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安夜那天晚上,小太陽沒有約任何朋友出去,只是獨自一人躲在自己的臥室,單曲循環著《you are my sunshine》。
窗戶外面的世界車水馬龍,喧囂熱鬧,在這樣的日子里,她這樣的人最容易被遺忘了吧,小太陽默默思忖。
她掰著指頭安靜地算著她與傲嬌已經相識了幾個年頭了?數著數著,遠處傳來一聲焰火,她的淚水也應聲不禁地漫出眼眶,原來都已經七年了。不過,沒有七年之癢,因為無所謂失去,也未曾得到,她和傲嬌像兩條靠得很近的平行線,一路同行,可以勾肩搭背,可以分享喜悅和哀傷,可就是無法使內心相觸。
發呆了許久之后,小太陽緩步走到床前,輕蹙著眉頭,摸起手機。
跟許多戀愛中的女生一樣,小太陽的手機里也有一個特別的分組,那個組里的人有著獨一無二的頭像和專屬鈴聲。
她反復瀏覽著那條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修改卻還依舊安靜地躺在手機里的的告白書,深吸了一口氣,“到了零點,就發出去吧。”
在等待零點到來的那些時間里,小太陽靠聽自己的心跳來讀秒。她快速地來回踱步,想用速度來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他收到那封告白書以后可能會發生的場面,因為只要一想,這封告白書或許又會再次沉寂許久,而在這許久的時光里,誰又能保證不會物是人非了。
小太陽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零點的到來,她那孤注一擲的勇氣在收到傲嬌發來的微信時潰散得一敗涂地。
那是一段視頻,視頻中最開始出現的是傲嬌那一臉俊朗的笑容,在說完“圣誕快樂”后,鏡頭卻給向了一個女生的側影,“怎么樣?”
小太陽當然知道那句怎么樣是什么意思,誰叫她很早之前便說過,要是傲嬌交了女朋友,要記得讓她瞅瞅,她給把把關。可是這么多年來,她并沒有濾掉任何一個,永遠是回答那句,“嗯,還不錯。”
零點到了,遠方有焰火連續不斷地響了起來,轟隆隆的爆炸聲像是要把整個天空炸塌。
小太陽摩挲著手機,顯示屏亮了又黑,黑了又亮,直到最后,當小太陽疲憊地打出“圣誕快樂,嗯,還不錯”這八個字后,便沉沉地倒在了冰冷的床鋪上。
(2)
中學時代,每個學校都不缺神一般的人物,這樣的人天資聰穎,讀書可以不用功,卻場場拿下高分,體育才藝樣樣全能,如果再加上一副好面孔,那么你一見到他就會感嘆上天不公。
在小太陽讀高中的那幾年里,傲嬌就是這樣的一個神存在,小太陽自從第一次從老師口里得知此人時,便對此人有了無限憧憬。從旁人的敘述中,小太陽在自己的腦海中拼成了一副傲嬌的模樣。高高瘦瘦的個子,留著清爽的短發,膚色偏白,穿著干凈整齊的校服,一微笑便能露出白凈好看的牙齒。
可憧憬歸憧憬,但是當小太陽真正見到傲嬌時,心里卻有著說不出的嫌惡。頂著一頭挑染的銀發,左耳戴著亮黑的耳釘,手中拖著滑板,一臉壞笑,便是他第一次出現在畫室時的模樣。當現實照進幻想,幻想便像跌落的鏡子,碎了一地。他不是小太陽心中所想象的那個好男生的形象,差之太遠,雖說顏值頗高,但是也就是一般小混混的角色。
小太陽在繪畫上面并沒有異于常人的天賦,所以當老師說她接受能力差的時候,她心里甭提多難過了,可是,即便是在這樣嚴肅的時刻,傲嬌卻還能發出咯咯的笑聲,在那一瞬間,小太陽想以筆代刀,讓傲嬌血濺當場的心都有了。所以后來,對于傲嬌,小太陽當初的那些崇拜一點點消磨殆盡,只有越來越重的厭惡了。
可一事歸一事,學習和私怨,小太陽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論繪畫的本事,傲嬌足以睥睨整個畫室里的人,所以為了來年的高考,小太陽選擇了忍辱負重,鼓起勇氣,拿著速寫本去找傲嬌請教經驗。但是當傲嬌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敷衍地畫了一幅最為拙劣的草圖之后,小太陽心中最后的那一點期待也隨之破滅得不要不要的。
從此,小太陽暗暗發誓,要更加的努力,讓傲嬌也嘗嘗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明天我要你高攀不起的滋味。可歲月的故事,就是這樣的唏噓無常,后來傲嬌再也沒有對小太陽愛答不理,可高攀不起的,依舊是小太陽。
(3)
2012年的一個冬日下午,校園里安靜得很,大部分同學都選擇了回家。可一直在備戰高考卻又對未來一片迷茫的小太陽選擇了獨自坐在畫室里發呆。
傲嬌出現得猝不及防,還來不及掩飾自己那副悲壯表情的小太陽立刻嚇懵了。
“老板(繪畫老師)不在嗎?”
小太陽低著頭搖了搖頭。
她本以為傲嬌便會就此離去,可沒想到,傲嬌徑直朝她走來,坐在小板凳上,十分溫情地問,“你怎么了?”
小太陽堅持認為,她對傲嬌的改觀是從此刻開始的,她第一次從傲嬌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叫做“暖”的東西,直到現在,那種感覺還記憶猶新。
見慣了別人對自己壞的人,很容易被別人的偶爾一次好給打敗,而且會敗得倉皇,敗得排山倒海。小太陽也沒能逃過這一劫。
人總是這樣,當初萬般抵觸的東西,在你嘗試了一點點好之后,你便會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最后,你自己都會罵自己當初為何那么傻,會把這樣一塊剔透的美玉看成可惡的頑石。
有一次,同個畫室里的朋友聚會,當小太陽匆匆趕到時,發現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她連說了幾句“不好意思”,便抽椅落座,準備大快朵頤。可說時遲,那時快,她筷子還沒拿穩,傲嬌便一臉壞笑地高聲說道,“學妹遲到這么久,應該自罰一杯吧。”
同桌的人開始起哄,小太陽掛不住面子,但是秉持著你要搞我,我也不能讓你好過的原則,便提議和傲嬌對喝。在這種事情上,女生總是占盡面子,小太陽的將軍一下子讓傲嬌下不了臺。
他雖然笑得很不自在,但是頗有男子氣概,立馬應承下來,以兩杯換一杯的節奏和小太陽對干。那是小太陽第一次慶幸自己有一個平時吃飯喜歡拉上自己喝上一小杯藥酒的老爸,若不是如此,她也見不到傲嬌喝嗨了的模樣。當傲嬌臉泛酡紅,開心地在街上奔跑的時候,儼如一個調皮的孩子。
都說不打不相識,可小太陽和傲嬌是不喝不相親。從那一頓拼酒之后,他們倆逐漸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4)
女生朋友和女朋友之間只差一個字,可是要去掉這個“生”字,得耗費多長的時間啊,有些人或許一輩子也做不到。
小太陽是從什么時候愛上傲嬌的呢?她自己也有些懵懂了,或許是從一開始,如果嫌惡也是愛的一種表現的話,或許又是從那次聊天之后,她心底漸漸感到某一種暖意,再或許,要從傲嬌帶他的女朋友來見小太陽的那一刻算起。
她本來想見識一下傲嬌能帶出什么樣的女生來給她瞧,然后在心里準備了很多揶揄傲嬌的話語。可是當真正見面之時,小太陽才發現學畫畫的審美品位真的不差,剎那間,她那強大的自信便被碰撞得千瘡百孔。
她很失落,不是因為無法用言語擠兌傲嬌,而是她隱約覺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或許失落正是愛意的濫觴吧。
本來小太陽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在意傲嬌,可是當她第一次看到傲嬌因為失戀而失眠了幾天,眼睛里布滿紅血絲,儼然一副喪尸模樣后,她的心真的痛了。那一刻,她深深地意識到原來自己在這個男人身上傾注了那么多的在乎。
如果讓小太陽在自己的生命里來一次毫不猶豫的選擇,她一定會二話不說地說出傲嬌的名字。可正是由于這樣,害怕永久地失去,傲嬌反而成為了小太陽絕不能輕易表白的人。
暗戀才是最安全的喜歡。
可暗戀的悲催在于,你想用盡所有力氣去對他好,但是你最終只能使用好朋友這一層身份。
小太陽某一刻突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相見恨早。如果她一開始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就是他喜歡的那副模樣,現在一定不是這個樣子吧。
既然有了奮斗的目標,和實現目標的方式,小太陽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學四年,小太陽簡直是在花樣作死中前行。
傲嬌說,運動挺好。小太陽就能在兩個半月內,瘋狂地將自己從126斤減到了百斤不到。
傲嬌說,讀書挺好。小太陽就在整個大學期間,只要有閑暇時光,便手不釋卷,而且成績也有了質的提升,從一個學酥一躍而成名副其實的學霸。
傲嬌說,多多歷練挺好。小太陽便焚膏繼晷地準備各種用于參加國內設計大賽的資料,獲獎之后,又匆忙備戰國際級的設計大賽。
如果說每一句“**挺好。”都是一顆龍珠,那么小太陽在那些年里早應該可以召喚神龍了。可是直到最后,神龍沒有召喚出來。傲嬌的女朋友卻如同韭菜,割了一茬又有一茬,只是沒有一茬是她。
(5)
畢業后的傲嬌去了北方的一個城市工作,小太陽則依舊在南方的一個校園里等待著畢業。那段時間,小太陽每天都會關注北方那個城市的天氣預報,晴天還是雨天?寒冷還是炎熱?起風了沒?下雪了沒?可看過之后,只能在心里叮囑一遍,其他的她沒有更好的立場去做,因為在傲嬌的身邊總有一個女生做了她想做的事。
都說愛一個人,就要祝福他所有。可是小太陽做不到如此境界,所以她喜歡安慰自己“沒關系,他還沒結婚了。”,也渴望聽到他分手了的消息,每每此時,她的心情一定會一波三折,先是憂心,繼而暗喜,最后卻是深深的無奈。
(6)
已經離平安夜過去了七天,這一個星期里,唯有忙可以解決小太陽一切不安分的思念。可當她累到犯了胃病,獨自躺在醫院病床上打著點滴的時候,她那空落落的心靈卻被這些刻意壓制住的情緒急速地占滿,直到快要脹破,窒息。可即便這樣,她還要試圖去安慰那幾天和他那位新晉女朋友吵得不可開交的傲嬌。
這一天,是2015年最后的一天,這一天,也是小太陽胃病初愈的一天,這一天,還是傲嬌又分手了的一天。
再過一天,歲月的輪子就要駛入2016了,人們都喜歡說,新年要有新的氣象。在愛情面前,一向卑微的小太陽突然想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來一把豪賭,是的,她也是時候孤注一擲地賭一次了,用心磨練了七年的小說,總得要有一個結尾,不管是喜是悲。
終于,那封短信趕在了零點之前發了出去,發完后,小太陽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氣,疲憊地癱坐在地上。
短信中寫道: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每天睡覺之前會把你發的所有朋友圈和qq狀態一字不落地看上一遍?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會把你所有和她的聊天記錄全都工工整整地謄錄在一個精致的本子上?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很羨慕那個可以走在你身邊的女孩,羨慕她可以喂你吃東西,你可以為她打傘?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曾忍受著針刺般的心痛,還要為你參謀你用來取悅其他女生的生日禮物?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恨上天安排你們過早地相遇,因為她并不滿足于只做好朋友?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女生一直在等待著你分手,等待著你回頭瞧一瞧,那個女生已經蛻變成了你應該喜歡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