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洛陽的氣溫都20度走上,夜里蓋著厚厚的棉被出了一身的汗。晌午,趁暖陽高照,把柜子里藏了一冬的蠶絲被掛在了陽臺外面。
已經是春天了,該換一條薄被了。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裹著陽光睡,而且還是春天的陽光,那該是一種如沫春風的暖吧?
半夜,在噼噼啪啪的雨聲中驚醒,冷得不僅把被子裹了又裹,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而且還夾著雪粒,所以聲音不是淅淅瀝瀝,而是雪珠敲窗的噼啪聲。
本打算明天騎車去山那邊的范仲淹墓園的,聽那里的朋友說,二月的范園,柳絲裊娜、杏花如煙,早已是春深似海了,不來看看嗎?
想起了浣花溪畔的杜甫,一樣的春夜,一樣的春雨,一樣的雨中驚醒,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老杜的雨是開心的。躲在被窩里,用手機百度了一下洛陽明日的天氣,10~5℃、小雨轉中雨、微風,心里掠過一聲長長的嘆息……
不僅羨慕起那年春天的陸放翁來,那年他62歲了,在西湖邊的一家客棧里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他要等第二天去見皇上。春雨滴滴答答,讓人心煩,老陸卻在聒噪的春雨里聽到了春天的聲音——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任你心頭有萬千的塊壘,都在這一句賣花聲里化作了繞指柔情。
我居住的小鎮北邊是鄭(鄭州)西(西安)高鐵,南面是一條縣級公路,夜里的各種聲音像極了這窗外的雨聲,一陣緊一陣松,一陣急一陣緩,若有如無,但又不絕如縷——高鐵上和諧號的聲音是緊的、馬路上大貨車的聲音是急的,樓下狗叫的聲音是若有如無的、小鎮外風吹樹葉的聲音是不絕如縷的,還有打麻將的聲音、小孩子的哭聲、小夫妻的吵架聲、醉漢的歌聲……紅塵縈于心、瑣事纏于懷,這些年白天忙忙碌碌夜里倒頭就睡,從沒有如此真切地去感受過這窗外的夜的聲音。
寂寞讓你記起一個故事,而時間卻讓你不再記得它是發生在誰的心里,40年的歲月,我是既渡的行人,過去種種,猶如隔岸的風景,倒影在水中——多少昔日的苦和疼、多少昔日的喜和悲、多少昔日的恨和怨,都在漸行漸遠的日子里化作一種惆悵的美。既然哭也是一生,笑也是一生,那為何不笑著過一生呢?
既然睡不著,干脆就不睡了,推開窗,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有新翻的泥土的味道,有包餃子的韭菜的味道,有牛羊喜歡的麥苗的味道……沒有誰能在這春天的氣息里無動于衷——我只是坐著∕一如蓮座上冬眠的塑像∕只有一種聲音能把我喚醒……方舟子說,那是初春的聲音。
在初春的聲音里,我仿佛在蓮座上慢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