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夜，借宿岳陽城，無星月，頗為安靜，竟無憂無慮地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時至九點，女兒調侃，今天可以最佳的精神狀態去攀登岳陽樓，我們相視而笑。
對于岳陽樓的仰慕已是很久很久，初始于初中時代，背誦語文課文《岳陽樓記》便開始期待；后來當了語文老師，一次次講讀這篇美文，一次次淺嘗輒止，只因未見其樓，未有身臨其境，總是無法身臨其境，感同身受。彈指一瞬間，二十多年過去了，幾經周折，舟車勞頓，直到今天才終于可以如愿以償了。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岳陽樓位于湖南省岳陽市古城西門城墻之上，樓臨洞庭，俯瞰長江，肇自漢晉，興于唐代，盛于宋朝，距今已有1800年歷史，是江南三大名樓中保持原址原貌的古建筑。相傳，其前身為三國時期東吳大將魯肅的“閱軍樓”，西晉南北朝時稱“巴陵城樓”。南朝宋元嘉三年（426），中書侍郎、大詩人顏延之路經巴陵，作《始安郡還都與張湘州登巴陵城樓作》詩，詩中有“清氛霽岳陽”之句，“岳陽”之名首次見于詩文。最是中唐師仙李白賦詩之后，始稱“岳陽樓”。此時的巴陵城已改為岳陽城，巴陵城樓也隨之稱為岳陽樓了。這或許就是其名字的來歷了。
從范仲淹的《岳陽樓記》中，我們可以知曉：北宋慶歷四年（1044）春，滕子京受謫，任岳州知軍州事。第二年春，滕子京重修岳陽樓，“屬予作文以記之”，岳陽樓因《岳陽樓記》而名揚天下。樓以文名，文以樓傳，岳陽樓自此聲名遠播，名揚四海，令文人墨客心馳神往。史載，岳陽樓也曾多次毀于火災，一次次得以重修，便有今日之岳陽樓可觀可賞，成為中外游客青睞的旅游勝地，成為岳陽市最靚麗的名片。
今日陰雨霏霏，岳陽城被籠罩在薄暮冥冥之中，雨霧里的岳陽城若隱若現。看不見遠山，聽不見濤聲，眼前就是充滿現代氣息的一座小城，有種行走在家鄉的感覺，熟悉而親切。店鋪與高樓重疊，美食與香味交融，看不見摩托車、電動車與小汽車和公交車搶道的場景，亦看不見出租車肆意妄行的瘋狂，絲毫感覺不到節日的擁堵與凌亂。不管你選擇那種方式前往岳陽樓，都是通暢，都是便捷。我們乘坐15路公交車，四站路就達到岳陽樓站了。
售票窗口人影攢動，七彩雨傘層層疊疊，背記亭旁長長的隊伍排列得歪歪斜斜。琦琦走近一看，才知：凡是流暢地普通話背誦《岳陽樓記》者便可獲得一張當日免費參觀岳陽樓景區的門票。孩兒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種方式，立刻手機搜索全文，女兒讀一遍，琦琦讀一遍，我讀一遍，先生默默聽誦。曾經，隨著年齡增長而減退的記憶力突然變好了，就連我這個“沒記性的”也瞬間感覺超長發揮了。就在排隊等候中，我們彼此檢查，已是流利。在背記亭外，琦琦十分流暢，女兒信心十足，我和先生甚是穩重。四張票就這樣免費到手了，這個過程為欣賞岳陽樓更增添了幾分激動。
“巴陵勝狀”四個行書體漢字鑲嵌在岳陽樓景區入口處，女兒和琦琦走在最前面，我們緊跟其后，都迫不及待地收起雨傘，直奔景區。桂花樹香飄飄，迎客松綠油油，各色菊花妖嬈迷人，串串紅分外紅，好像都在熱情地迎接八方來客。
最有歷史味道的是五朝樓觀，吸引我們駐足，逐一欣賞。從簡到繁，再現了唐宋元明清時代的建筑風格和藝術魅力，主體成灰青色，靜靜屹立，溪水潺潺過，金魚躍躍游。
“南極瀟湘”依偎在城墻邊，我的雙眼被弧形的城墻完全征服，每一塊青磚都散發著歷史的芳香。在這里，靜聽湖聲，遠眺江山，都是最佳之處。
與岳陽樓最為親密的便是滕子京和范仲淹了，雙公祠便是為他們而建。眼前的雙公祠，造型奇特，庭院幾何。白色碼頭墻上，龍飛鳳舞，栩栩如生。祠內，擺放著滕子京和范仲淹的銅像雕塑，展示著他們的生平事跡，還有歷代文人對他們的評價。我常常不愿意目睹那些帶有強烈個人情感色彩的文字，就像我不愿意閱讀《岳陽樓記》的譯注一樣。我總覺得，歷史難以評說，亦無需評說，千古流傳就是最好的鑒證。
對鐘情于欣賞書法作品的人來說，新碑廊就不容錯過。在這里，歷代文人墨客留下了關于岳陽樓的文字，龍飛鳳舞，情感蕩漾。我最喜歡劉禹錫的絕句：“湖光秋月兩相和，潭影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里一青螺。”它讓我瞬間聯想到，自然風景與人和，山川秀美醉日月，該是怎樣的意境之美？
當我排隊登上最為壯觀的岳陽樓，整個景區盡收眼底。這是整個景區的核心，主樓高19.42米，進深14.54米，寬17.42米，為三層、四柱、飛檐、盔頂、純木結構。樓中四根楠木金柱直貫樓頂，周圍繞以廊、枋、椽、檁互相榫合，結為整體。倚窗下瞰洞庭，前望君山，在此真有“最愛洞庭水如鏡，癡情岳陽樓如畫”之詩情畫意，還有山水相依、樓宇點綴之錦上添花。
只是遺憾，我深感慚愧，沒有范仲淹的文采，寫不出《岳陽樓記》這樣的經典，亦沒有他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博大胸懷，亦沒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物外。此刻，我靜靜地站在岳陽樓上，那種醉于山水樓觀的空靈，順應自然晦明的變化，適應天氣的風雨陰晴，超脫世俗的悠然心境，都油然而生。站在這里，久久佇立，默念，享受，回味，記錄。
細雨涳濛映日月，
洞庭水滿潤田野。
岳陽樓峻云中立，
乍一回眸何忍別。
今日恰逢中秋，特此記之。
? ? ? ? ? ? ? ? ? ? ? 2017年10月4日岳陽火車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