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繩上的魂》,哪怕票房撲街,你都是今年最特別的國產片

最近國產片奇跡真多。

《岡仁波齊》《二十二》,都靠好口碑實現了票房逆襲。

而還有一部片,雖沒有這樣的好運,

但它的品質,卻完全不輸、甚至超越前兩者——

皮繩上的魂

這是導演張楊拍《岡仁波齊》時,套拍的“姐妹篇”。

上映6天,票房300多萬,僅是《岡仁波齊》一天的票房。

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

這是一部罕見的電影,以魔幻現實主義表現藏地文化,并融合了西部、公路、奇幻等類型片元素。

一句話,好看!

影片改編自扎西達娃短篇小說:《西藏,系在皮繩結上的魂》《去拉薩的路上》。

故事很神奇——

PS:以下有大量劇透

一個作家陷入了創作瓶頸,于是去西藏尋找自己筆下的人物——

塔貝。

在他的小說中,塔貝因罪孽太深遭天譴,被雷電擊中。

起死回生后,接受了一個贖罪任務——將一枚天珠,送往蓮花生大師掌紋地。

這一路,危機四伏——

一伙強盜盯上了天珠,四處打聽塔貝下落。

一對兄弟也在追殺他,誓要替父報仇。

幸虧,有一個叫瓊的女孩愛上了塔貝,執意與他同行,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一個叫普的孩子,有通靈能力,一路為他指路、為他預測禍福。

這似乎就是個魔幻奪寶故事。

但,《皮繩上的魂》并不這么簡單。

它的魔幻,不光在故事本身,更在講故事的方法。

正如《低俗小說》《穆赫蘭道》中“時空錯亂”的敘事手法。

《皮繩上的魂》打通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用錯亂的時空,表達了世界的無序、人心的紛亂——

具體體現,先是作家這個角色。

一開始,他并不以作家現身,只是另一個追蹤塔貝的人。

他形象干練,如伊斯特伍德扮演的神秘殺手,耐心地搜索獵物蹤跡。

整部電影,也因此彌漫著殺氣。

可最后我們得知,他原來是個作家,正在尋找自己筆下的人物。

那一刻,如亂世中沖出一股清流。

在爭奪和殺戮中,將觀眾帶入了上帝視角,去審視仇恨和爭奪的無意義。

這個反轉,著實漂亮。

其次,是兩兄弟的復仇,用了同樣方法,傳達的感受卻完全不同。

電影一開始,兩兄弟還是少年,正到處搜尋塔貝下落。

后來,塔貝居住的旅店來了個成年漢子,我們以為,他是塔貝的另一個仇人。

誰知這漢子,正是兩兄弟中的哥哥。

原來,兩兄弟早已從少年長成為青年,他們的人生,也全都浪費在無意義的復仇里。

將不同時空的事糅合在一起,不僅讓觀眾意想不到,更傳達了“時光飛逝”的悲哀感受。

當然,僅僅是感受,還當不起“魔幻現實主義”。

《皮繩上的魂》還反映了西藏從荒蠻社會,向現代社會轉變的歷程。

在片中,處處可見“原始”的印記——

塔貝和瓊同床后,第二天拍屁股就走,嫣然是“動物交配完就走”的做法。

在沒有法律的社會,舞刀弄槍隨處可見,冤冤相報居然是人間正道。

不得不說,夠荒蠻,夠原始。

可荒蠻的同時,又驚現很多現代事物。

比如——

瓊想和塔貝進城過日子,因為城里講法律,沒人敢隨便動刀。

客棧外下起了雨,喝茶的男人們就躲進屋檐,念叨“收音機能聽天氣預報”。

兩兄弟中的哥哥,也經常聽收音機排遣寂寞。

客棧老板娘,喜歡勾搭男人,因為她丈夫進城蓋房去了。

這是一個急劇變化的時代。

在這股浪潮中,藏人的生活、思想,都在接受現代文明的沖擊。

最明顯是塔貝。

片中有一幕,他翻過沙丘,望見公路上停著卡車,那里正進行一場表演。

塔貝陪一個臨終老人看表演,直到老人死去。

他因此流下了眼淚,決定放下屠刀。

死,讓他懂得了生的可貴。

這場重生,以公路為背景,也象征現代文明埋葬了舊文明,讓藏人走出了荒蠻,走進了現代社會。

這種表達,其實并不新鮮。

美國西部片,就常有新舊交替的隱喻。

《西部往事》的結尾,英雄離開了小鎮,留下的,卻是火車、鐵路和忙碌的工人。

荒蠻社會變成現代社會,一個時代就此落下帷幕。

《皮繩上的魂》更進一步,它不光講了走進文明,它還講回歸本源。

這一點,主要體現在作家身上。

電影雖沒直接交待,但毫無疑問,作家來自文明世界。

他為什么回西藏?

沒錯,為了找靈感。

但更深的原因卻是,他的人生出了問題。

作家小時候遇到一個滾下山坡、奄奄一息的女孩。

女孩將一枚天珠遞給作家,希望他幫忙護送。

而作家,卻因膽小退縮了。

所以成年后,他要寫“塔貝護送天珠”,因為這是他的心結,他必須通過作品,才能解開這個心結。

這是電影直接反映的問題,但更深的還在后面。

電影中,作家并不是一個形象光輝的人。

在旅店,母女先叫到車,他卻趁人拿行李時收買司機,先搭車走了,把可憐的母女留在荒無人煙的戈壁。

他身上有著我們熟悉的“現代病”——自私、冷漠、金錢至上。

表達的意思很明顯:現代文明拯救了我們的生活,卻拯救不了我們的心。

和過去一樣,我們依然被欲望、仇恨、空虛所奴役。

而作家最后代替塔貝,將天珠送進掌紋地,也宣告,他的心得到了救贖。

這就是《皮繩上的魂》的現實意義。

在這個喧囂的時代,它呼吁著大眾回歸本源,去尋找真正的自我。

有趣的是,張楊不光用電影表達了這一思想,現實中的他,也在努力踐行。

他曾自比是片中的作家,用電影去尋找真正的自我。

為什么?

因為對電影,他曾有過迷茫。

過去,張楊拍電影很單純,按他的話說:

“我就想做這么個電影,然后一幫朋友就把它做出來了,而且跟你最初的想法很一致。”

就這么簡單。

可后來,中國電影進入了商業時代,大家聊的都是票房、明星(現在是IP)。

張楊迷失在了這股浪潮中。

2010年拍《無人駕駛》,完全按商業思維做,結果票房口碑雙撲街。

后來拍《飛越老人院》,票房才三四百萬,盡管口碑不錯,但張楊坦言:

“飛越老人院在創作上,是背離了自己初衷的。”

那段時間,他突然覺得,拍電影居然成了件痛苦的事。

不知該何去何從。

于是他開始思考:我為什么要拍電影?電影對我意味著什么?今后要怎么拍?

他回憶起1991年的西藏之旅,當時他大四,背著包,帶了3000塊錢,一個人就上路了。

他吃最便宜的食物,住最便宜的旅店,也搭過無數順風車。

雖然孤獨,但卻自由,也有足夠的時間去和自己對話,去思考人生。

當時,他就想拍關于西藏的電影。

而今,他帶著《岡仁波齊》和《皮繩上的魂》回來。

用真誠、扎實的創作,帶給我們不同于以往的觀影體驗。

這是國產電影大步向前商業浪潮中,一次勇敢而深情的回望。

無論票房如何,《岡仁波齊》《皮繩上的魂》,都是今年最特別的兩部國產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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