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回憶錄-壹

2011年夏天,天氣燥熱,厚厚的云層蓋住了所有的風,我的狗趴在地上大口喘氣,我看著手中的通知書,頭腦空白,右耳還在隱隱作痛。

1998回憶錄


那一年我十幾歲,剛考上縣里的初中,我不知道高興還是悲傷。在一天前,我媽剛給了我一頓臭罵,但是我不能像平時一樣左耳進右耳出,因為我右耳塞滿了藥粉,她的牢騷從左耳進,就開始在腦中不斷盤旋,他們讓我郁悶不已,讓我耳道發痛。我媽指著我的鼻子說,“你要是考不上,你地都沒得種!”我坐在地上,掐著狗的脖子,不想說話。望著天上的云不斷變化,我突然想到了考試前一天,上山偷的那幾個李子,就開始咽口水。她見我沒放心上,便又繼續向我灌輸人生哲理。那些云終于聚集在我頭上。一陣回旋的涼風吹進房間,便開始下起暴雨。我望著她說:“媽,樓頂衣服沒收。”她啊的一聲就往樓頂奔去,樓道還回蕩著她的聲音:“小兔子崽子,等會再收拾你!”


考試的前一天,我跟老四老五一起溜了出來,老四在上課時偷偷對我說:“嵐河對岸的李子熟了。”我們往嵐河方向的窗戶看去,看到綿延的山脈,看到坐在窗下的老五,他趴在語文書上面睡覺,口水把書本封面的小明和小紅給浸透了。我跟老四心里想著山上的李子,想著嵐河的魚,眼神迷離。


嵐河鎮的六月,桃李都熟了,鎮子靠南,充分呼吸著太平洋的季風,是桃李柑橘的好住處。但是最近風似乎都住進了云里,白云黑云變化無常,而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充滿了二氧化碳。我昏昏欲睡,胖胖的語文老師樂此不疲的講著他的閱讀理解,作者的思想感情,文中的景物描寫,與頭頂破舊的風扇發出的咿呀聲,交相輝映,其樂融融。頭頂的風扇越來越響,仿佛快要掙脫那根生銹的鋼條,我曾無數次的想象吊扇砸下來的情況,風扇從頭頂落下,鐵皮扇葉瞬間把我的頭切掉,然后再把前面老四的頭也切下,鐵片帶著巨大的動能,削鐵如泥,瞬間把班里所有的人頭給切下,再慢慢和桌上的課本和扇葉上的灰塵攪拌成在一起,睡覺的老五趴在桌子上而躲過了風扇陀螺。我不敢繼續往下想,因為要是老四的頭沒了,就沒人帶我去偷李子了。

午休時間溜出來,跟老四老五一路吹著口哨走到嵐河邊,河邊總會有個老頭在釣魚,老頭叫做江河泳,年輕時是縣里龍舟隊的鼓手,水下功夫了得,人稱浪里小白龍。25歲時的一場比賽,船過急水彎時翻了個跟頭,龍舟鉆進水里,22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被龍舟蓋住,當場就沒了命,江河泳抓著空心的鼓,跟著急流的水活了下來,回家以后就變得神神叨叨,當晚就把戰鼓給燒了,此后再也不敢下水,江白龍的稱號便隨著鼓皮鼓架一起燒毀,變成黑煙消失在了嵐河上。

老五話多,喜歡和江河泳說話,江河泳也喜歡有人陪著他,但也會嫌棄我們太吵,驚了他桿下的魚。“老江,你的龍舟怎么翻的,是不是你敲鼓太用力,把龍王爺給擾了。”老五嬉皮笑臉,偷偷卷了一根江河泳的旱煙,皺著眉頭吸進去。江河泳聽到龍王爺,手抖得厲害,魚竿也拿不住了,干枯的手指用力一栗子敲在老五頭上。老五吃痛的大叫一聲,嘴中的煙屁股正好掉在腳背上,便被燙得上躥下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猴子。

老江使勁咂咂嘴,用力一甩竿,一條菜花魚從水里蹦出來,金色的魚鉤被魚嘴緊緊咬住,往左一收竿,魚就落到了岸上,魚鉤帶倒刺,菜花魚在地上使勁撲騰,很快就沾了一身泥,魚鉤死死纏住,還沒解開,魚線就被弄得打結了,江河泳看著亂成麻的魚線和一直翻騰的魚,兩眼發愣,魚嘴上開始泛出淡紅色的魚血。他急忙解下魚鉤,就把魚放回河里,但是卻怎么也解不開魚線的結。老四看得心里發怵,就要彎下腰去幫他,江河泳怪叫一聲,把魚竿折斷扔進河里,頭也不回的跑了。老五齜牙咧嘴,一邊罵一邊踢著腳邊的石頭。“小五,你剛才有沒有聽清老江說了什么。”“他個老瘋子能說個啥,那么肥的魚都讓他丟回河里了。”老四望著剛才魚翻騰的地方,若有所思,他說:“他們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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