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部門聚餐,寧蒙負責去超市采購食材,準備野炊。
超市進門左拐是貓糧狗糧專區,寧蒙路過時,聽到一個女孩對另一個女孩說:“你聽過椰子味的貓糧嗎?”
“啊?椰子味?沒聽過……”
“哈哈,聽我媽說起過一次,不過我還沒見過。”
寧蒙心里小小的驚訝了一下,他也聽他媽媽說起過一次。當時也是在超市,看到貓糧,他說:“貓貓好幸福啊,還有專屬貓糧。”
寧蒙的媽媽接了一句:“椰子味的才好吃。”
“開什么玩笑,有椰子味的貓糧?”
“沒聽說過吧,還有檸檬味的豬飼料呢!哈哈哈哈。”說完她又冷不丁來一句,“逗你玩呢。”
寧蒙也笑了,他很少見媽媽這么有趣過,笑起來甚至讓人覺得可愛。
兩個女孩還在討論貓糧,寧蒙覺得很有意思,于是走到她們旁邊,假裝看貓糧,趁機對那女孩說了一句:“我聽過椰子味的貓糧,你聽過檸檬味的豬飼料嗎?”
女孩明顯驚詫了一下,一是因為有個陌生人突然對她說話,二是她真的聽過檸檬味的豬飼料。
“我知道,知道,聽……”她激動的剛想說聽她媽媽說起過,但就在這時,寧蒙的手機響了,他略帶歉意的說了句“不好意思”,接了電話,朝生鮮區走去,走之前微笑著朝她們做個“再見”的手勢。
再見到女孩的時候,是在一個傍晚,她從水房出來,提著兩瓶開水。寧蒙走上去,想打個招呼,卻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女孩的名字,于是說:“嗨,我是那個……那個……貓糧……”
女孩笑了,說:“哈哈,我才是貓糧,你明明是豬飼料。”
“啊,對,豬飼料,嘿嘿,我幫你提著水吧,沒想到你也在這個學校。”
“謝謝,不用了,我這就到宿舍樓下了,怎么稱呼你?”
“寧蒙。”
“噗,你爸媽很愛吃檸檬嗎?哈哈。”
“哈哈,是啊,我媽說,檸檬的酸中隱藏的是刻骨銘心的苦,苦中埋葬的是銘肌鏤骨的酸,但是它卻也無比郁香清新。你呢?怎么稱呼?”
“葉梓。”
“哈哈,那我可以理解為你爸媽喜歡吃椰子嗎?”
“哈哈,談不上喜歡吃,但我媽挑椰子卻很厲害,個個汁多且甜。對了,你在哪聽的椰子味的貓糧喃?我媽也說過檸檬味的豬飼料。”
“這么巧,我也是聽我媽開玩笑時說的,哈哈,可能都是從哪本書里或者哪部電影里看到的吧。”
“可能吧,哈哈,真的挺巧,那個,我到了,很高興認識你。”
“嗯,也很高興認識你,拜拜。”
“拜拜。”
國慶后,校學生會生活部在食堂舉行廚藝大賽,寧蒙做了一道檸檬香煎魚排,香氣逼人,是那種油而不膩和著檸檬的清香。葉梓幸運的成了學生試吃團的一員,她吃到檸檬魚排的時候,莫名就想起了那個豬飼料寧蒙。再一看旁邊的說明牌,上面寫著:檸檬香煎魚排 數計學院代表 寧蒙。
“寧蒙,真的是你,菜如其名,恩,有意思!”她心里想著,同時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嘿,貓糧,你也在,怎么樣?我的檸檬魚。”寧蒙跑到她旁邊笑著說。
“不錯呀,豬飼料,算得上是精品了。”葉梓稱贊道。
“我特地買了冷凍的龍利魚,加了生抽、番茄醬、羅勒碎和蒜泥,腌了一夜,煎的時候又放了幾顆新鮮的迷迭香,每份魚排擠入半個檸檬的汁,特別鮮。”
“恩,確實很鮮,味道也特別棒,大廚啊你,下次廚藝大賽你參加的話,我還來。”
“哈哈,下次得等一年吶,我經常去自助廚房,有時間的話,貓糧要不要一起來感受下?”
“自助廚房?”
“恩,我和朋友一起開的,可以自己買菜做飯,很居家,可以在里面玩游戲,適合好朋友一起來玩,感興趣的話,可以找我啊,吶,我的手機號。”寧蒙遞給她一張名片。
“好,謝謝,一定去。葉梓笑著接過名片,心里卻暗想,“我去,這小伙子可以啊,居然還有名片,居然還隨身帶著。”
葉梓通過手機號搜到寧蒙的微信,添加了好友。看到他朋友圈里很多美食,于是說:“大廚,都是你做的?不得了。”
“一個愛好而已,有興致了就去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配點貓糧給你吃,哈哈。”
“好啊,那我要椰子味的貓糧和檸檬味的豬飼料。”她開心的笑了。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葉梓得知他是計算機專業的,是比她高一個年級的大三學長,自強社的社長。
第二天傍晚,寧蒙微信給她:“嘿,你的貓糧和豬飼料好了,什么時候方便,我給你送過去。”
“啊?真的!我過去拿吧,你在哪?”葉梓當時只是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做了。
“我在自助廚房,沒關系,我騎小電驢比較快,你什么時候有空給我說一聲。”
“現在就有空,那你到學校東門可以嗎?麻煩你了啊!”
“不客氣,十分鐘就到。”
葉梓等到第八分鐘的時候,寧蒙騎著一輛黑紅相間的機車過來了,特別的酷。
“他這樣的人肯定招女孩子喜歡吧,不知道給多少女孩子做過飯送去呢。”葉梓心里想著,“我可不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但等寧蒙停好車,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袋子遞給她的時候,她還是笑著說:“謝謝你啊,我昨天開玩笑而已,不用這么麻煩的。”
“也沒有麻煩,我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你給了我靈感,還要謝謝你。”他一臉真誠的說,“打開看看,那一罐是Detox water,來時從冰箱拿出來的,加了草莓、檸檬、薄荷葉還有涼白開,草莓泡了五個小時,很香,混著著檸檬和薄荷的香氣,味道還挺喜人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現在把它取名叫做檸檬味的豬飼料。”
“哈哈哈哈,那這一份就是椰子味的貓糧咯。”
“對,你說貓糧就是貓糧,哈哈,這一盒是椰奶凍,沒有椰漿和淡奶油了,我用椰汁和牛奶代替的,不過我嘗過一塊,挺好的,你帶回去快點吃,一會兒口感就沒有那么好了。”
“恩,好,最后,還是要謝謝你啊!”
“說了不用這么客氣的啦,我回去還有點事,記得快點吃啊!”
“好,拜拜。”她又覺得這個人不像是會拈花惹草的人,哎,誰知道呢。
晚上,她微信給他:“貓糧和豬飼料都很好吃,你也經常做給朋友吃嗎?”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也經常做給其他女孩子吃嗎?”
“不啊,有時候朋友在這里聚餐我會做一些,平時都是自己吃。”
“都是你自己學的么?你簡直是太棒了!”葉梓有點小開心。
“恩,其實我媽的廚藝更棒,很多是從她那里學來的,比如啥菜都喜歡加點檸檬,哈哈哈哈。”
就這樣一來一去,他們順其自然的在一起了,他叫她貓貓,她叫他飼料豬。他為她做各種美食,帶她感受別樣的風景;她督促他學習,為他寫詩。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寧蒙順利考上本校的研究生,還做了兼職輔導員。一天,他告訴爸媽周末要帶女朋友回家,爸媽開心的不得了,寧蒙媽媽那天一大早就出門買菜,準備做一桌子美食。正當她在廚房準備時,寧蒙帶著葉梓到家了。
見到葉梓第一眼,檸檬媽媽心頭顫了一下,那眉眼之間盡似一位故人。但很快淡定下來,熱情的招呼著。
“這是我媽,這是我爸,這是葉梓。”寧蒙笑嘻嘻的介紹著。
“叔叔阿姨好!”葉梓說。
“哎,葉梓,椰子,好名字啊,和寧蒙一樣很有特點,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吶,哈哈,快過這邊坐。”寧蒙爸爸說。
一起聊了會天,寧蒙媽媽借口去了廚房,此刻她心里有點亂。“是她嗎?不會這么巧吧。檸檬豬,這一晃,就二十年了啊,寧蒙、葉梓,也都長大成人,不知不覺已經這么久了啊。”
時光倒退到二十多年前,一個短發女孩笑嘻嘻的問長發姑娘:“嘿,喝健力寶嗎?我可有兩罐呦。”
“有檸檬味的不?”
“那必須有哇,喏,給你。”
“贈我以健力寶,報之以椰子糖,喏,我有三塊,給你倆。”
就這樣,她們成了好朋友。椰子糖姑娘愛上了檸檬汽水,健力寶姑娘喜歡上了椰子糖。
不知道椰子糖姑娘從哪里弄來一本加菲貓漫畫,她說:“你看,這只大肥貓像不像你,不如以后你就叫椰子貓吧。好不好啊,肥貓同志!”
“你走開哦,那你干脆叫檸檬豬,好不好啊,胖豬同志!”
“那肥貓同志,你有椰子味的貓糧嗎?沒有的話,我可以大方點養你呦。”
“沒有,但我有檸檬味的豬飼料,要吃的話,拿貓糧來換啊!”
“那,我們干脆在一起好啦。”
“好……好啊……”椰子貓突然紅了臉,低聲的應著,但檸檬豬還是聽到了。
“恩~那,就,好吧。”她也羞紅了臉,但擋不住那暗暗得意的笑。
后來,檸檬豬家里出現變故,母親希望看到檸檬豬結婚生子,椰子貓不想她為難。其實椰子貓家里也早就催過她很多次,不過被她各種理由推脫,家里再一次給她安排相親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椰子貓要回老家結婚,檸檬豬去車站送她,椰子貓又把她送到公車站臺,就這樣彼此來來回回的送,直到最后一班公車來了。她們知道,這一別,以后永遠不會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檸檬豬上車后,椰子貓追著公車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失去力氣,哭的不能自已。公車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檸檬豬與她的距離,越來越遠……
椰子貓結婚后,又回到了原來工作的地方,景還是那些景,人還是那些人,只是她和檸檬豬之間的界限,涇渭分明起來。她們還會一起逛街,一塊開玩笑,甚至走過當時依依不舍離別的車站,坐她曾奮力追過的公車,只是誰也不提那段往事了。失去的東西,即便當初再怎么不情愿,錯過了,它便不再屬于你。
椰子貓生寶寶的時候,是檸檬豬在醫院陪著她。她們以前曾經開過玩笑,說如果以后一個人生了兒子一個人生了女兒,那就撮合他們結婚好了。那時候覺得世界山長水長,日子早著呢,所以玩笑也可以開的云淡風起。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反倒覺得那個玩笑有點心酸。
“想好給寶寶取什么名字了嗎?”檸檬豬說,“不如,小名就叫貓貓吧。”
“好啊,那大名就叫寧蒙,列寧的寧,蒙恬的蒙,朱寧蒙。”
“貓,其實……這樣……”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懂。”她知道檸檬豬想說,“其實這樣不好,不如,我們就這樣忘了吧。”
再后來,各奔前程。檸檬豬生了個女兒,當時椰子貓不方便去看她,便打了個電話。檸檬豬說,她的女兒叫葉梓。后來的幾年,椰子貓每年都去看一次檸檬豬,她睡眠質量不好,但每次在檸檬豬旁邊,她就睡得很安心。但是每次見面,于她于己,都是一種壓力,壓的她快要瘋掉,于是漸漸斷了聯系。也許,不打擾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她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檸檬魚,檸檬芝麻雞,蜂蜜檸檬漬蓮藕,檸檬烤翅……
“看來阿姨是真的很喜歡檸檬吶,做飯都達到一定境界了,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菜!”葉梓說。
“喜歡就多吃點,寧蒙不一定能做出來的喲。”有時候,人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把自己活成了對方的樣子,而對方卻早已不在身邊。檸檬,刻骨銘心的苦,銘肌鏤骨的酸。經過歲月的洗禮,卻也學會了怎么嘗到它的甜。那些一起走過印記,足以支撐整個余生。
“阿姨你知道檸檬味的豬飼料嗎?”
“哈哈,我還知道椰子味的貓糧呢。”
“媽,這到底是什么梗?故事書還是電影啊?”
“故事書上看的,很多年了,估計知道這個故事的人很少,我也想不大起來了。”
“碰巧,我媽也知道,但她也說記不大清了,就那兩句話她覺得好玩,記下來了。”
“恩,那還真是巧啊。”寧蒙的媽媽笑著說。
雙方父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葉梓媽媽看到寧蒙媽媽并未覺得驚訝,因為葉梓告訴她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是誰了,像椰子貓一樣,是心亂后的平靜。飯后,她們一起去洗漱間。
“檸檬豬,你信命嗎?”
“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彼此相視一笑,眼里閃著溫暖的光。沒有人見過檸檬味的豬飼料,就像沒有人嘗過椰子味的貓糧。這是她們之間的秘密,成全在二十多年后,葉梓與寧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