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愛人

非原創圖片

在意大利圣伯多祿廣場上雕塑的圣像,都是為信仰付出生命的天主教徒,他們被稱為致命圣人。相對于致命圣人,那些為愛奮不顧身,生死相許的戀人是不是也可以叫做致命愛人?

思念一個人,就像自己給自己上了鎖,卻弄丟了那把鑰匙,只能日夜企盼愛人能將自己想起,用真情幻化出一把無所不摧的利劍,替自己劈掉枷鎖,重獲新生。

莫苦兒長久以來一直被思念所折磨,扳指數來,從他離開到如今也差不多有十年的光陰。時光沖不走的愛戀,日益變成心底的沉淀,成了日復一日最凄絕的哀嘆。而內心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趕走終日不得見的苦澀。她還年輕,她還有時間與命運博弈,用愛喚回她的愛人。如果她堅持著,她終可贏得美麗的愛情。

十五年來,莫苦兒時刻堅信她會遇見他,她幻想過一千種一萬種與他相見的場景。不管那時身處何種環境,他又變成何種人,她都不在乎。她只想有一刻能站在他面前,好好端詳他,不問過去,不追未來,只愿時間靜止,讓他們在相逢的一剎那自成千古。

最后,莫苦兒終于盼到了卓遠,地方不對,身份尷尬,是命運的捉弄還是時間的嘲諷?

時間倒回到距離重逢的五小時前。

“叮咚叮咚!”門鈴響個不停,門外的人可真是個急性子。

莫苦兒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到門口,火速開了門。

“生日快樂!”門口,柳純絮手捧著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紅玫瑰,氣喘吁吁地祝福著。

“謝謝!”莫苦兒禮貌地接過鮮花,領她進門。

一進門,柳純絮便狠狠踢掉她那整整十五厘米的高跟鞋,握著的手提袋揚手隨便一扔,直挺挺倒在沙發上,嘴里還不住地埋怨:“什么破電梯呀!動不動就罷工要維修,害得我一口氣爬了六樓,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就翹辮子了。以后你的生日就是你最好朋友的祭日,我看你怎么慶生?”

莫苦兒整理完丟棄一旁的鞋子和包包,搖頭嘆氣道:“大小姐,這才六樓,就把你給累成這樣?你可得抓緊時間鍛煉,不然一張青春洋溢的臉,一副七八十歲的身板,多不協調?”

柳純絮“噌”地躥起身來,不服氣地說:“你倒給我穿個高跟鞋走樓梯試試,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誰樂意蹬個‘梯子’走來走去?”莫苦兒笑著問。

柳純絮白了她一眼,喟然長嘆:“哎,總好過某人二十五歲的年齡,兩百五歲的心!明年我就不帶其他禮物了,只帶一束白菊花,愿你‘早登極樂,轉世為人’!”

“也行啊,菊花清新淡雅,更像我的風格。”莫苦兒手指著紅色玫瑰說道。

柳純絮皺皺眉,不悅地說道:“莫苦兒,你真不識好歹,送你禮物還挑三揀四的!”

莫苦兒一下子就軟下來,何必呢?純絮好意為她慶生,她怎么見怪了?真夠莫名其妙。

旋即,莫苦兒親昵地挽起柳純絮的胳膊,柔聲說:“純絮,我錯了,原諒我吧!”

柳純絮見狀,順階而下,態度柔和,笑笑說:“今天壽星公最大,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這人就愛犯病,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哈哈,兩個人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不一會兒,柳純絮一邊翻看莫苦兒的衣櫥,一邊不住感慨:“哎呀莫苦兒,你到底還是不是個女人?怎么衣柜里除了工作的制服,就只剩T袖和牛仔褲了,連件像樣的連衣裙都沒有?”

對于柳純絮這種翻箱倒柜的行為,莫苦兒并不介意。不就是花些時間整理嗎?她最怕一朝得閑,胡思亂想,腦牽動著心,心控制不住腦,腦累心更累,這比東奔西走忙得腳不沾地可要難受一千倍一萬倍。

“天哪!”突然,柳純絮兩眼放光,表情跟發現新大陸似的,她從衣柜里拎起一條打死她都不會相信莫苦兒會穿的的裙子,神色復雜極了,急忙問道:“苦兒,這條超級性感紅色裹胸小短裙是你的嗎?在你的柜里肯定是你的沒錯!天哪,我說苦兒,完全看不出來,外表斯斯文文的你,卻有一顆狂野火辣的心!還有我們那么鐵的關系,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瞞得好辛苦啊!哈哈,你是不是經常一個人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穿著緊身連衣裙流連夜店啊?”

莫苦兒沒好氣地看了柳純絮一眼,快速奪下裙子,匆匆塞回衣櫥,似乎刻意抹去難以洗刷的恥辱一般。她了解她凡事喜歡追根究底,不知明細就胡亂猜測,越想越離譜的性子。她怕她最終會說出“哎呀莫苦兒,你該不會是‘蕾絲’吧?這條裙子是你女伴的對不對?”所以不等她發表偉論,莫苦兒搶先開口解釋。

“有一次的任務需要我扮演一個酒家女搜集情報,所以才買那條裙子的。”

“原來是這樣子的啊!”柳純絮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失落,她本期待著莫苦兒可以說出些什么驚天的大秘密。但僅僅只是一秒的不滿意,馬上她又興奮得不得了。直嚷嚷著要莫苦兒再次穿上好給她瞧瞧。莫苦兒不從,她就滿屋子追著她跑,逼她就范。

根據最后的結果顯示,柳純絮完勝。縱然莫苦兒一身硬骨頭,奈何也逃不過柳純絮撒下的天羅地網,此網堅如磐石,韌似蒲草,莫苦兒只能棄械投降,乖乖聽命。

柳純絮的要求頗不合理,她以莫苦兒的臉蛋為畫板,在那盡情發揮她的藝術天賦,還強制命令莫苦兒穿上裹胸短裙。

一切完成后,莫苦兒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脫胎換骨的自己,倒吸一口氣。這哪是她莫苦兒,這分明是個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上海灘的旗袍女郎。

而柳純絮則認為自己堪比當代版的米開朗琪羅,感覺自己創造了一件永垂不朽的藝術品,真是怎么看都不夠,越看越喜歡。

莫苦兒覺得像件物品似的陳列夠久了,于是便想退場,她前腳剛踏進洗手間,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卻死死被柳純絮拽住,還不由分說地拖著她就往外沖。

就這樣,莫苦兒被柳純絮強行帶到酒吧。原來那早有一群柳純絮喚來的朋友等著了。一見到她倆,他們便紛紛起身問候。柳純絮一臉喜氣洋洋的,益發讓莫苦兒覺得自己像只被拎來的火雞只是過來插科打諢的。

柳純絮偷偷告訴莫苦兒,這是她送她的超級大禮,待會兒一幫子帥哥等她挑。呵呵,莫苦兒想死的心都有了,這美其名曰的禮物下面實則裝著一顆定時炸彈。

莫苦兒有些晃神,她仿佛看見有個似曾相識的側臉,隔著幾個世紀的遙遠距離,此刻正向她緩緩靠近。她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像發了瘋似的撇下柳純絮,撥開重重疊疊的男男女女,徑直走到最里端的沙發邊上,凝望著坐在沙發上的男子。他抬頭,迎上她灼熱的目標。四目交匯的一剎那,莫苦兒醒了,他終究不是卓遠,他只是一個長得很像卓遠的人罷了。淚盈于睫,她匆匆說了聲對不起就跑開了,也顧不得對方有什么反應。

柳純絮出來追她,見她眼睛紅紅的,連問怎么了。

“還說呢!給我涂的跟只大熊貓似的,害我視力都出了問題,剛才還以為遇到故人了,結果不是,空歡喜一場!”莫苦兒語調輕快,掩飾得很好。她下意識地往沙發那里瞧了瞧,發現那廂的人也正在看她,她馬上別過頭去,跟柳純絮說了句如廁就走開了。

柳純絮沒懷疑其他,她以為莫苦兒對坐在沙發上的高品尚一見鐘情,所以才有了一系列別別扭扭的連鎖反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好不容易有次聚會,就讓莫苦兒一個人發神經好了,她絕不奉陪,她可要融入大部隊,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揮霍一下還剩的青春。

莫苦兒坐在馬桶蓋上哭的死去活來。“姑娘,你沒事吧?”外邊有人敲著門,關切地問道。莫苦兒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個盡興痛哭的好地方,馬上用手揩去臉上的淚珠,哽咽著解釋:“謝謝您的關心,我沒事兒。只是剛才酒喝多了,很難受。以為哭出來會好受許多,現在好了。”多么奇怪的理由,好在好心人相信了,聽她止住了哭聲,隨后也就走開。

莫苦兒掙扎著起身,打開廁所門,走到水龍頭面前,看著鏡中如大花貓一般的自己,竟笑了起來。也顧不得沒有隨身攜帶卸妝油,她直接打開水龍頭,水嘩啦嘩啦地流著,幾下子她便擦洗完自己的臉。這時,臉上少了脂粉,干凈許多,一雙紅腫的眼睛顯得格外明顯。

過道上的燈黯淡無光,角落里有些人干著些偷偷摸摸的勾當。莫苦兒一走出衛生間,恰好看見一幕有人用錢從另一人手中交換到一小包白色粉末狀的東西的場景。直覺告訴她,那極有可能是一起毒品交易。出于職業的本能,莫苦兒在高度警覺下,大步邁向角落。

這時,剛拿到藥丸的小伙子,一臉喜滋滋的樣子。他以為迎面走來的時尚摩登女郎有意要分一杯羹,想想就益發得意,忍不住晃晃他手中的小袋子顯擺一下。

莫苦兒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一走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藥丸,然后快速敏捷地將小伙子反手摁住,痛得他一個勁鬼叫求饒。這時,莫苦兒抬起頭來,迎面對上一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她不由得呆呆愣住,任由那已被擒拿的小伙子逃脫。他都跑了,他為什么不走,他可是販毒者,罪過更重,她不是更應該制服他?她的手卻如鑄鐵般沉重。他是否一早料定會這樣,所以他不走,還是他明知道就算會被她抓,他也甘愿冒這風險,只愿多看她幾眼。

“卓遠,是你嗎?”莫苦兒身子不住顫抖著,連帶著聲音也有些發顫。

他不回答,張開雙臂,闊步走近莫苦兒,一把將她揉進懷里,用行動證明他就是卓遠,她心心念念的愛人。她腦子一片空白,旋即牢牢環住他,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開始飲泣。

時間凝滯,擁抱持續。直到有人向這邊吹了聲口哨,卓遠立刻有了反應,他狠心地推開莫苦兒,頭也不回地走掉。

莫苦兒出于慣性,狠狠地摔倒在地,她很想追上去,卻怎么也抬不起步子。他怎么說走就走?如果他去追求光明的前程,只要他好,莫苦兒一切無所謂。可是他販毒,也許是團伙犯罪,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地獄。看著他墮落,莫苦兒卻無力救他,也許剛才應該親手逮捕他,然后重塑他,一切重新開始。

“你沒事吧?”面前突然伸出一雙溫暖厚實的手。

是高品尚,他鬼使神差般地來到過道,看見莫苦兒坐在地上,一臉哀傷,瑟瑟發抖。于是,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莫苦兒這才回過神來,勉強用手支撐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高品尚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西服,默默尾隨,不說一句,只是有點距離的陪伴。

明月高懸,星空璀璨。莫苦兒來到沙灘上,不為欣賞夜色,只為一醉解千愁。一個浪頭襲向岸邊,卷走無數啤酒罐頭。海水濺到莫苦兒臉上,嘴邊,涼涼的,卻比不上心涼,咸咸的,也比不得淚咸。

前塵往事自記憶深處鋪陳開來,她想起了小時候。

莫苦兒七歲那年的夏天,有一次,母親帶她去河邊玩耍,她自己在岸邊洗衣服,莫苦兒就在她的視線范圍內抱著救生圈游泳,耳邊里還不時傳來女兒的歡笑聲。

后來在岸上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弱,原來莫苦兒趁母親一個不注意,愉快地抱著救生圈游向了遠方。突然,救生圈不知恁地漏了氣,莫苦兒一下子慌了神,尖叫著喊媽媽救命,胡亂上下撲騰著,喝了好幾口水。

母親一顆心快從嗓子眼跳出,她不會游泳,不能立馬下水救女兒。如果最終那個救命的人沒來,她不會在岸上干著急,她定然跳下水去,縱然不能救苦兒,也絕不讓她一個人孤單的在水中。

說時遲那時快,有一個少年從河的另一端游到莫苦兒身邊,拽著她游向岸邊。莫媽媽用力將女兒拖上岸,緊緊抱著她,內心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

那時搭救莫苦兒的少年便是卓遠。卓遠比莫苦兒年長三歲,卻英勇如神邸下凡,及時解救了落水的公主。自那以后,莫苦兒就變成卓遠的小尾巴,有事沒事喜歡黏著他。有時卓遠嫌她煩,莫苦兒也不惱,還樂呵呵地告訴他,她的命是他救的,是他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從此,她的命就系在他的腰間,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她愿陪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一輩子不離不棄,他永遠別想拋下她。卓遠無奈地看著她,罵她小無賴,然后喜滋滋地牽著她的手同她去山上摘桃子。

關于卓遠的身世一直都是個迷,他由一老奶奶一手帶大,村里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父母,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偷偷叫他野孩子,再加上他性格桀驁不馴,同齡的小伙伴沒人愿意同他一塊玩耍。他身邊稱得上朋友的,唯莫苦兒一人。

他們曾相攜相攜走過一段非常美好的日子。在那段時光里,歲月靜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鮮有打擾。

然而在莫苦兒十五歲那年,收養卓遠的老太太不幸去世,卓遠也自那時起消失。有人曾惡毒地猜測,卓遠那孩子不會也隨老太太去了吧?

他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苦兒簡直難以理解。卓遠怎么會死?他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只是太難過了才會離開傷心地,總有一天他會歸來。但同時,莫苦兒也擔心卓遠的去向,他會去哪里?他是被好心人收養了么?他怎么不告而別?他當然可以走,但好歹也告訴她一聲,去哪兒。即使他不回來,她至少可以去找他。

隔著十年的悠悠時光,于繁華都市再次聚首。曾經柔弱溫順的她成了一名女警,而正直善良的他卻是一個毒販子。他們的身份是何等的可笑,即使不再在感情世界里發生糾葛,現實生活也終會讓他們打個照面。

到時候,她會親手逮捕他么?她不會,她絕對不會。她寧愿舍棄一切,與他亡命天涯,也不想讓他身陷囹圄。曾經多么渴望他在身邊,現在她只希望他離自己遠一些。

海風迎面吹來,也許風的本意是想莫苦兒能清醒一些,奈何她一心沉淪。高品尚一直在不遠處關注著她,看著她的背影發呆。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像受了魔咒一般,深深地被她吸引。

那一晚,莫苦兒在海邊呆了一夜,而高品尚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那一夜,莫苦兒想了很多,她都想好了,她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卓遠,然后帶他離開這里,拋下她的榮譽,他的恥辱,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然后重新開始。

于是,一連幾天,莫苦兒不知疲倦地流連于各大夜店,別人只為尋歡作樂,而她只為尋覓愛人的蹤影。遲一天找到他,她的擔憂就多一分。A城作為邊陲之地,毒品交易一直暗潮涌動,上頭也向來重視。近期,毒品科加強了許多人力物力,又得到了重要情報,很有希望將毒梟一網打盡。

近來,莫苦兒每次看報紙都會心驚肉跳。因為報紙上常常刊登某某販毒集團被抓獲的消息,再配上那一幅幅毒販鋃鐺入獄的插圖,看得苦兒心如刀絞,只能對天禱告,卓遠他一切安好。

一天晚上,莫苦兒到很晚才從外面回到家。一進家門,正想開燈,忽然后面一陣響動,有人從身后緊緊摟住了苦兒。作為一名合格的女警,苦兒理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但這一次,她一動也不動,任由那個擁抱將其包圍。

“對不起。”卓遠聲音沙啞,語氣悲傷。

苦兒不說話,輕輕解開擁抱,轉身抱住卓遠,將頭深埋進他的胸膛,對著他的心說:“我從來沒有怨過你,你哪里需要我的原諒。”

“對不起。”卓遠更覺虧欠。

突然,苦兒情緒激動,牽住卓遠的手,渾身顫抖著,哽咽著說:“卓遠,跟我走好嗎?我們今夜就離開,去哪兒都行,只要離開這兒,只要跟你在一起。”她早已淚流滿面。

卓遠溫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柔聲安慰道:“過了明天一切就會變好。莫苦兒,你愿意再等我一天么?”

“你為什么總喜歡連名帶姓的叫我?”苦兒傻傻地問道。

聽說,一個女孩喜歡一個男孩時,她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他。如果換做一個男孩喜歡一個女孩,他是斷然不會叫她全名,他甚至羞于叫她的名字。卓遠為什么老叫她全名,他難道不愛那個叫莫苦兒的女孩么?

“莫苦兒,就是一生都不用吃苦的意思,你的全名寓意真好。”卓遠簡單解釋,旋即語氣一轉,聲音低沉又不失深情地說,“莫苦兒,你要一輩子都好好的。”

苦兒奮力投進卓遠的懷里,用心傾聽著他的心跳,那一聲聲沉穩又富有節奏的律動,簡直宛若天籟,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再也聽不到他心跳的場景。

“卓遠,你在哪兒,我就去哪兒,天上人間,不離不棄。”苦兒一字一句說出愛的誓言。

卓遠用手摁住她的嘴唇,他不想再聽到從她口中說出更難過的話了。

苦兒挪開卓遠的手,繼續說道:“卓遠,快點說你愛我。”

“怎么還像個小女孩似的?”卓遠輕輕埋怨道。

“小女孩長大也需要愛呀!卓遠,快點說你愛我。”苦兒催促道。

“我愛你。”苦兒話音剛落,卓遠已發自內心地表白。

“卓遠,我也愛你。”苦兒深情地回應。

翌日清晨,苦兒睜開眼,扭頭看向身旁,空空蕩蕩,卓遠已經離開。她再次失去了他,但這一次,苦兒一點都不傷心。他從未許諾過什么,也從未要求過什么,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廂情愿的等待。但昨天不一樣,他開口叫她等他,承諾過了今日一切都會好轉。愛人的誓言給了她內心的踏實與滿足。苦兒堅信,他是真的想要留下來,既然如此,她唯有不問緣由,無條件信任,天上人間,奉陪到底。

一個女人連死都不怕,她還怕什么分離?愛讓人變得像勇士一般無所畏懼。

“叮咚叮咚。”周警官打開門,同門外的莫苦兒交接完工作就告辭了。

屋內的女主人——高太太第一時間出門前來歡迎莫苦兒的到來,在她面前的女警官英姿颯爽、英氣十足,看得她滿心歡喜。高太太連忙熱情地打招呼、倒茶、端水果,忙得不亦樂乎,邊招待邊說:“這位警察小姐怎么稱呼?今天要辛苦你了。”

“我姓莫。高太太作為重要案件的目擊證人,保護您是職責所在。犯人將于下個禮拜開庭,屆時將他繩之于法,也好還您自由。這段時間,辛苦您了才是。”苦兒說得感同身受,“高太太,您去忙吧,不用招呼我,我沒關系的。”

高太太點點頭,一轉身,看見自己的兒子在一角專注地看著她們二人,“品尚。”她情不自禁地叫道。

聞言,莫苦兒視線隨著高太太聲音的方向終于看到在一邊的高品尚。“莫小姐,原來是你啊!”高品尚問候道。

心細如塵的母親,自問知兒莫如母,沖著兒子笑笑,便知情識趣地走開了。

莫苦兒忍不住大吃一驚,曾經,這個男子見識過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面,此刻,她成了保護他母親的女警,這一切變化的也太突然了吧!

莫苦兒想不到自己還可以坦然地面對他,還可以真誠地說一句:“高先生,那一天多虧有你啊!”

高品尚搖搖頭,示意她不要介意。其實,他的詫異不會比她少。眼前的她一下子從一個衣著性感、面帶憂愁的絕望女子搖身一變成了容光煥發、正直勇敢的干練女警,他對她真的越來越好奇了。

莫苦兒似乎讀懂了高品尚眼里的疑惑,她笑笑,也不樂衷去解釋些什么。他也笑笑,他怎好意思去追問別人的私事?

高媽媽一直透過門縫關注著他倆的一舉一動,看見自己一向聰明的兒子突然變得呆呆傻傻,連話也不會講了,心里可是真著急,恨不得替他做些什么。

眼見二人場面尷尬,高媽媽連忙出來調節氣氛,拉著二人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期間,高媽媽不斷對莫苦兒“噓寒問暖”,“莫小姐,你全名叫什么呀?”“今年幾歲了?”“家住哪里?”“有沒有男朋友?”所有該問的不該問,高媽媽沒有想太多,反正是把她想問的能想得到的問題通通問了一遍。

高品尚對他母親這種刨根問底的行為,雖能理解,但實在無法認同,一個勁給她媽媽使眼色暗示她別再說了。

好在莫苦兒心情好并不介意,能回答的她都一一耐心作答。正當她要回答有無男朋友這個問題時,電視里播放的一組特別新聞吸引了她全部的眼球。

“今日上午八點零五分,在南山公園,警察與販毒分子正面交火,現場死傷慘重……”

卓遠,他現在會在哪里?他去過案發現場么?他平安么?莫苦兒想得頭痛欲裂、心如刀割,她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警察小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高媽媽看出了苦兒的異樣,關切地問道。

苦兒痛苦地搖搖頭,已說不出一句話。

而就在此時,高品尚的手機響起,他接完電話,主動問道:“莫小姐,我們醫院一下子來了很多傷患,急診室缺人,我要回去工作了,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前往?”

“嗯。”苦兒一陣點頭,隨后她搖搖頭,強忍著悲痛說道:“我沒事的。”

“怎么沒事?警察小姐,你臉色真的很差,快跟品尚去醫院看看。”高媽媽強烈建議道。

苦兒感激地看了高母一眼,艱難地說道:“事關你的安危,我不會離開的。”

“你一個病人,怎么保護我呀?”高母不客氣地說道。

“我真沒事,只是我的愛人他剛剛有可能在南山公園的槍擊現場,此刻生死未卜。”一語落下,房間里瞬間安靜了。

時間緊迫,高品尚隨便收拾了一下就要出門,臨走前,他擔心地看了一眼故作堅強的莫苦兒。

高母善言,但此刻面對警察小姐,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安慰她,叫她走,她職責所在,鐵定不會離開,看著她留,兩人心里更受罪。

時間過去沒多久,門鈴響起,高母欲去開門,被苦兒攔下,苦兒強撐著身體走向門口,一打開門,看見身著警服的柳純絮筆直站立著。

純絮拍拍苦兒的肩膀,說道:“高先生打電話到警局說你身體不舒服,需要有人替班,你快去醫院吧,這里有我。”她隨手把車鑰匙扔給了苦兒。

苦兒接過鑰匙,努力醞釀出一個笑容,她感激所有。此刻,她終于可以安心去找卓遠了。一抵達醫院,她就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竄,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卓遠,看見病房就亂入找人。

最后,莫苦兒一路摸索到急診室門口。這里面正在搶救的會不會就是她的愛人?無從得知,苦兒扶墻蹲下身抱膝痛哭。不會是他,絕對不會是他。說好了今天是他們的相逢之期,怎好離別?好不容易才遇上他,那一面,難道是永訣?苦兒越想越傷心,哭得快岔過氣去。

就在這時候,有腳步走近,有人蹲下身來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苦兒緩緩抬頭,看到卓遠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此刻還抱著她。她立馬止住哭聲,雙手觸摸著他的臉頰,紅著眼睛問道:“卓遠,是你嗎?”

“是我,我回來了。”卓遠笑著說,起身試圖拉起蹲在地上的苦兒。誰知苦兒甩開了他的手,再一次扶著墻失聲痛哭,今日她要把此生的淚流干,從此他們之間沒有分離,也沒有死別。

“對不起。”卓遠道歉,面對苦兒的哭泣,他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孩,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

道歉的話音剛落,苦兒已撲倒卓遠懷里,還是那句話“我從來沒有怨過你。”

正當兩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之中,突然,有兩個警察向他們走來,苦兒一下子很緊張,擋在卓遠面前,拉著他的手,耳語道:“卓遠,我們快點逃吧。”

原來這傻丫頭擔心這兩名警察過來抓他,她也是警察,居然知法犯法,央求他跑路?卓遠笑著拉住想要逃跑的苦兒。

“卓警官。”迎面走來的警察這樣稱呼道。

“卓警官,恭喜你啊,這次臥底行動非常成功……”

耳邊的贊嘆聲不絕于耳,“卓警官。”莫苦兒也忍不住叫道。他竟然也是警察,原來冥冥中的默契讓他們選擇了同一行業,最重要的就是,他們不是對立面,他們一直在同一戰線上。她像中了瘋魔似的,伏在卓遠的肩頭咯咯笑了起來,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但苦兒毫不理會,卓遠也絲毫不介懷,他輕柔地拍打著她的后背。

急診室的門打開了,高品尚自里頭出來,看見笑得花枝亂顫的莫苦兒,突然很感動。記憶中,這個女孩好像不會笑,見過她禮貌擠出來的笑容,卻從不知道她燦爛的笑聲會如此動人。她抱著的是誰?她愛人吧。原來他就是她笑容的源頭,感謝上天讓他平安回到了她身邊。

人如果在等待一段肯定的愛情時,海誓山盟,約好時間地點再次相逢。等待尚有很多變數,在愛人不在身邊的日子里,愛情也許會敗給時間、敗給距離、敗給誘惑、敗給寂寞……兩人未必能守得云開見月明。那去追求一段從未有過回應的愛情呢?不是更看不到希望?但如果你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愛,一心一意地奔赴,一切都會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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