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第一眼看到這個姑娘的時候,是在麗江的酒吧。
酒吧里的人漸漸走盡了。臺上的歌手收拾好琴譜背著吉他離開。
華子看著坐在角落的那個女人心下了然,在朋友一臉會意的笑容中告別,向吧臺要了杯酒端到她的桌前。
女人染著紅色指甲的手摩挲著杯壁,低聲說了句謝謝。
燈光模模糊糊的照在她的臉上,隱約可以見到兩條淚痕。
華子順勢坐到了她的對面,
“反正來麗江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如果你愿意,可以講給我聽”
兩個人順理成章的躺進了麗江的一家客棧里。
房間很妙,頭頂著黑藍色的天空,稀疏的星星忽閃在他們的眼睛里。
女人重重吸了口煙,嗆的眼淚掉下來,目送華子穿好衣服離開。
華子在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嘴里吐著煙圈,我試圖拿過煙盒,被他奪過來:你還小,別學這些。
我問華子,她沒有挽留你嗎?
華子笑了笑,既然是一夜情,就不要拖泥帶水了。
華子第二次看見她的時候,是在廈門,人言嘈雜的曾垵厝里,人群中華子一眼看到了那個舉著雞翅包飯的蘇魚。
她果然還記得他,沖他招招手,粲然一笑:我叫蘇魚。
在hollys coffee里,蘇魚單手撐著下巴眼帶笑意的看著華子,華子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你變了好多啊。
蘇魚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是呀。
陽光照在泛白的海水上蕩起一層層波瀾,華子覺得眼前的女孩子像個從彼岸走過來的仙子,蒙著淡淡水霧,是露珠的味道。
“我們出去走走吧"蘇魚站起身向外走去。
華子雙手插兜跟在她身后,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那一走就是三個月。
他們從廈門一路到新疆,在西湖邊散步,在華山頂上看朝陽噴薄而出。
華子至今還記得,她端著粥走到他床前,用手輕輕捏住他鼻子叫他起床的早上。在長江大橋上她癡癡地看著帶著銹跡的同心鎖,最后卻拉著他離開的那個午后。
直到在第三個月的最后一天,蘇魚坐躺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從天窗上向外看著,草原上的風吹過來,帶著芳草夾雜著泥土的香氣,華子覺得整個世界都是溫柔的。
然后蘇魚開口說:我下個周出國。
華子突然一震,張張口又沒有發出聲音。
“不出意外的話,不回來了。”
“那個瞬間我像是失聰了一樣,周圍都是嗡嗡聲,腦子一片空白。”
華子這樣對我說。
“那么,你挽留她了嗎?”
華子輕笑了一聲,深深啜了口煙,搖了搖頭。
華子收到她的最后一條短信,是她的航班時間。
彼時華子正在家鄉的西餐廳里相親。
相親對象溫柔的看著眼神閃爍的華子。
華子放下手機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停頓好久,開口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一個19歲的女孩子,正青春,和一個男人相愛。毅然決然不顧一切的嫁給了他。可是生活的殘酷總是讓她猝不及防的被打回原形。男人的一次次家暴和出軌讓她寒了心。結婚兩年,這個女人帶著剛一歲的寶寶離了婚。
沒有讀太多書的她到了傳說中的療傷圣地,在麗江的酒吧里,她遇到了一個愿意聽她講故事的男人。她目送著這個男人在第二天清早踏著晨光離開,決定回家重新開始。
老天眷顧,她考取了不錯的托福成績,選了一個不錯的大學。前夫的媽媽以要回孫子為條件資助她出國,她看著剛會叫媽媽的寶寶眼淚落了下來。
故事的最后,在她打算跟世界告別的時候又重新遇見了那個男人,她想,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她忘掉一切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了三個月,然后回到家鄉帶著寶寶離開。
華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起身說了聲抱歉匆忙的大步離去。
從那以后,華子的朋友圈一如往常的曬狗曬風景,只字不提那段過往。
直到和他的上一通電話,我小心翼翼的問起。
他沉默了一會,告訴我,那天他去了機場。
可是卻怎么也沒找到她。
過了很久,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但是希望,她會過得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