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百年前的花果山還是一個像人間仙境一樣美麗的地方，風景秀麗，鳥語花香，小動物們蹦蹦跳跳地從山的東面跑到西面，又從南面跑到北面，無憂無慮，永遠都不會有任何危險。
你是這花果山的王，所有的動物都敬仰你，尊重你。
你說，無論如何你都會護大家周全。
那時我還是一只小狐貍，在山間和小伙伴奔跑玩鬧的時候迷了路，又不慎摔傷了腿，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這個時候我遇見了你。
你一身黃燦燦的毛發璀璨耀眼，粗大的眉毛散發著王者的氣息，眼神里滿是桀驁不馴。
但你看到受傷的我的時候，眼神里還是不自覺流露出慈愛的神情。
那時我還不認識什么美猴王，只知道你是一只可愛的有善心的猴子，只看到你一眼，我便喜歡上了你。
你細心地替我包扎傷口，把我放到你的肩膀上，在叢林之中穿梭跳躍，摘北邊山頭的果子，爬南邊山頭的參天大樹，在東邊山頭的大石頭上慵懶地躺了一下午，又跑到西邊山頭看了日落和晚霞，那一天是我這一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見到你的時候，我問你：“我叫白晶晶，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孫悟空?！?/p>
“嘿，孫悟空，很高興認識你?！?/p>
“嘿，小狐貍白晶晶?！蹦阋贿呎f著，一邊帶著肩膀上的我爬上了一棵大樹。
“哇，孫悟空，你好厲害哦！”
“這算啥，俺從小就爬樹。”
你嘿嘿一笑，轉眼間又越過了幾個樹梢。我知道猴子都會爬樹，但是你一定是我見過的所有猴子里面爬樹最厲害的。
那個時候，我只聽說過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有個美猴王，是這山上的大王，是我們所有動物們最敬仰的角色，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叫孫悟空。
我以為所有的英雄和強者都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從來不會像你這樣慈愛，所以當你把我帶到水簾洞，看到眾猴子們叫你“大王”的時候，我感到非常詫異。
“大王？這山里的大王不是美猴王嗎？”
“俺就是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孫悟空啊?！?/p>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啊什么，難道俺不像嗎？”
“不是，我以為作為一山之王會很兇的?！闭f罷我伸出兩只爪子，呲牙咧嘴做出一個我自以為很兇的表情。
“俺不兇。這山上所有的動物都是俺的兄弟，俺會保護他們，不會兇的。”
“那你會保護我嗎？”
“會啊?！?/p>
“哈哈！”聽到你說保護我，我開心得手舞足蹈，差點從你的肩膀上掉下去。
后來我就在水簾洞住下來了，喜歡經常爬到你的肩膀上去，央求你帶我去爬樹，去看一個又一個的落日和彩霞。
那時候的花果山啊，是人間最美妙的地方。
2
“孫悟空，你快看你快看，那只大鵬鳥飛得好高啊，他肯定是一只很勇敢的大鵬?！蔽铱粗爝叡P旋的大鵬，高興得直鼓掌。
“咦？那只大鵬鳥俺認識，前幾天還跟俺喝酒敘話來呢，俺可從來沒見他飛這么久過?！?/p>
你話剛說完，大鵬鳥直直地墜了下去，你驚“啊”了一聲，踏上跟斗云就沖了過去。
你踏著的跟斗云是彩色的，沖出去的樣子真帥，我再一次被你迷住。
我心想，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一定會踏著七色云彩來娶我。
那個人肯定是你。
我在樹丫上等了好一會兒，后來你抱著癱成一團的大鵬飛了回來。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以為大鵬是睡著了，不斷地搖著他，叫他醒醒。
你阻止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別搖了，他已經死了。”
說罷，你垂著頭，顯得很是失落。
“死是什么？”
“死就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奔跑，再也不能醒來?！?/p>
“那我也會死嗎？”
“會的，我們都會死，等我們足夠老了就死了?！?/p>
“哦……孫悟空，好像大鵬死了你很難過，為什么呢？”
“因為，俺保護不了他?！?/p>
“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會這么難過嗎？”
“會的，因為俺也保護不了你?！?/p>
“我不要死，我也不要你難過。”
“不可能的，我們都會死?！?/p>
“也不一定啊，我們可以去問我姥姥，她知道得最多了，說不定有可以不死的辦法。”
后來我趴在你的肩膀上，一起去山洞里找我姥姥，問她有沒有不死的辦法。
姥姥解釋了半天，我也沒聽明白多少，只大概知道了有個地方叫閻羅殿，和一本叫做《生死簿》的書，似乎這兩個東西和我們死去有關。
你說你要出去一趟，去那個叫做閻羅殿的地方。
我在山洞外面的草地上，一邊捉蝴蝶玩，一邊等你，過了幾個時辰，你終于回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以后我們花果山的動物們都可以不用死了?！?/p>
我開心得不得了，特別想把你抱起來親一口，可惜我個子太小，只能抓著你的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一段時間以后我才知道，你去了那個叫做閻羅殿的地方，把那本叫做《生死簿》的書給燒了，而那本書看起來好像很重要的樣子。
3
一個月之后，十萬天兵包圍了花果山。
你叫我躲在山洞里不要出來，我沒聽，偷偷地跑到山頂的大石頭上去觀戰。
我看到一個長著三只眼睛的怪人用一個非常洪亮的聲音說道：“花果山的眾妖們聽著，你們毀生死簿，打破輪回，已經犯下滔天大罪，快快投降，否則休怪我十萬天兵刀劍無眼！”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像我們這樣神仙沒法管的東西，有一個名字，叫做——妖。
我忘了那天你是如何回復那個三眼怪的，我只知道后來你率領花果山的群妖們和天兵大戰了一場，雙方都損失慘重，那個三眼怪被你打得連兵器都丟了，據說那把兵器有一個還不錯的名字，叫做“三尖兩刃刀”。
你也有一把兵器，是東海龍王送的，叫做“如意金箍棒”，比他的好聽多了，你打架的樣子也帥多了。
后來天庭派了一個白頭發白胡須的老爺爺過來，跟你說了很多的話，告訴你繼續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勸我們花果山和天庭講和。
你本來想把那個老頭趕走，但是準備送他出去的時候，你看到那一排一排的傷員，忽然改變了主意，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天庭的冊封，從此你多了兩個名字，一個叫“弼馬溫”，一個叫“齊天大圣”。后來我一直想跟你說，我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好聽。
我們都以為從此兩邊相安無事，花果山會一片祥和，動物們也會得到應有的尊重。
可是我們都錯了，你去了天庭以后，那些神仙每次路過花果山，都要順帶欺負一下我們，有的時候還大張旗鼓地特意來這里，把小伙伴們抓過去當他們的坐騎。
我的許多朋友都遭了殃，青牛、白虎、獅子、白象、金鵬、豹子……我個子小，所以他們放過了我，有誰會騎一只小狐貍呢？
神仙把弟兄們抓走的時候你不在，我們也無法通知你。但是我想，只要你在天庭里，能過得好的話，那也夠了。
可是世事并不能如我所愿，后來我才知道，你在天庭里也是受盡白眼和委屈，作為一只猴子，他們竟然連幾個桃子都不給你吃，這說得過去嗎？
原來天庭的人竟是這般狹隘和自私，那不待也罷。
你去了天庭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山頂的那個大石頭上祈禱，希望你早點回來。
4
后世的人都以為你大鬧天宮是為了幾個蟠桃，可是真相其實是蟠桃會之前，你回了一趟花果山。
那天有很多動物排著隊來告狀，訴說神仙如何仗勢欺負之類云云，整個山頭亂成一鍋粥，到處都是抱怨和哀嚎。
我最委屈，哭得驚天動地，你還以為我受了很多欺負，其實我只是在沒有你的這段時間里，太想念你了。
后來的人都以為你大鬧天宮是從凌霄殿的蟠桃會開始的，其實不是，早在你回到天庭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你先把那些抓了花果山的動物做坐騎的神仙挨個揍了一遍，從南天門到三十三重天，一連打了十幾個有頭有臉的神仙，只不過他們自知理虧，又技不如人，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你打架打累了，跑到果園里想去摘點果子吃，于是知道了蟠桃會對于咱們妖界的所有極不公平待遇。你怒不可遏，拿著你的棒子一路打到了凌霄殿，神仙們用盡了方法也沒打得過你，玉皇大帝差點被打得尿褲子。
我沒有親眼看到，但我能想象得到。幾百年后再想起來，我依然堅信，那時的你是這天地間最颯爽的大英雄，再過幾千年，幾萬年，仍舊會凝固在傳說之中。
后來天庭打不過，去一個叫靈山的地方，請了一個叫釋迦的大和尚跟你打，大和尚使詐，讓你跳到他的手掌上，把你壓在了一個叫五行山的地方。
你被壓住以后，天庭又派了十萬天兵，把原來被你救出來的坐騎全部抓了回去，然后在花果山大肆屠戮，把所有能看到的動物全部殺了個精光，還用一把大火燒了整個山頭。
從那以后，曾經風景秀麗、無比繁榮的花果山，變成了一片哀鴻遍野，到處都充滿了怨氣的焦土。
我叫白晶晶，原是一只白狐，我死于那一場浩劫之中，從此成了一具白骨。
5
傳說執念最深的生物，死了以后是可以憑借著執著的念力，吸收天地日月精華，從皚皚白骨中重新爬起來的。
這個傳說是真的，因為一百多年以后，我真的從花果山的瘴氣和焦土中爬了起來。
我無皮無肉無血，只有一副森森的白骨，別人稱我為“白骨夫人”。
我本欲去五行山尋你，無奈那座山被大和尚施了法，所有的妖類都無法靠近，我只得去到一百里之外的一個山洞安了家。
山洞像是花果山上我姥姥家那個洞，你也常去。所以這個洞我一看就很喜歡，后來索性住了下來，改名叫“白骨洞”，新認識了幾個妖類姐妹，也到洞中一起住著，幾百年也就這么過來了。
你被壓在山下的第五百個年頭，一個叫玄奘的小和尚把你救了出來，叫你跟他去西天，取一本我也不知道用來干什么的經書。
聽說你去西天要路過這座山，所以我一直在這里等著你。
你還記得五百年前和我們一起玩耍過的那只小老虎嗎？他當年走丟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逃過了當年花果山的那場浩劫，這次我叫他去前路先與你相認。
可是見面的那一刻，你掏出“如意金箍棒”，一棒子就將他打死了，還剝了他的皮做了件衣服。
你終究是沒有把他認出來，而金箍棒，什么時候也變成了一件嗜血的殺器？
你變了嗎？
不，我不相信。
我終是沒能相信別人給我帶回來的消息，因為我始終知道，我認識的孫悟空，是頂天立地的孫悟空，是仁慈善良的孫悟空，不是現在這樣嗜血好斗的。
我一天天數著日子，越發期待你快點來到這個山頭。
6
你終于來了。
你還是像五百年前那樣，金色毛發，英姿颯爽，眉宇之間永遠透著堅毅，跟你一起來的還有四位：一個小和尚，一頭豬，一個河怪和一匹白馬。
五百年前我是一只可愛的小狐貍，五百年后，我只是一具森森的白骨。我還是不敢這么倉促地出現在你面前。
小和尚面相慈善，我料定他是易與之人，加上他又是你師父，我便想先接近他，再和你相認，慢慢解釋我是如何從小狐貍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的。
但我又恐這身白骨驚擾了凡人，造成不便，便化成了一個送飯的村姑，趁著你出去采摘野果的時間，借機靠近他。
但是，我剛開口沒幾句，你就回來了。早已練就了火眼金睛的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體，二話不說，一棒子就朝我打了過來。
幸虧我反應及時，留下一具假尸，離神而去，才保住了我這條性命。
你大吼一聲：“妖怪，哪里跑！”
我詫異你那深仇大恨的語氣，什么時候，你對妖類有著如此深的怨念，你自己，不就是妖王嗎？
來不及細想，我在你追上來之前，逃也似的離開了他們師徒四人。
但依我的脾氣，如何肯就此罷休？
第二日，我化成了一個老嫗，趁著你不在，再次設法接近小和尚。
你似乎對小和尚有著某種特殊的感應，這一次，你又及時出現，而在你的騰騰殺氣之下，我只能倉皇逃竄。
第三日我又化成了一老翁，結果還是如此，我只得賣弄可憐，求助于小和尚和你三位師弟。
小和尚和你的師弟們，比你慈悲得多，連續三次都幫我說話，然而你一意孤行，還是一棒子打了下來。
當然，打的還是一個假身。
我無所謂啊，我假身多的是，造一個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往復三次殺了人，已經引起了你師弟和師父的不滿。
就當我是小小地捉弄你一下吧，你讓你對我這么兇呢？
所以說，千萬不要得罪女人，不然后果很嚴重的。
果然，在你第三次打死我的假身之后，小和尚念起來一種號稱叫“緊箍咒”的東西，你疼得在地上打滾。
我又是痛快又是難受，痛快的是你打我終于遭了報應，難受的是你這樣頭肯定很疼吧？我不忍心。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從五行山出來以后，你的頭頂上赫然多了個金箍。
那么向往自由的你，戴著這么大一個金箍，肯定很不舒服吧？
7
不管怎么樣，這場戰斗是我贏了，你最后被他們師徒幾個驅趕了出去。
我把小和尚和其他三人請到了我的白骨洞好生款待，跟他說起了從前的故事。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貧僧法號玄奘?！?/p>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你是妖，是白骨夫人，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我詫異，問道：“那你為何還要把孫悟空趕走？”
“妖并非都是害人的。我看得出來，你沒有什么惡意?！毙『蜕形⑽⒁恍?，繼續說道：“悟空他殺心太重了，是應該讓他吃點教訓了?！?/p>
我點頭，繼續問道：“你可知你那大徒弟是什么人？”
“齊天大圣孫悟空?！?/p>
“不不不，他不是齊天大圣，他是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的美猴王?！?/p>
玄奘點頭，八戒卻忍不住開口道：“美猴王不就是齊天大圣嘛！”
玄奘搖頭道：“美猴王是美猴王，齊天大圣是齊天大圣。悟空他跟我們不一樣，我們都是有前世的人，但他沒有，他只有今生，他的今生，便是前世。五百年前他是美猴王，五百年后他只是齊天大圣。”
八戒嘟囔道：“什么亂七八糟的，聽不懂。”
玄奘不理。我又問他：“你們為什么要去西天?！?/p>
“菩薩安排的，都是菩薩安排的?！?/p>
“菩薩安排，你便去了？”
“我便是想知道，如來精心安排取的這七十二部經書，到底是個什么普度眾生的模樣。我便是要和他論一論，這經書，究竟能不能普渡得了眾生！”
“孫悟空，他還能變回美猴王嗎？”
“那得把頭上的金箍摘了?！?/p>
“你能幫他摘了嗎？”
“不能。我見到他時，金箍已經在了，菩薩只教了我緊箍咒，可沒教我松箍咒。”
他頓了頓，因問道：“還未請教姑娘名字和來歷呢？你和悟空有什么淵源，我看你一直在關心他?！?/p>
我遲疑道：“我叫白晶晶。是孫悟空在花果山的舊人?！?/p>
“戴上金箍以后，美猴王就已經死了。他現在只是一個醉心于斬妖除魔的齊天大圣，你既是妖，我看你以后還是離他遠點吧，不然遲早要被打死的?！?/p>
我喃喃道：“可是，他自己就是妖王啊?！?/p>
聲音很低，我是說給自己聽的。
8
我把我們的故事說給了他們聽，豬八戒聽完以后首先坐不住了，說要出去把你找回來與我相認。
他扛著九齒釘耙離開了，肥胖的背影里滿是堅決。再回來的時候，我終于又見到了你。
你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大聲喊道：“妖怪，快把我師父交出來！”
我把小和尚安置在洞里，獨自走了出來。
那時已是黃昏，你金黃的毛發，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璀璨，你還是那么威武，睥睨天下，可是你臉上的兇惡，使我永遠無法跟五百年前那個溫柔的眼神聯系在一起。
你見我不說話，又大聲喊了一遍：“妖怪，快把我師父交出來！”
我沒回答你問題，自顧自地說道：“我叫白晶晶，你叫什么名字？”
“俺是齊天大圣孫悟空！你怕了不？”
“你不是齊天大圣，你是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你說你會保護山上所有的生物?！?/p>
“什么美猴王，俺老孫不認識。俺就是齊天大圣，俺的使命是斬妖除魔，除盡天下的妖魔鬼怪，保護師父去西天取經?！?/p>
“哈哈！好一個除盡天下妖魔！孫悟空，你知道嗎，你自己就是妖王，哈哈哈哈……”
你不屑地說道：“俺？妖王？小妖精，你吃錯藥了吧，俺是齊天大圣，不要把俺跟妖這種低賤的生物聯系在一起。行了，俺也不跟你廢話了，反正你都死到臨頭了?！?/p>
“孫悟空，你真的想不起我來了嗎？我是白晶晶啊。”
“俺才不管你是白晶晶還是黑晶晶，俺只問你，你把不把俺師父交出來？”
說罷你舉起了棒子。
我倔強地說道：“我要是不交呢？”
話未說完，你一棒子打了下來，我竟忘了，現在嫉妖如仇的你，哪容得我這般倔強？
這次我沒有躲，也不想躲。為了這一天，我已等了五百年，這五百年里，我設想過千千萬萬種重逢的場景，但我從來不曾想過，你這一棒子，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曾想，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踏著七色的云彩來娶我。我知道開頭，但我猜不中這結局。
9
我還殘存最后一點精魂，看到小和尚帶著另外兩個徒弟從洞里跑了出來，豬八戒沖了過來，頓時場面亂作一團。
豬八戒瘋了一樣朝你吼道：“我他媽說她抓了師父是為了引你過來，你怎么真的一棒子把她打死了啊，她沒有惡意的！”
你不屑地說道：“妖哪有沒有惡意的，肯定是你們被蒙騙了，俺必須打死她！”
“猴子，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嗎？她是白晶晶啊?！?/p>
聽完以后，你喃喃自語道：“白晶晶，白晶晶，為什么這個名字一直重復出現，為什么俺感覺有些熟悉呢……”
你突然抱著頭，在地上打滾。你大聲喝道：“小和尚，你能別念緊箍咒了嗎？”
小和尚頭也不抬，說道：“為師在為白姑娘超度，念的是往生咒，并沒有念緊箍咒，不信你看，我現在停下來了，你的頭還是疼，那是因為金箍在阻止你記起前事。”
你沒有說話，疼得越發地厲害，表情變得很猙獰，后來你忽然不動了，躺在地上看著我。
從你猙獰的表情里，我知道你的疼痛沒有減少，但我從你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絲溫柔。
我看到你的火眼金睛里面，倒映出一只小狐貍，我認得出來，那是五百年前的我。
我殘存的精魂已經將要散盡，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你在喊：“小狐貍，小狐貍……”
你的眼角滑落下來一顆淚珠。
我在這世間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你眼里的這顆淚，而最后一個意識，是想起了五百年前我們相遇時的場景。
“我叫白晶晶，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孫悟空?！?/p>
“嘿，孫悟空，很高興認識你?！?/p>
“這山里的大王不是美猴王嗎？”
“俺就是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孫悟空啊?！?/p>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會的?！?/p>
……
孫悟空，我再也不能見你了，你要記得，你不是齊天大圣，也不是弼馬溫，也不是取經使者和唐僧徒弟……
你是東勝神洲花果山水簾洞美猴王孫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