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知道,她永遠也收不到那張明信片。
但是,他依然要寄。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只是回來的路上,盡管人行道上走過來許許多多的人,路燈還是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哭的歇斯底里。
五年前——
“你喜歡看海啊?”
醫院的午后,路燈躺在病床上,隔著刺鼻的藥水味,問隔壁和他一樣躺在雪白病床上的女孩。
“喜歡啊!很喜歡!”
秋日的午后,氣溫仍然不高,還有點兒風。
從窗戶外邊吹進來的一片樹葉,枯黃地,安靜地落到女孩床頭。
那片樹葉長得很丑陋,再加上秋霜在它臉上留下的疤痕,丑到極致。
冰冷的病房,和窗戶外同樣冰冷的世界,和女孩那句用喜悅和興奮的神情說出來的“喜歡啊!”顯得格格不入。
路燈這次病得很嚴重,可是女孩比她更嚴重,嚴重很多很多。
但是女孩很堅強。
剛住進住院部的時候,路燈覺得自己完全是個廢物,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還要一大群人伺候著。
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路燈受夠了。
路燈是個悲觀的人,悲觀到極致,于是,在某個熄了燈的夜晚,路燈選擇了把刀子往自己胳膊上劃。
幸好女孩的父親發現了,那時候女孩的父親,作為一個陌生人,發現了絕望的路燈。
于是,路燈換了病房,住到女孩隔壁。女孩和他父親一樣,有著一張和善的臉龐,只不過生病的緣故,顯得有些蒼白。
順著女孩的目光,路燈看到窗臺上的向日葵。
“那是你的嗎?”
“恩恩,對啊。爸爸曾經告訴我要做一株向日葵,一株美麗的向日葵。那樣,即使是凄風苦雨,即使在艱辛的生命中,依然能夠堅強燦爛地綻放。”
路燈很慚愧地低下了頭,他知道女孩才真的是時日不多了。
“多么希望外面是一片海,我的向日葵種在窗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在它旁邊站著,看海。”
“醫生說了,你的病不嚴重,等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海邊種向日葵。”
路燈人生中第一次說了謊,前半句是是謊,但后半句路燈發誓不是。
“那時候你能給我拍一張照片嗎?”
“好啊好啊,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海邊種向日葵,拍照。”
“是偷拍的那種,不要擺拍好嗎?”
“好啊好啊,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海邊種向日葵,拍照,偷拍的那種。”
路燈再也裝不下去,說自己作眼睛進了沙子,跑進了洗手間。
晚秋的一個寂靜的傍晚,女孩走了。
熬過了一個寒冷的冬日,路燈的病情漸漸好了起來,春暖花開的季節,路燈出院了。
和煦的春風迎面吹來,暖和的陽光灑在路燈臉上,路旁的花兒開得正旺,小鳥在剛抽芽的枝頭嘰嘰喳喳……
這一切的一切都和路燈惆悵的心情格格不入。
那個女孩啊……美麗的女孩……
五年后——
路燈終于成功地在海邊種起了一大片的向日葵。
黃色的花瓣,昂著頭朝著海面上太陽升起來的地方。
從遠處看,一片黃色的花海連接著一片湛藍的海洋。
路燈從朋友那借來了單反,然后把照片做成了明信片。
只是照片上,只有路燈能夠看到,在那片金黃的花海旁邊,站著一個美麗的女孩。
目光眺望大海,飄雨的大海面前,女孩飛舞的頭發。
只有路燈能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