的元器件，再進行焊接。完成后測試成功，ok出庫。

三個月后，馬予琪的好奇心越來越強了。工作很累，一坐就是半天，一動不動。去廁所，去食堂都是一溜風地跑去。任務加重還要加班。但是，他喜歡上了這些電子產品。

電阻，電容，IC，線圈，送話器，覆銅板，這些不僅僅是一個名詞，它有什么作用，最終產品做什么？

這些東西在馬予琪大腦里生根發芽。

這次打工春節回家，馬予琪和爸爸商量要復讀上職業技術學院。

馬予琪決定另辟蹊徑，不考高中，要考職業技術學院。

“早干什么去了？讓你好好學習的。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知道努力了！”馬爸爸恨鐵不成鋼：“復讀的費用我給你出，但是你保證這次好好學習，把知識裝進肚子里去?！?/p>

“不，我要裝進大腦里面！”馬予琪信誓旦旦地向爸爸保證。

他開啟了學習模式，奮斗了五個月，終于考上了職業技術學院，學習電子科學與技術專業。

學習擴充了他的認知，提升他對電子專業知識的掌握。他畢業后進入工廠，先從實習技術員開始工作。了解工廠工作流程，了解工廠產品的功效與作用，以及產品的改進、增加，最終產品的效果，以及銷路和市場。

全國號召脫貧攻堅和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在未來建設更加美麗的新農村，在外地工作了兩年的馬予琪決定回家鄉發展。

酒席準備好了，老同學一番唏噓，談了別后諸情況，幾個人開始高談闊論。

“縣鎮拉動資金建立好多廠礦。”

“這些都是有利于民生的產業啊。”堂哥李三接了一句，“有了這些產業，我們這一帶一部分人已經富裕了起來?！?/p>

……

李三說：“馬予琪現在是我們的技術總監，帶著鄉里鄉親一起發展，共同致富?！?/p>

……

馬予琪漲紅的臉激動：“我們需要技術人員，讓生產力，市場力更寬廣，幫助附近村里更多的人富起來?！?/p>

4.

“噼噼啪啪”，夜半12點鞭炮聲響起來，新年新氣象，萬象更新，一切都是全新地開始。

天蒙蒙亮，一家人就起床了。擺供祭神放鞭炮，然后打開大門，街坊鄰居要來拜年。

“叔叔嬸嬸，我們來了，新年好啊?！眮砹艘徊ㄓ忠徊ㄈ恕?/p>

“強子來了，”

“叔，嬸，你們坐，我們給你們拜年了。”

“嬸嬸，你這腿不方便，就不要出來了。我媽媽一會送完了街坊，就過來陪你說說話?！?/p>

李亢送三哥三嫂出門。

“怎么回事？我媽媽的腿。”

“嬸嬸沒有說？”

“我回來幾天。他們直說兩個人在家很好，報喜不報憂的。你和我說說怎么回事？”

“嬸嬸是半月板撕裂。已經兩年了。剛開始關節交錯，腫脹，疼痛，走路艱難，今年春節做了一次手術，現在走路還可以，要慢一點。他們是不想讓你擔心才不說的。你在外面上學，工作，孤零零一個人打拼不容易啊。家里的事情嬸嬸不想讓你知道，也情有可原。”

“我是兒子，他們把我撫養長大，又供我上學，他們生病了，我卻不知道?！崩羁河粲舻?。

“不，這樣子我還是兒子嗎？”李亢蹲下，雙手抱頭，不再說話。

“養兒防老，家里也無兄弟姊妹，我 ……”

墻角的紅色鞭炮紙屑在風中打旋，一片片地刮跑了。

熱鬧了一天，李亢在燈下看媽媽的臉龐比幾年前更黑更黃，下巴瘦尖，一直坐著。

“這孩子盯著媽做什么？”

“媽，你的腿怎么樣了？”

“我的腿沒事啊？”

“三哥都和我說了。媽，爸，你們別瞞著我?！?/p>

“剛開始都是物理治療，后來打封閉針，又貼膏藥，能想的方法都想了。最后才做手術的?！卑职智弥鵁煑U說。

“你不是不和孩子說嗎？”

“孩子已經知道了。”

“早沒事了。做了手術，康復得很好。”媽媽依然坐著，依然笑著。

“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

“怕影響你工作。你只管好好工作，我們不愁吃，不愁穿。就這兩畝地里一點活計，我一個人也可以干。”

“吧嗒，吧嗒，吧嗒，”旱煙的聲音。一陣沉默。誰也不說話。

夜里漆黑一片，除了門樓上的紅燈籠發出微弱的光，除了偶爾幾聲鞭炮的脆弱聲音，李亢輾轉難眠。

李亢回想自己在外上大學4年，工作3年，一心一意研究石墨烯產品，中間就回來兩次。把爸媽丟在老家，不聞不問的。給他們打電話總是說，很好很好，錢夠花，也不用干什么活計，都是鄉里鄉親的，都可以幫忙，不用擔心。

但是，媽媽腿做手術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每天都是怎么吃飯，怎么下地干活計，怎么想念自己，怎么擔心自己。

這次回家，才驚覺母親的鬢角已然是縷縷白發，父親臉上的皺紋又黑又深，手不離煙。

雖然爸媽什么都不說，但是他怎么忍心置父母于不顧。

5.

新年每一天都是熱熱鬧鬧的，堂兄弟，同學隔三岔五地聚會說話喝酒。

連續幾天，李亢夜里似睡非睡，朦朦朧朧。

家鄉的樓建得越來越高，廠礦企業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洋溢著熱情笑臉。

這日子有盼頭啊。

這次與馬予琪重逢，李亢刷新了對老家地認知。

用自己的所學致力于打造家鄉，造福家鄉的父老鄉親，還可以照顧已然年老的父母。

李亢想約馬予琪談談。

馬予琪說：“你有文化有技術，咱們農村現在建了好多廠礦，發展新能源電力，生產石墨烯電池。你的加入，增加了我們的力量。我們歡迎你！”

“我舉雙手贊成，兄弟，未來，我們一起努力！”

兩人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