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來了。
也許來得有點晚。沒關系,只要床頭的燈還亮著,一切都能趕得上。
夜已深,有沒有感覺白天的一切像杯渾水,現在,正慢慢澄清。
而《明月的枕邊絮語》,就要開始了。
今天,和大家分享一篇明月的婚姻家庭原創小說。
是成長路上,一場大叔和丫頭之間的風花雪月事。
醒來
明月
婚姻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
所有的浪漫都為這個夢而存在。
可既然是夢,總有醒來的一天。
不,我不醒來。
好吧,那我陪你。
兩個沉浸在夢境中的人,時常并肩走在午夜的街頭。
走著走著,他說,我比你大三歲,你該叫我哥。
她說,才不呢,我要叫你大叔。
長得老相的他,無奈地撓撓后腦勺。
那我就叫你丫頭。
大叔。
丫頭。
然后,她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從那以后,這成了他們彼此的愛稱。
大叔。
丫頭。
就像昵稱一樣,她習慣了萬事都依賴他,而他也習慣了像公主一樣寵著她。男人該做的事情他全部做了,女人該做的事情他也做了大半。他為她撐起了家的天空,而她只需要做一只快樂的小鳥,每天飛回自己的巢穴就好。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轉眼女兒已經上中學了。
大叔。
她依然這樣叫他。
此刻的他,已經變成地地道道的大叔,身材發福,額頭微禿。
而她,但因為良好的保養,青春仿佛在身上扎了根般不曾離去,越來越能配得上“丫頭”這個稱謂了。
生活,如在蜜罐中浸泡著,如女兒在美術課上畫的畫——一家三口,就像三只蜜餞,從里到外都是甜蜜。
真羨慕你,有個好家庭。
每次閨蜜這樣說時,她的臉就像春天的原野,開滿笑的花朵。
可有一天,這些花朵忽然開始枯萎了。
細究起來,應該始于那次意外。
那是結婚十八周年紀念日,一向穩重的他失手打碎了她珍藏多年的水晶酒杯,要知道那還是才去世不久的父親當年送給她的結婚禮物。那天她心血來潮,拿出來想和他干一杯,可他竟然手一滑,杯子摔得粉碎。
她的心隨酒杯沉了下去,隨即也碎了。盡管他語無倫次地說了無數次“對不起”和“碎碎平安”,但一向被嬌寵的她還是有半個多月沒有理他。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借這件事排遣對父親的哀思,這要在以前根本不算什么。在以前,他會無數次向她道歉,討她開心,三五天就已讓她回心轉意。
可這一次,拖了十幾天,除了頭兩天不停地道歉外,后面竟然沒有了動靜,到最后還是她破天荒的先開口向他講話服軟。
大叔,你不再心疼我了嗎?
你已經不小了,不是當年的丫頭了。
夜晚,當她在他懷里撒嬌的時候,這話讓她心如一桶冰水淋下。
一切變得太快,她無法接受。
可打擊還在往下進行。
他變懶了。
該買的生活用品沒有買,該換的馬桶蓋沒有換,水龍頭漏水了,給他說了多少次,他竟然沒有聽到一樣。
更讓人氣憤的是他公然宣布不再做飯,還說,這是一個女人該做的事情。
他開始夜不歸宿。動不動就說要加班,可實際上他的工作根本沒有那么忙。
當她手忙腳亂地去商店買東西,去菜場買菜,去找人換馬桶蓋修水龍頭;當她面對漫漫長夜,本來膽子就小的她縮成一團不能成寐的時候,委屈的淚水像河一樣流淌。
他有外遇了!
和閨蜜聊起這件事情,閨蜜肯定的語氣讓她的心一下慌了起來。
她從沒有想過他會有外遇。
多么可怕。
人生像一個無法預知的多變體,悲劇是你永遠都不知道變化什么時候來臨。
是因為那次杯子事件傷害了他才如此的嗎?她反思自己,想找他開誠布公地談談。
他承認有了外遇。她一下控制不住自己,和他大吵起來,結果是他索興搬了出去。
出軌的男人不值得留戀,這是她的底線。
她提出離婚。
離!他答應的如此痛快讓她更加憤怒。
他凈身出戶,孩子跟她過。
手續辦得很快,從結婚證到離婚證,一個小小的證件,只因為其中的一個字的改變,一切就都已經變了。
我照顧了你十八年,現在,該輪到你自己照顧自己了。這是辦完手續,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照顧就照顧,這世界誰離了誰都能活。
這話徹底激起了沉睡多年的好強,她昂著頭回了一句,轉過身堅決地走遠,直到風吹到面龐上感覺到涼意,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婚離了,生活還要過,上中學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可能天天在外面吃飯。
很少做飯的她笨手笨腳地在廚房忙活,燒開水時燙著手,切菜時傷到手,費心費力做出菜,孩子嘗一口卻再也不愿吃了。
淚水。淚水流多了只剩下恨。
雖然忙碌完會想起他曾經操持這一切的不易,但愛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他不聯系她們母子,她也絕不打聽他的任何消息。
那個中午,他的一個朋友來看她。
她正在做飯。說,中午了,就在我家吃吧。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上桌了。
看來他是對的。
看到她的干練,朋友停止夾菜的筷子,長嘆口氣。
對什么,他在外面找女人是對的嗎?
三年多了,她依然對此事耿耿于懷。
他病了,很重。
這幾個字一下子擊潰了她所有的自尊。
去看他的路上,她發現自己依然愛著他,即便曾經有過那么深的傷害。
在醫院里,她打開了他留給她的信。
“肌萎縮側索硬化癥。丫頭,沒想到會得這么難讀的病名。那天手莫名無力,沒抓緊水晶杯,我就去醫院檢查,當醫生告訴我這個病最后會讓身上所有的功能都慢慢消失,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無法再照顧你了。”
“早早讓你獨自面對生活的難,原諒我做出這個決定。婚姻真的是一場夢,需要有人早早醒來。十八年來,我努力把夢的現實留給自己,把夢的浪漫留給你。可惜的是命運把這樣的快樂只給了我們十八年,讓你醒來真的很殘酷。”
“丫頭,你是個聰明而有能力的女人,你看到這封信時相信你已經能夠獨自解決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了。”
“現在,我要睡了,讓你一個人醒來,真的很對不起。”
她靠在重癥監護室的玻璃上,感覺淚水不是從眼眶中溢出,而是倒著流進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