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梅雨天氣總是濕漉漉的,仿佛整人兒都可以擰出水來像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米鵝黃的瓷磚與枯木色的地板都沁出了一層薄汗,暖暖的太陽隱隱的躲在灰色的云后面,這樣的一個昏昏欲睡午后不抵臺前的檀香誘惑便索性的趴在桌前小舔了會,在檀香的熏風下夢見周莊就帶我游園捕蝶。
酣睡正香朦朦朧朧中感覺到有只貓在用觸須輕拂我的面,耳邊還傳來了細碎的響聲就像白玉入水的細微聲響。眨了眨星蒙的眼睛驚奇的發現下了雨,纏綿如絲的雨線從天際飄灑下來像一簾簾銀絲幕投落入窗前的水池中。三月的荷花碧葉連天,有幾支小荷才露出尖尖角的花骨朵,低著頭宛如在思念池底淤泥的芳香。投入到池中的雨絲蕩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漣漪的波紋晃晃蕩蕩的向將放未放的荷花游去,像要準備舉行一場葬禮的法師般用虔誠莊重的步伐一步一念的前行向往。
你聽荷花是有聲的“雨打芭蕉”的婆娑聲也不敵此刻的禪明之音,雨絲投入水中的聲音有如白玉入池,雨打蓮荷是什么聲音?是晨鐘暮鼓的靜蕩回響、是漁舟唱晚月夜的蟲鳴、是揚州一夢琵琶弦斷的遺音。夢里瀟瀟山河敗夢外雨窗聽荷泣,身里身外都是客只愿做得一覺揚州夢不管他日歸何處。
滿月初上涼意稍甚風急,池中的荷葉和花骨搖搖墜墜的在一片雨簾中卷起西風,獨傲像一曲孤月單奏的哀曲。今夜的雨水會不會又使巴山秋池的水位漲滿,那年把酒話桑麻共剪的西窗燭會不會還在微涼的夜風中明滅搖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縹緲如煙,不知來去、不明何從;唯有閑心靜坐懶逸的敲落檀香爐上的焚灰罷了。
山意海瀾,春云暮雨,年歲如畫,桑田依舊。在多少的年華歲月里我們都苦了自己,未曾騰留一份禪心去容人接物;當斷則斷了無牽掛,當斷不斷思辨則亂。佛法慈悲講的是人生在世不被紅塵錯事世間紛擾亂了心懷,斷掉不應有的才會得佛光普照。人生本應如荷先出生于淤泥的暗無天日,后亭亭玉立于清風明月間。人生來世本就是為了歷經苦難磨練禪心,經歷了苦難才能讓日后的你凝練出的氣節屹立不倒。桑田海月會變,不變的是心底的禪意。
月色中的荷仿佛傳送縹緲而來的歌聲如夢似幻,又如淡淡的含在口中的芍藥。銀綠色的田田荷葉敞開了巨大的傘蓬承接著從天而來的瓊漿玉液,荷葉上滾動的水珠匯成涓涓細流從撐開的傘盤滑入銀光閃耀的荷池中,瓊漿玉液與水紋撞擊的“叮咚”響是佛前蓮花的喃語,可惜的是晚風甚急吹化了佛前的經文。
靜觀雨景,心賞荷音直到臺前的檀香燃盡也懶得再起添換,怕的是風急雨停了親眼目睹風雨中綠肥紅瘦的悲景;不如臥榻酣眠夢里隔窗聽荷,明日徹茶再看滿池春色迎落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