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幾
初識安妮寶貝的作品源于六年前的高中,在課桌的一個角落里我看見一段用藍色圓珠筆寫的一句話:“安妮寶貝的文字像毒藥。”
就在那個大休的周五,我跑到學校周圍的書店買下了一本安妮寶貝的精品集,厚厚的一大本,一直留到大學才讀完,直到現在還依然成為我的床頭讀物。
依稀記得當年讀過她的文字時的確有些“中毒”的跡象,曼妙的文字里像是灌入有毒的蜂蜜,引誘著你一步步抵達陰郁、消極的世界,這也是期間間隔好多年我沒有再次翻開她的作品的主要原因。
翻開那些年的日記本,慶幸還有一篇稚嫩的讀后感:
最近在讀安妮寶貝的書,她寫的文字有一種能夠與你內心柔軟的地帶產生共鳴的特質,很細膩、很動情,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內心極其敏感、孤寂的女子,柔軟的文字里不免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消極態度。她活在孤獨的世界里,不與人交流,獨自享受著自我的境界。
她筆下的主人公大多都有這種特質,陰郁、自閉,內心情感充沛豐盈,看破世間紅塵,生活的打擊與淬煉讓她們的內心不再波瀾起伏,成長的沉淀讓她們的心沉寂如水,整個人物都深陷在泥潭中不見天日。其實我并不喜歡這樣的人物塑造,即使她的文字能夠給我帶來情感的波動。我討厭這種消極的人生觀。
就像《生命是一場幻覺》里的主人公未央,放到現實中,簡直就是我討厭的那一類女生。童年的不幸確實讓人同情,但這種內心的殘缺演變成道德的缺失不該讓人唾棄嗎?
她搶走了閨蜜的未婚夫,卻無一點內疚之情,最終她的閨蜜喬由于傷心過度自殺而亡。而她用盡手段搶走的那個負心漢男人朝顏最終也負了她。破碎的結局并沒有讓她悲痛,而是選擇生下并養育他們的孩子,靜漠地過完后半生。
這樣悲觀的故事我不喜歡,太消極,即便安妮寶貝的文字很柔美。我還是喜歡積極向上的正能量,記得一句話“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是好的,如果沒有,那就說明還沒有到最后。”
我不知道,一貫喜歡美好結局的我是否說明我還稚氣未泯或者說我還不夠沉穩成熟,但我喜歡這樣的心境,我愿意做一個純凈、正直、如向日葵一般的人。
整理雜物時翻出幾年前的這篇日記,這篇文章在我腦海里早已了無痕跡,稚嫩的筆記里我好像看到了那個憤青一般的我:不完美的結局pass!pass!pass!三觀不正的say no!no! no!簡直一副“直女癌”的樣子。
如今當我再次翻開安妮寶貝早起的文章時,卻是一種更包容、欣賞的態度,我可以接受不完美的結局、不正的三觀,小說就是小說嘛,以更加遼闊的維度去窺探作者筆下制造的每一個鮮活的人物,揣摩作者的心境,獲得深度的思考,這未必不是一種學習和成長。
經濟學里有一個概念——破壞性創新(creative destruction)撕裂、改變、重造,才是我們成長中不斷自我塑造的過程。
就像安妮寶貝改名為“慶山”后的一個采訪里她提到自己的寫作歷程,早期的寫作并沒有什么期盼之心,只是寫給自己讀物而已,之所以她20幾歲寫的作品里充斥著那么多陰郁、復雜的情緒,不過是那個尚未建造好自我的年紀里的困惑和情緒的表達。
當這個狀態過完,她也就不會再寫20幾歲寫的作品了。如今她的新作品與早期作品的風格有著很大的差別,比如《得未曾有》和《月童度河》,減少了大部分感性的情緒,更加凸顯了其理性的層面,也從情愛的層面更多地轉向瑣碎的生活:做飯、育兒、單純、信仰......
她在《月童度河》里說過,二十幾歲的人,先可游戲人間,嘗一嘗夢里逐花的狂亂,如果年長之后,仍沉迷在外物妄想的顛倒之中,醒不過來,才是可悲。
她也曾坦言,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到25歲,她依然不會選擇重新走一遍,因為那時候面臨的困境、選擇每一條所走道路的糾結都不會讓她再去緬懷,還沒有建設好自己的時候必然是要經歷一段痛感的摸索期。
也許每個人在成長中都會經歷一場拆解、粉碎、重建自己的過程。阿波羅神殿的門楣上刻著一句箴言:“人啊,你得認識自己。”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自我的深淵還需要自我不斷地探尋。
而青春的迷人之處大概就是在還能不斷試錯的最好的年華去建造一個更好的自己。
最后用一句我曾經特別喜歡的安妮寶貝的話來結尾:“那一刻因為生活擁有的能夠不斷重新開始的可能性,因為心中始終貫穿著一往無前,我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