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老家院兒里的櫻桃快熟了,啥時候放假回來,咱們回去摘了帶回來吃”,媽媽在電話里跟我絮叨著。
“就那么一點櫻桃,還不夠來回的路費呢。您要是想吃櫻桃,就到市場上隨便買點就夠了”,我不以為然的回復道。
“你說的也是,我這不是想回去看看嗎,好幾年沒有回去了……”媽媽繼續在電話那頭絮叨。
我不耐煩的打斷了她:“好了,媽,我知道了,我這邊還有事,我先忙了。”
說著我就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躺在床上,揉著眉心。等心情慢慢平復后,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媽媽剛才說的那棵櫻桃樹。
老家的這棵櫻桃樹,是小時候媽媽從胡同里的鄰居家移植過來的,種在了院子西邊的空地上,兩三年后,便開始開花結果。
春天時,粉紅色的櫻花開滿枝頭,庭院里處處飄蕩著她的清香。忙碌的蜜蜂圍著花團繞來繞去。而悠閑的蝴蝶,則會選擇一朵,長留上面,偶爾飛下一兩只,惹得拴在樹下的小白狗,一陣狂吠。
“別叫了,小白”,端著簸箕的媽媽從屋里出來,對著小白狗大聲喊道。被訓斥了的小白,趴在地上,一臉委屈的看著蝴蝶在眼前飛來飛去,再也不敢造次。
幾場春雨后,櫻花落地,嫩綠的葉子開始從枝頭冒出來,一個個如同綠豆粒大小的櫻桃,躲在葉子中間,一天天的偷偷長大。
春天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身上的衣服從厚到薄,樹上的枝葉從疏到密,沒有了蜜蜂和蝴蝶打擾的小白,無聊的趴在自己的小窩里。
最先知道櫻桃熟了的是那些飛翔在曠野上的野山鳥,隔著遙遠的距離都能覺察到誰家的櫻桃羞紅了臉。飛越曠野、山河,落到枝頭,銜起那顆最先熟透的果子,轉身而去。而樹下蹦跶的那些小麻雀們,守著滿樹的果實,卻被別人嘗了鮮。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我和弟弟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樹下,仰著頭,尋找熟了的櫻桃。沒有野山鳥的本領,摘下來的櫻桃多是生的,入口酸澀,吐出來后,不死心的,繼續尋找。
漸漸的,紅色的小圓球開始掛滿枝頭,熟透了櫻桃,飽滿圓潤,晶體剔透,抓一把,塞到嘴里,甜絲絲的。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媽媽就會找個周末,給幾位阿姨家打電話,讓她們帶著哥哥姐姐們過來,一起吃櫻桃。
木質的大門前歪扭七八的停放著幾輛自行車,原本還挺寬敞小院,現在就略顯擁擠。大人們忙著在灶臺上做飯,鍋底燒的火熱,早晨剛從菜園里摘來的蔬菜,和阿姨們帶來的食材,現在正一個一個的變成餐桌上的美味。
我們幾個小孩圍在櫻桃樹下,尋找著最佳的采摘路線。找好后,哥哥們爬上櫻桃樹,聽著樹下的姐姐指揮,一點點的挪動著腳步,找到目標,摘下來,丟到我們捧著的小盆中。另一位姐姐會挑選出幾個最好的,先拿給正在做飯的大人們嘗嘗。
吃過飯,收拾妥當,端上洗好的櫻桃,大人們就圍坐在一起邊吃櫻桃,邊拉家常。擺脫了櫻桃樹的束縛的小白,拉著哥哥在前面跑,我們幾個小孩跟在后面追。
那時村子不大,出了家門就是菜地,趟過菜地就是小河,河邊是大片的綠草地和楊樹林,玩累的我們就直接躺下休息。被放任的小白,在草地上追逐著各種昆蟲,自娛自樂,不亦樂乎。
太陽快要落山了,媽媽站在遠處喊著我們的名字。率先做出回應的是最初著急往外跑的小白,現在正豎起耳朵,大聲叫喚著,催促著我們回家。
家門口,阿姨們已經在等候。見我們回來了,一行人便從胡同里走到大街上,說了一些分別話,阿姨們就陸續騎車回去了。車把上掛著洗好的櫻桃,車座后坐著滿身泥土和草葉的哥哥或姐姐,披著晚霞,漸漸遠去。直到看不到了,媽媽才喊著我們一起回家。
經過了這么一次采摘,紅彤彤的櫻桃已經所剩無幾,剩下了一些晚熟的果子被遺落在了密葉間。樹下蹦跶著幾只覓食的小麻雀,一旁的小白,正在閉目養神。
鄰居大爺端著一盆櫻桃過來:“可可媽,家里的親戚走了啊?”
“剛走沒大會兒,他大爺”,媽媽回答道。
“我們家就他大娘和我在家,院里櫻桃沒人吃,摘了些想讓恁家親戚帶回去吃的,既然都走了,那就留給可可他弟兄倆吃吧!”大爺說著就把盆遞了過來。
媽媽也沒有推遲,滿滿一盆的櫻桃,倒入了自己家的盆里,大爺接過盆,就回去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了,院里的小孩,伴著櫻桃樹一年一年的開花結果,慢慢長大。在村里讀完了小學的我,要去城里讀中學,爸媽商量著也要一同搬過去。
終于有一天,一把大鎖,鎖上了這個庭院的大門,一家四口,乘坐著裝滿家具的貨車離開了這個小院。
媽媽說,等我們考上大學,她和爸爸就回來住。可是,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已經在城里安家落戶的我們,卻幾乎沒有再回來過。
媽媽時常說起曾經發生在這里的故事,我也會偶爾夢見那顆掛滿果子的櫻桃樹。往事如煙,有些事情,總是歷歷在目。
想到這,我決定了這個假期還是回家吧,陪媽媽一起回老家看看,如果可以,就再嘗一嘗這曾經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