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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回到家里沖個涼,一邊用干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拿起手機刷著朋友圈,這幾乎已經不自覺成了我的習慣。
朋友圈有發廣告為自己的微商事業舔磚加瓦的,還有以拯救蒼生為己任的各類心靈雞湯,還有秀老公秀娃秀幸福的,還有一些人喜歡秀廚藝,別人的生活總是那樣多姿多彩,我總習慣選擇性的點贊,祝愿所有人都活得如此精彩。
突然,我看到前同事小何發了一張圖片,主題是她和閨蜜一起去一家茶餐廳吃甜點,閨蜜用菜單擋住了自己的臉,應該是個害羞的女孩。可我的關注點卻是圖片左后方的那位穿著簡單白襯衫的女子,雖然只拍到了女孩的側面,黑色的頭發被簡單盤起,幾縷碎發自然垂在耳畔,鼻子挺而優雅,皮膚白皙,口紅接近唇色,眼睛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朋友,全身上下沒有復雜的裝飾,整個人顯得素雅干凈,溫婉動人。
停止了大拇指滑動屏幕的動作,眼睛久久的盯著那張圖片,不經常評論的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在下面留言:又去哪出差了呀?巧克力蛋糕看起來很不錯。不一會,小何回復了我:沒去出差呀,天桃路邊上的那家茶餐廳。
天桃路的那家茶餐廳?仔細想想,似乎有點記憶,不過我個人不愛吃甜食,所以對茶餐廳并沒有太大的興趣。過了一會,評論里有人求茶餐廳的地址,這倒是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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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那張不施粉黛卻動人的臉龐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就像夏日里一望無際的草地里揮之不出的螢火蟲。摸起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再一次打開了那張照片,放大讓畫面定格在那女孩,嘴角竟不住上揚。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怦然心動。
小何已經把茶餐廳的地址供了出來。復制,粘貼,然后百度地圖,茶餐廳的位置離我住的小區倒是有些遠,但我怎么有一種找到開啟寶藏的鑰匙般喜悅。
第二天下班,我決定繞遠路去那家茶餐廳。一路上,我都在留意所有一頭黑色長發穿著白襯衫的女生,渴望著與她相遇,哪怕只是擦肩而過。茶餐廳很受歡迎,顧客絡繹不絕,既然已經到了,索性排隊點了一份草莓味的蛋糕,然后找了最外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務員將一份精致可愛的草莓蛋糕放在我的桌上,微笑著跟我說請慢用。我抬頭看她,有一瞬間,我真想掏出手機里那張女孩的照片,問她是否認識。沒錯,這想法在我腦海里出現絕不只一次了。不過,仔細一想,這么多人來來往往,一個服務員又怎么會記得那么多人呢?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笑自己太傻。
從那天起,只要不加班,我每天都會去那家茶餐廳,漸漸的,居然發現自己并不如想象般討厭甜食。只是,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那個女孩,就連那張記憶中的臉龐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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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漸漸修復了我內心求而不得的難過,也許更多的是遺憾,遺憾我和她緣分太淺,而我動情卻又出乎所料般深,甚至連做夢都會夢到與她有關的一切,渴望著能進入到她的世界。
我越來越注意穿著舉止,希望遇見時她能看見我最帥氣的一面;我想象著我們能相遇的無數種可能,如果上天愿意讓我們相遇;我想著如果遇見,自己要如何想方設法打動她的心,可又擔心甚至害怕她也許早已是他人的女友,再無我出現的必要。
因為害怕自己再戀戀不忘,折磨著自己,所以我決定不再去那家茶餐廳,畢竟除了那張照片,那是我和那女孩之間唯一的紐帶。也許就如曾經無數次腦海里冒出來的小念頭,這也一樣,不過是我一如既往波瀾不驚的生活里的小浪花而已,隨它去吧,我心里如此想。
我又過起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安穩是我工作的最好的代名詞,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我可以一眼望到底以后到的生活,接下來十年、二十年所要走的路,甚至等到退休后我是如何領著還算豐厚的退休金,跟小區里的大爺一樣,提著鳥籠為著小花園轉轉。
除了這份安穩的工作,我還有一個副業,主持人,婚禮主持人。我曾經在大學待過主持隊,當時主持隊的隊長說答應我留隊,是因為我長了一張看起來不像學生的臉,笑起來又呆萌,后來隊長說同時也是選我代替他去做婚禮主持人的原因。總之,從我見證第一對愛侶永結同心,到現在為止也記不清有多少對夫妻在我的主持下完婚,我甚至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一副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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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年,我媽也加入了催婚族,只要一回家就會逼著耳聽或者眼見七大姑八大姨給我物色的女孩。沒有辦法拒絕,躲不了的時候我就硬著頭皮上,只是偶爾那女孩的側臉會浮現在我眼前,而我卻無法控制。
這樣愛而不得的感覺讓我想起了大學時代。大學四年,我很喜歡班上的一個女生,我從大一開始喜歡她,準確的說是暗戀,我從來不敢開口,因為在我心里,那時的她美好的想一塊晶瑩剔透的璞玉,毫無瑕疵。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喜歡她。愛得有多深,隱藏得就有多好。
我承認在愛情面前,自己不夠勇敢,甚至可以說有些懦弱,所以我從來沒能被愛情之神眷顧。我交過一個女朋友,目前為止,唯一的一個女朋友。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因為一個游戲被一堆朋友們能起哄著讓同是單身的我們在一起,然后我們便在一起了,只是不到一年就和平分手了,分手的時候她眼睛有些發紅的看著我說:和你在一起,你永遠舍不得付出真心,你也不配得到愛情。
她的話直擊我的內心,沒想到她居然這么了解我,將我分析得如此透徹。沒錯,我習慣了活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活得很好,我一直如此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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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居然給我打電話,自從她離職之后,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看到來電顯示,我感到很詫異。
“喂,小何,你好!”
“清哥,能不能請你幫忙主持一場婚禮?”
“怎么,小何你要結婚啦?恭喜恭喜!”
“不是我,是我最好的一個哥們結婚,小羅強烈給我推薦您這位著名婚禮主持人,你可以一定要答應我啊!”
“婚禮什么時候?”小羅是我們公司的同事,之前他結婚也是我負責主持婚禮的,畢竟是以前的同事,話都說到這份上,我能不答應嗎?只是心里為何竟會有一絲不安。
“下個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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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燈光灑在牙白色的餐布上,桌子中央的陶瓷瓶中插著一對星星和月亮,每個座位前都擺有一個天藍色星型的禮盒,婚禮的排場不算大,屬于小型而溫馨的類型,但是布置得卻精致,氛圍淡雅舒適。
我剛到現場就碰到了迎面向我走來的小何,簡單的寒暄彼此最近過得怎么樣,然后都回答還是老樣子,相視一笑。好像,小何故作神秘的偷偷說她今天的角色還算是媒人,我聽聞笑說,那什么時候小何媒人也給我介紹一個。
等到婚禮正式開始,我已經基本熟悉了婚禮的流程,而且我個人喜歡脫稿主持。簡短的開場白之后,我示意技術人員開始播放視頻,據說那是新郎為新娘制造的驚喜。
視頻一播出,映入我眼簾的是那張素雅白皙的側臉,這張照片我無比熟悉,曾經多少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就是她。我感覺自己呼吸急促,腿腳發軟,我快站不穩了,幾乎用盡全部的力氣抓著話筒。我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著屏幕,看著那個男子是如何通過那張照片對她一見鐘情,如何一步步的守在茶餐廳門口等她出現,最終贏得美人的歡心,還有那個服務員說祝他們新婚快樂,還有小何......
視頻終于播完,幾乎在一瞬間,對面的大門因被用力打開而發出了沉重的聲響,我眼睜睜看見對面的一對璧人向我緩緩走來,我右手持著話筒,可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我終于忍不住了,大叫了一聲:“不,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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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做噩夢了嗎?”妻子起身問我,眼底滿是關懷。
原來是一場夢,幸好是一場夢,我轉身將妻子摟入懷中,幫她掖好被子,將她垂在臉上的碎發挽到耳后,然后耳語:“明天我們一起去茶餐廳吧。”妻子迷糊著答應我,她已經要睡著了。
屈手撐著腦袋,看著妻子的側臉,還是如同第一次見面就刻在我腦海了那般素凈白皙,想起剛剛的噩夢,心里仍然有些后怕。
如果當初我真的舍棄了那根系在我們之間唯一的紐帶,后來便一直不再去那家茶餐廳,會不會就錯過外派三個月后又重新去茶餐廳的她,錯過屬于我們的愛情,而她也不再成為我的妻,想到這里不禁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了些。
曾經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后,我問妻子:“為什么會接受我?”
她告訴我:“第一次見你,感覺你看起傻傻的,呆呆的,而且我表妹說你很專心,一直只點草莓蛋糕。”她表妹就是那家茶餐廳的服務員,原來如此。
然后她反問我:“那你第一次見我什么感覺。”
我認真想了想,然后脫口而出:“怦然心動,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