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面
生命的鴻溝,不經意間就將我們分裂。
從此彼岸相望,遙遙無期。
身上的水漬還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流,她穿著格子的襯衫,走進漆黑的房間,觸摸到墻壁上凸起的一塊。按下,然后,燈亮了。
她的眼神冷冷清清的,看不清情緒。獨自走到深灰色的沙發上,盤腿,坐下。撕裂,細胞在慢慢的撕裂,全身的血液在沸騰。她低下頭狠狠咬著自己的手臂,聞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
她又走回了房間。
這是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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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著白色的布偶熊,從街頭走到街尾,遇到可愛的不得了的小孩子就沖上去往他們手里塞糖果,滿滿一大袋的糖果一上午就空了。
有的父母緊緊護著孩子避開她,她也不惱。笑瞇瞇地看著,然后轉身跑開。
星期六的下午,天氣晴。她的名字是“梔子”,吃了兩個冰淇淋,一個巧克力味,一個香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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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浴缸里,將魚缸里的小金魚抓出來,看它在手掌上翻騰,不耐煩的摔到地板上,小金魚再動了幾下就徹底的安靜下來。
她的嘴角在輕輕的笑。
長長的卷發濕漉漉的搭在胸前。有個醉了酒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進來,大聲的叫囂著,然后一不小心踩在小金魚的尸體上,“嘭”的一聲摔倒了。后腦勺的血流出來,像是迅速蔓延出來的血花,她撫著自己的嘴唇,靜靜地看著,突然大笑起來。
她的腳踩過血,然后一步一個腳印走開了。
男人裂著嘴在大罵,按著自己的后腦勺像一只翻過肚皮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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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跑開了,約會的時候總是到一半就閃了。看電影說肚子疼,吃牛排說要買糖果,逛街說要試衣服。逃跑的理由有千萬種,他站在咖啡店的門外,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到隱隱作痛的神經。
她穿著白色球鞋,一身的粉紅色運動套裝,扎了個高高的馬尾。笑起來的樣子讓走過身旁的男孩都忍不住再多看一看。
她遠遠的看著那個為了找她火急火燎的男孩,手里握著的爆米花都變得甜蜜起來。她偷偷的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頭,就聞到了她嘴里的爆米花香。
她的淚痣在陽光下發光,她的身體在發光。閃耀得讓他不自覺的閉上眼,靜靜的回應著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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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文章,寫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是不寫自己。有人搜到她的訊息,約她到附近的咖啡廳。
她披了件黑色的外套下樓,晚風有些冰冷。她靠著墻角拿出煙盒,打火機一閃。她看著吐出來的煙霧,心煩意亂的想著什么。
有人伸手奪過了她手里的香煙,然后緊緊的抱住她。她抬頭,眼神迷離。
他輕柔的不像話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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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圖書館里看書,有人靠過來,遞給她巧克力。她抬頭,嘴角還有偷吃餅干后留下的小碎渣。
伸手,撕開巧克力的包裝。
一口一口的咬,她看見了天堂里的天使在飛,背著金光閃閃的丘比特握了握她的手,和她溫柔的說話。
醒來,睜眼。
陌生的房間,發現天黑。吃完的泡面桶放在桌角,電視上放著曖昧的片段。女主角脫掉的外衫,男主角赤裸的胸膛。
他坐在電視前,翹著腿抽煙。她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他,輕輕撕咬著他的耳朵。
“你是誰呢”,她問。
他握住她的手,順勢一扯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她的呼吸在耳邊,有溫度的身體在這里。他額頭上留下的疤痕在他并不算得上英俊的臉龐上顯得格外突兀。
“你不怕嗎”,他笑。
“要怎么怕呢”,她興奮還來不及。
天明。
他醒來,發現嘴里被塞著絲襪,四肢被捆綁在床上。他感覺到痛感從手臂上傳來,不自覺的皺眉,眼神往下看,只見他手上密密麻麻的劃著傷口。
白色的墻壁上用紅色的口紅畫著笑臉。他的錢包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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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夢境里繼父將她的頭狠狠的往桌角上撞,母親坐在鏡子前全神貫注的在化妝,從眉頭,到嘴角。
下一幕,她綁著繃帶坐在課堂上。老師走過來溫柔的詢問傷口,她乖巧的回答是因為從樓梯上摔下。老師關切的眼神,叮囑后走開。
時間流逝,晚自習后。她孤零零的站在校門口,風吹得撐大了校服,繼父走到身旁,將她摔到車內。他惡狠狠的盯著她,仿佛要把她吃干抹盡才覺得舒心。
她扭過頭看著窗外,心里想著:天黑了。
繼父將她丟到浴缸里,用冷水淋著她的頭發,直到全身濕透。他用力的按著她的頭往水里壓,直到她奄奄一息。
母親光著身體走進來,旁若無人的與他接吻,做愛。
沒有人再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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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是白天。
洌子住在黑夜里。
一個純白,一個黑暗。
如果梔子收留了一只流浪貓,第二天就看見它的尸體里躺在洗碗槽里。
如果洌子的男人過了夜,第二天她會瘋狂的把那個陌生的男人趕出門,拼命的沖洗自己的身體。
如果梔子買了一個草莓蛋糕,第二天就能看見被摔爛了丟在垃圾桶里。
如果洌子漠然的用美工刀割了自己的手臂,第二天她就會緊張的沖到醫院里包扎這個莫名其妙的傷口。
梔子是雜志社的編輯。
白天的她負責純愛系的版塊,黑夜里的她負責頹式的悲歡故事。她們互相攻擊對方的文字。
她愛過的人 /“她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