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那天H小姐除了收到紅彤彤的畢業證書還在男朋友送上的鮮花縫隙里看到一枚戒指。鉆石小小顆的,一束陽光照過來,綻放出碎金子般光芒,H小姐笑靨如花,接受朋友們祝福。說好畢業就結婚是很早的事情了,只是這鉆石戒指一套,終于有了要嫁作他人婦的感覺,望著他的眼睛,溫和地像一道彎月亮,H小姐站在合影臺邊輕輕拽過他襯衣領角,“喂,對我好點!”
收到公司錄取通知的時候H小姐結婚慶典進入了高潮,新郎甜蜜軟糯的話讓在座嘉賓淚光閃閃,伴娘把手機遞過來,她清楚地聽到一周后上班這幾個字,瞬間目光犀利,她忘了自己還穿著公主般的白紗,喂,可我還要出國呢,喂,可不可以推遲幾天,喂,喂?喂!H小姐已經火冒三丈了。主持人嚇得趕緊拉掉她的話筒聲音。
馬爾代夫的蜜月泡了湯,H小姐看著行李箱里的花裙子大草帽遮陽傘暗自神傷,又不敢表現出來,畢竟是蜜月,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他掏出火車票的一刻。
“青島?”H小姐驚呼,“對,青島!”
H小姐來不及反應,已經被M先生催促著收拾行李出發了。
藍天白云,椰林樹影,水清沙白的馬爾代夫變青島?想想就覺得酷!
之前小夫妻共同去過最遠的地方是石家莊,這次去青島,旅程突破了好幾百公里,新鮮興奮的程度自然一路躥升。車上H小姐一會兒嘰嘰喳喳問這問那,一會兒貼在車窗上看風景,鼻子尖蹭了一層灰,身旁的M先生歡樂無限。
青島車站是百年前德國人修建的,老舊卻韻味無窮,廣場上,海水的咸濕味道氳氳在空氣中,海,就在不遠處,浪濤聲聲。紅頂白墻的建筑、古樸的街道、潮濕的空氣讓兩個人一出火車站就瞬間對這個城市產生好感。
七十多年前,也是青島,海風輕拂的寂靜夜晚,潮濕的空氣浸潤著沉浸在戀愛中的沈從文的心靈,他寫下了平淡卻動人心脾的句子,“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云,喝過很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紀的人。”正當最好年紀的H小姐牽著M先生的手走在沿海干凈的街道上,瞬間讀懂了這句話,所謂愛情就是現在這樣吧,周遭熱鬧喧嘩無數,只要被身旁的人牢牢牽住,一切與我無關,只需緩步向前,心中再無慌亂。
蒙蒙細雨中的五四廣場,云霧彌漫的嶗山頂峰,波濤洶涌的石老人海,寂靜寬闊的八大關街道,還有街邊斑駁的老建筑,青島安安靜靜地俘獲了旅人的心。小夫妻雖然生長在東部沿海城市,但第一次近距離的感受海洋還是第一次。落日余暉包裹著整片沙灘,坐在礁石上,望著遠方,新婚的他們心中竟生出天荒地老的情愫。
后來講起這段旅程,兩個人印象最深的是從嶗山回住處的路上。城市上空細雨蒙蒙,大巴車窗上蒙了一層霧氣,落雨仿佛吸掉了街道上所有的喧鬧,安靜,只有雨聲,世界只剩這前進中的巴士車。H小姐和M先生在車上昏昏欲睡,幾次醒來,抹開車窗,風景變換,綠樹環繞。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這是M先生當時在街邊甜品店寫給她的明信片,兩年后明信片如約而至。還有嶗山的觀光券、海豚表演劇場里買的冰激凌罐子、石老人沙灘上撿到的石頭和貝殼,這些小東西靜靜地躺在書櫥里,經常觸動著H小姐的記憶。這真是最棒的蜜月旅行!
H小姐好幸運,沒有經歷過剩女的彷徨失措,沒有經歷過異地戀的相思苦楚,甚至沒有經歷過失戀的痛哭流涕。她的字典里沒有不屈不撓、勇攀高峰、勾心斗角、暗度陳倉,從小到大成績優秀性格開朗,一路平平順順,與M先生的愛情不溫不火,細水長流。
這樣波瀾不驚的人生一點也不夠勁,不時尚,但他們安然于此。
幾年以后,身邊的姐妹們結婚,H小姐成為她們的總顧問,所有的環節她都能給出最靠譜的答案,唯獨蜜月旅行。“蜜月?當然是去青島啦!那里最適合!推薦指數五顆星。”朋友們看著她一臉認真的樣子,表示呵呵。
《康熙來了》有一期介紹美食,女嘉賓帶來了一道據她自己說好吃爆表的甜品,主持人和其他嘉賓嘗了,連聲驚叫。
“這哪里值得推薦上節目啊?”
“它很好吃啊。”
“那是因為你和×××一起吃的緣故吧。”
女嘉賓一臉緋紅。
原來,和你一起走過時光漫漫,就是生活的滋味,勝過一切饕餮,和你一起走過地圖上平凡的風景,就是旅行的意義,勝過馬爾代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