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旅者-鐵石之戰-05

大人們總說孩子們滿腦子幻想過于幼稚,可他們何嘗不是一直對那最無道理的狗屁洗腦文章深信不疑.

”比我想象得還要輕松,要是莫凡尼亞人能做的只有這些,用不了一個星期,我們就能拿下這個國家,打開北方的通路."鐵馭在約希平原的大本營內,宏偉的大廳之中,一位肌肉發達、目光如炬的高大男子如此說著,他身穿某種巨型野獸的毛皮編織成的大衣,胸口、腹部與腰間也懸掛著各種奇形怪狀的顱骨,顯然,他很對狩獵怪獸情有獨鐘并樂于炫耀自己的成就.而那些價值不菲、做工精細的金銀徽章則昭示了他的地位不凡.

“洛奇姆三世可不是傻瓜,他遲遲不現身恐怕是在醞釀著什么,雖說偉大的塔拉莫德已經為我們牽制住了大地之父.但最好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速戰速決最好,因為南邊海里的東西蘇醒了,吾主可無法拴住約希蒙德太久."一位身穿輕甲、一頭紫色長發的高大女士雙手抱胸,在一旁如此提醒著自己傲慢的同僚.”況且,我收到報告,近期從莫凡尼亞的東南方突然涌過來潮水一般的不死生物,它們完全沒有朝莫凡尼亞或者利德爾的軍隊發起攻擊的欲望.恐怕.........正如澤阿坎特皇室之間所猜測的那樣.“

”蕾姆德拉和她的血色王庭的傳說嗎?嘿,還真是懷念啊,在帝國內部與艾特比爾紅眼佬們打仗的時候!“大廳中央,一位赤裸著上半身的健壯男子做出了回應,他面目英俊、嗓音磁性,可頭頂卻燃燒著一片烈火,身軀也比前兩位發言人加起來還要高大很多.”塞琉葉,要是情報無誤,比起洛奇姆本人,那位皇后殿下才是我們最值得注意的.”

“千真萬確,我的探子也給我發來了同樣的情報,正是因為這些該死的亡靈的糾纏,我們在東線的部隊遲遲無法深入腹地.”那身著獸皮的高大猛漢也做出了回應,他比出一個手勢,一張宏大的魔法實時戰略地圖便浮現在三人的面前.他指了指地圖右下角的位置,向另外兩名同僚說明情況."這兒,這兒,還有這兒,嘶,亡靈的數量多得超乎我的想象,保守估計也有近80億,即便是過往所占領的那些星球,總人口比不上這波尸潮的也不在少數,哪怕在軍團中也只有死靈術造詣最深的家伙們才能做到同時操控如此之多的亡靈吧.好吧,我承認是我低估了他們,不過單靠這些行尸走肉就想戰勝我們,未免有些過于自信了.”

“戰場上切忌大意,既然有人能操控如此之多的亡者,那這位施法者的力量一定強大到超乎尋常.”塞琉葉依舊保持著嚴肅的語調,似乎是受到其情緒的影響,她腰間所盤踞著的那條蛇也不安地發出“嘶嘶”的鳴叫.“我想,我們最好在大地之父從吾主的控制中掙脫開之前拿下莫凡尼亞,動作必須要快.”

“塞琉葉說得對,永遠別低估你的敵人,卡斯奧.在這數個世紀跟隨阿格里恩統領的軍旅生涯中,我們見識過無數看似不起眼但卻非常強悍可怕的對手.更何況,澤阿坎特的情況也是至今以來最為特殊的.還記得三十年的金火之戰嗎,那樣刻骨銘心的失敗,我可不想再體會第二次.”那位頭生烈焰的巨人再度開口,他熄滅了手中把玩著的灼熱火星,目光嚴肅地對身穿獸皮的男子說道."即使是在鐵馭所遇到過的敵人里,澤阿坎特人都稱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強敵.雖然看起來文明程度并不算高,可諸神所留下的隱藏著的神跡,乃至那些收諸神所恩賜的強者,令他們比那些科技高度發達的星際文明更加難以征服.”

“強大的金古德倫,連你都這么嚴肅的時候可不多見吶.沒想到曾經肆虐過一千個銀河的【熔星者】居然會對一個小小的、連自己所在的世界都沒走出的國家如此警惕.“被稱為卡斯奧的鐵馭領主掏了掏耳朵,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屑.但在看到對方雙眼中的怒火后,這位身穿獸皮的巨漢果斷選擇了服軟,并不再說話.

"若是沒有約希蒙德,沒有蕾姆德拉,他們確實不值得注意,就像金火之戰中,若非沒有荷妮芙的神跡,我們本可以輕易拿下整個帕多維.但是,說這么多”如果“有什么意義!”金古德倫先是平淡地解釋了自己警惕的理由,隨后他卻突然暴怒起來,連頭頂的那團烈焰也燒的更加旺盛.“你只看到了那些貧弱的軍隊,只看到了他們的文明水平,卻對幕后操控棋局的眾神視而不見!就算是吾主塔拉莫德也從不敢輕視不朽的大能者們的力量,卡斯奧,你這股傲慢從何而來?!”

“呃...........你說得對,所以說,我們更要加快進度了.一旦約希蒙德掙脫了祂的鐵鏈,我們所做的一切便都將毫無意義,阿格里恩大人的遠征也將失敗."顯然,卡斯奧被金古德倫突如其來的震怒所驚嚇到了,以至于收起他那懶散隨性的地痞模樣,說話態度也變得恭敬起來.這并非出于真心贊同對方的觀點,而是因為在鐵馭,力量就是一切.即便是對于高階領主們也同樣適用.

”你的榆木腦袋可算開竅了,卡斯奧.你早該想到,為什么你的魔力無法像往常那樣穿過戰場,窺視敵軍的一舉一動?大地之父的力量庇佑著莫凡尼亞的每一寸土地,即便是祂被吾主所牽制的情況下仍舊如此.不過也正因如此,斥候們總算能派上用場了.”塞琉葉接過了話茬,同時,她理了理額前垂落的劉海,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眼下閃電戰確實是最好的進攻方略,但我們同樣對莫凡尼亞境內情況知曉甚少,若是蕾姆德拉真的在隱藏什么,我們很有可能前功盡棄.介于此,我覺得全面進攻還是稍稍延后一下,等待情報摸索工作完成后再計議為妙."

"不錯的想法,但進入群山王國腹地的軍團,已死傷過半."突然間,一道古老的聲音傳遍了整座大廳,并不洪亮,卻如驚雷一般響徹在現場三人的心底.這三位地位尊崇的高階領主第一時間紛紛看向了大門,可那里什么也沒有.金古德倫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忙轉身看向身后,果如其所料,阿格里恩的副官,凱倫戴斯領主正冷不丁地佇立在會議桌的正中央.另外兩人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忙不迭地向這位軍團的第二號致意.同時三位領主也都注意到了,凱倫戴斯臉上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我預見到了,這場戰爭會是一場艱難的拉鋸,都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吧各位,也許就連阿格里恩大人自己也不能保證全身而退.”

“您看到了什么?”金古德倫恭敬而又好奇地提問,因為他的內心也同樣對這次戰爭的結果不抱理想期待.既然連一向不主張投降主義的卡倫戴斯與他意見一致,那么這次的敵人之強大恐怕非同凡響.

“一場風暴,可怕而純粹,它將徹底顛覆這次戰爭的平衡,甚至威脅到阿格里恩大人的生命與存在.”凱倫戴斯啟齒之際,一場幻象也呈現在三人的面前:本該被鐵馭以碾壓之勢粉碎的聯軍戰士們,突然之間像是被注入了某種力量,他們不再感到疲憊,任何造成的創傷都會在頃刻之間復原.無堅不摧的鋼鐵洪流陷入了大地的泥潭之中.接著他們又看到,一股巨大的風暴將金古德倫與凱倫戴斯如輕薄的樹葉般撕碎,又猛地沖向阿格里恩,它匯聚成一個巨大的女性姿態便朝折戟壁壘一腳踩下,而他們強悍無敵的統領,竟無法承受這一擊之重,瞬間便跪倒在地,口吐鮮血.而到這里,幻象便消失了.但這簡短的幾幅場景,已然讓包括釋放出幻象的凱倫戴斯在內的在場所有高階領主感到心神不寧.

“這,就是我們的命運嗎?”金古德倫的聲音有些顫抖,縱使已經跟隨阿格里恩為鐵馭征戰了數個世紀之久,但這一次,他并不知曉自己將要面對的究竟是什么.只是那股風暴摧枯拉朽的力量,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興許不會,興許不會.........命運的絲線變換無窮,但并非每一條都通向必然.”凱倫戴斯聲音很輕,似乎也在為所看到的未來而感到忐忑.或許就連他也心中無底,他們最終的結局會是如何.“但我們若是坐以待斃,噩夢便會提前到來.”

“連阿格里恩統領也無法抗衡的事物,這仗我們真的還有必要再打下去嗎?”數分鐘前還信誓旦旦地豪言拿下莫凡尼亞的卡斯奧,此刻卻比任何人都先打起了退堂鼓.同時,他也替其他人發出了共同的疑問:“呃,斯卡基亞大人,那風暴化成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東西?那難道就是統領時常提起、幕后統治群山王國的皇后蕾姆德拉嗎?”

“不,吾主早已為魔魘血君安排好了她的命運.但朔風的突然攪局,我們也早該預料到的.”凱倫戴斯·斯卡基亞微微掃視了一下三位高階領主,眼中透露出不悅與惱怒.“諾姆贊加被殺死的時候,你們為什么一個個都無動于衷?”

然而,當這位統領副手的視線落在三人身上時,無論卡斯奧、塞琉葉還是金古德倫均表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面面相覷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諾姆贊加.........統領的寵獸被殺死了?這........怎么可能?!”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像遇晴天霹靂,卡斯奧不禁冷汗直流,諾姆贊加的體內可是包納了無限的宇宙.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才能做到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將如此龐大的半神野獸消滅,甚至連遺骸都不曾被發現?若是可能,兇手也隨時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一想到這里,卡斯奧感到靈魂深處傳來了顫栗.

“朔風.........為何會在這個時候突然與鐵馭為敵?”塞琉葉眉頭緊鎖,對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表露出疑惑與不解.

“早在金鐵之戰時期,這該死的女巫就開始與我們作對了!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她竟敢變本加厲地對統領的寵獸下手!"相比較其他兩位同僚,金谷德倫身上的憤怒總是會更多一些.“她現在應該還在莫凡尼亞境內吧,我來親自處理她!”

”冷靜一點,金古德倫.別總像拜爾托克大人麾下那條餓狼一樣莽撞,讓統領費心.鐵馭之所以一直以來忽視了朔風的所作所為,不僅僅只是因為她的行蹤隱秘莫測,剛剛幻象之中所發生的一切,你是覺得她做不到嗎?”

“照這樣說,我們就該在這里坐以待斃嗎,鐵馭的遠征因為一個女巫而失敗,多么可笑的理由!”金古德倫的怒火讓周圍的鋼鐵瞬間為之氣化,整座要塞竟逐漸開始坍塌.但卡斯奧與塞琉葉并不驚訝,這位易怒的同僚早不是一次兩次這樣了.幾乎是在同時,凱倫戴斯壓制了這位高階領主的怒火,同時將要塞修復加固.避免了守軍四散潰逃的場景出現.

”一位戰士最起碼的品質便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何況你已經征戰了數個世紀,金古德倫.“凱倫戴斯一邊語重心長地說,一邊以無可抵擋的力量壓制住了對方,而周圍空間的溫度也終于漸漸冷卻下來.

“.........抱歉,大人,我有些過頭了."說著,金古德倫對著自己的臉狠狠來了一拳.“砰”!巨大的聲響頓時令整座要塞為之顫動.這一拳也同樣打進了其余三位同僚的心里,他們在盤算,是否要讓這位高階領主冷靜冷靜.

“看樣子待在后方確實令你的活力有些過剩了,那么,去統領身邊護法吧,這項工作或許更適合你,金古德倫."盡管知道凱倫戴斯在打發自己,但金古德倫還是在楞了一秒后鞠躬致意,接著通過一個快捷的傳送術離開了要塞.

”呃,大人,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送走那位暴脾氣的領主后,塞琉葉終于透露了自己的想法.”那幻象,是您所編織出來警醒我等,還是確有其事?“

”按部就班,做好你們的本職工作."凱倫戴斯深吸了一口氣,“至于那個女術士,我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但就算這次遠征有失敗的風險,我也希望你們可以盡到全力,別讓阿格里恩的名字在塔拉莫德與列位統領面前丟臉!“

”不負阿格里恩之望!“兩位高階領主莊嚴的宣誓回蕩于大廳之中,那堅硬的鋼鐵也彷佛感受到了他們的決心與忠誠,發出嗡嗡的回響.而對莫凡尼亞而言,一場新的惡戰將拉開帷幕............

伴隨著一道光芒閃爍,金古德倫出現在亞基斯山脈最高峰的峰頂.望著遠處阿格里恩似乎任何距離也無法微小化的巍峨身影以及腳下約希平原上的血腥爭斗,這些北方人的意志力確實超乎意料的頑強,盡管在澤阿坎特,這份超凡的毅力并不罕見,但莫凡尼亞人卻幾乎所有戰士都擁有這一品質,或許這也是他們為何身處整個世界的交叉路口,卻依舊生存至今的原因.他看到有的戰士被鐵皮屠夫的利斧劈開大腿,卻踉蹌著繼續揮劍.面對身高是自己三倍、重量可能超過幾十個自己的食人怪,手持長矛的民兵依舊寸步不退........

但光憑勇氣與意志絕不可能讓他們支撐到現在,金古德倫同樣看到了比石頭更強韌的矮人戰士以斧鉞與戰錘在數量數十倍于他們的鐵馭軍團面前撕開一道又一道口子,大地之父的信仰者們吟唱起古老的咒語,群山長出雙腿與巨臂隨之邁入戰場.來自利德爾的騎士精銳與帕多維的雇傭軍團同樣是不可小視的威脅,前者以過人的個體力量與高超的機動性牽制著鐵馭的龐大部隊,后者則通過老練的技巧、陰險的埋伏以及同樣龐大的數量令軍團損失慘重.但不論鐵馭倒下多少人,阿格里恩統領布下的魔法結界總會令他們再度復蘇,再度踏入戰場廝殺,鐵馭的勝利從來都只是時間問題.

但金古德倫所不滿的是,為何征服了無數個世界的鐵馭會與澤阿坎特北方聯軍陷入這樣漫長的拉鋸戰,自三十年前那場金火之戰后,他從未低估過那些隱藏于這小小世界中的怪物,但這些凡人為何可以阻擋鐵馭如此之久?若是被托拉姆斯的其他軍團得知了這件事,他們恐怕會嘲諷上整整數個月!嘖,多么讓塔拉莫德蒙羞!他此刻巴不得親自下去,教教這些沒用的東西什么才是真正的戰爭,可惜,凱倫戴斯領主的命令在此,他不得不從.

“金古德倫..........我能理解你的憤怒.”不知何時,凱倫戴斯領主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對軍團一向盡忠職守,這一點我與統領都心知肚明.也正是因此,這項極為重要的任務,統領才會指派你與我一同完成."

"統領與大人的心意,我自然領會.但這么長的時間,第一、第三與第七軍團卻依舊沒有完成他們該肩負的使命,再這樣相持不下,我們可無法承受約希蒙德歸來的風險."金古德倫對凱倫戴斯的突然出現絲毫沒有驚訝,像是一早就預料到這位統領副官會這樣做,不過他的情緒并沒有因此而完全收斂.“若是此次遠征失敗.......斯卡基亞大人…您……."

"的確如此,但約希平原的前線,統領另有安排.卡斯奧與塞琉葉會做好他們的工作."凱倫戴斯不帶任何感情聲色地訴說著當下的情景,一個真正的鐵馭領主理應若此,冷酷無情、絕對理性.“至于你所擔憂的勝利,就算你現在就親自上陣把北方聯軍殺個精光,你就能阻止蕾姆德拉?就能將洛奇姆三世的王冠摘下,讓整個群山王國對金屬魔神下跪?你自己完全清楚這絕不可能,金古德倫."

”別再過多注意不屬于自己的戰場了,我會與你一道,在這里面對那最強大的敵人.“阿格里恩的副手接著說.

”.....不過一個女術士,就值得如此大費周章?“

”自你加入統領旗下,我何曾對你說過假話?做好拼盡一切、燃盡自我的覺悟吧,那風暴,或許就連折戟壁壘也能摧垮.“凱倫戴斯沉吟著,同時望向了北方的天空,這位統領副手完全沒有感情波動的臉上再一次浮現出了不安、愁苦以及一絲恐懼,但愿他所看到的不會是這條時間線上的真實,高階領主心中如此所想.

即便是金古德倫也是頭一次看到凱倫戴斯流露出如此緊張的神色,于是他不再說話,只默默看向了天邊.

”就讓我看看,【朔風】是何可怖之物吧.........“


“砰!”亞德里山脈的上空突然爆發出一陣尖銳而暴烈的巨響,漫天的煙塵遮蔽了群山,飛濺的碎石流星般四溢摧毀了山下的林地.隨之一個巨大的隕石坑便出現在山脈中央,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北方如隕石般飛射而來,而現在他正靜靜地躺在這橫跨了數諾里的盆地中央,漫不經心地摸了摸下巴.巨人拍了怕身上的塵土緩緩自廢墟中站起,望向他來時的方向,若有所思.

“亞德里山脈........托那家伙的福,這趟意外的旅程真夠遠的!”賽卡倫嘟嚷著,心里頓發一陣牢騷,這里距離厄斯卡扎可有接近九百諾里的路程.然而,正當他打算施展傳送術離開這是非之地,他卻看見,在他飛來的方向,空中正有一個小黑點不斷地靠近.通過自身超凡的視力,他很快便認出了十余諾里外的來者,正是將自己一拳擊飛至此的那個炎神行者.

“荷妮芙的走卒,還真是糾纏不休.........”下一瞬間,十余諾里外的不速之客已然近在咫尺,但這次賽卡倫反應了過來,兩者在同一時間揮出右拳,如蚊蟲般的炎神行者卻在力量上與鋼鐵巨人不相上下,亞德里山脈的中央立刻爆發出了比先前更加炸裂的可怕響聲.爆發出的猛烈力量洪流頓時摧毀了周遭的一切,將原本已然中央地帶變成盆地的山脈完全夷平,樹木與碎石被吹飛至空中,如漫天灰塵一般,一時間遮蔽了太陽,比火山爆發時所產生的火山灰都更加駭人.以賽卡倫為中心半圓內的一切都出現了過度金屬化的痕跡,而丹邁爾那一方,則為熊熊的烈火所燃燒,變得猶如火山地帶一般,滾燙的熔巖在焦黑的大地上流淌.

“心思縝密啊,炎神行者.若是在厄斯卡扎而不是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開戰,你無法保護住那些可悲的家伙吧."賽卡倫甩了甩冒煙的右手,神色輕松地說道.但他的鎧甲卻開始彷佛有生命一般快速地變形,從各個部位延展出銳利的尖刺或是武器.這位高聳如山的領主正聚集起自身的魔力,隨時準備著將眼前的威脅除之后快.

“作為你的墳墓也同樣合適得很,金屬礦物總該回歸大地的,對吧?”丹邁爾冷笑著,隨手便將他的符文劍召喚自現實中顯現,以自己的血點燃其鋒刃.隨后,僅一瞬間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刻,金屬碰撞的聲音響徹在早已成為鋼鐵苔原與灼熱峽谷的亞德里山脈之上,不知何時起,賽卡倫的左手突然出現了一柄隕鐵所鍛的巨刃,在納秒之間與那看似十分微弱的火苗對碰在一起,力量相撞的沖擊波在二者所塑造的地貌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巖層.他們手中的利刃彷佛不是互相廝殺的兵器,而是改變大地地形的畫筆.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是刀光劍影上千次的碰撞,鋼化的大地被原始而強悍的蠻力硬生生劃出一道道溝壑,巖漿飛濺出地底,升騰起一波又一波的熱浪.但炎神行者與鐵馭悍將絲毫不受影響,在這尋常生物連呼吸都是奢望的地獄環境中,他們越戰越勇,揮舞著利刃的手彷佛永遠不會疲倦,互相對攻了約三分鐘后,炎烏似乎厭倦了僵局,這位老練的炎神行者深吸一口帶煙的渾濁毒霧,緊接著便如巨龍吐息一樣從口中噴出熾焰.賽卡倫眼疾手快舉起巨刃試圖抵擋,可那能夠與丹邁爾手中火刃比拼鋒利、如一艘戰艦般大小的鋼鐵巨刃,卻在數秒之內遭那烈焰融化為一灘黑泥.沒有給對手半點喘息的機會,緊隨吐息之后,巨大的火焰斬擊接踵而來.那對賽卡倫來說連牙簽都算不上的劍刃,竟在炎烏手中揮出了彷佛要撕裂天空的劍氣.那比鋼鐵巨人還要龐然數倍的火焰圓弧隨即命中了它的目標,一道耀眼的印記在后者的胸膛綻放.

“嘶...........有點意思,炎神行者,霍華德是你什么人?”鐵馭領主有些驚訝地瞟了一眼胸口灼熱的燒傷痕跡,隨后伸手貼上胸口,下一秒,那道貫穿了層層重甲的可怖傷痕竟在眨眼間恢復如初.

”嚯,看來你認識他,怎么,金火之戰時期他令你蒙受了屈辱?“聽到導師的名字,方才瘋狂進攻的丹邁爾少見地停下了手中的利刃,他一只手拄著符文劍,輕蔑地看向高出自己六十倍有余的鋼鐵巨人,語氣刻意地發出了嘲諷.

“看樣子他把你教導得很好,炎神行者.我聽說,他們稱呼你為【炎烏】你的嘴巴倒是符合這一外號."賽卡倫冷哼著反唇相譏,盡管頭戴的鐵面巨盔令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這位領主暗藏殺機的語氣卻能透露出他此刻的想法.“但我同樣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有能力,從黑狼之主部下最兇猛的母狼口中逃脫!”

語畢,幾顆龐大如山的奧術法球便凝聚在鐵馭領主的身后,它們幾乎有其巍峨主人的數倍高,而又漆黑深邃,好似恒星隕落后的遺骸,散發出不祥的死亡之息.但這些過于臃腫的災星卻并非如它們外表所示那般緩慢,而是如閃電一般飛速盤旋著一起砸向了炎神行者所站立的地方.霎時間,灼熱的鋼鐵大地被無盡暗影所沾染,為這早已淪為生命禁區的荒谷增添了一抹新的災變景象.

但僅僅是一瞬,賽卡倫便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不再多管方才的【漆黑落日】是否命中了目標,而是立馬轉向了身后,快速舉起了右臂金屬化后延展出的一柄利刃,事實證明,他久經沙場的直覺沒有欺騙他.此刻,已變得如他一般高大的丹邁爾正將那有如戰艦長短的利刃抵在他已經化形的手臂上.他能感受到那猶如恒星核心般的熾熱溫度,也察覺到對方的迫切與怒火.

”唰!“賽卡倫抬起空出的那只手,一道滾燙的金屬熔流頓時如海潮一樣噴涌而出.比火焰更熾熱的熱浪狂嘯瞬間吞沒了巨人,溫度更勝過炎神行者先前的吐息,波濤洶涌的金色巨浪彷佛一頭巨蛇肆虐在早已淪為廢土的亞德里山之上,掠過每一寸土地,將焦黑的滾燙大地再一次改變地形,化作不斷吞吐著高溫氣泡的死亡沼澤.或許杜拉維克操控金屬熔流的技藝已經足夠可怕,但論在這一領域的造詣,賽卡倫卻要更勝過百倍.鋼鐵巨人有著相當的自信,他這出其不意的一招,在如此近的距離內足夠給予對方足夠的傷害.

"比我想的反應要快,不過用這種魔法,對付一個炎神行者,實在是愚不可及."炎烏毫發無傷地從金屬狂潮中走出,巨大化的他身上殘落著些許金屬殘片,但卻完全無法貫穿他強悍至臻的肉體堡壘.至于那滾燙的熔流,則恰若給這位炎神行者準備的熱水澡,只令他感到一陣快意.”也難怪........你們會輸掉金火之戰."

見此情景的賽卡倫心中大驚,縱使他知曉炎神行者對高溫與火焰的非凡抗性,但金屬熔流中混雜的,蘊含其魔力的鋼鐵碎片,竟也無法傷到那家伙分毫.......沒敢再多想,他立刻將自身全部的魔力聚集起來,準備殊死一搏.伴隨著紫色光芒于體內涌動,即便是厚重的鎧甲也再也無法掩蓋賽卡倫體內魔力的激增,鐵甲巨人的身軀猛然之間迅速膨脹,本與炎神行者相當的身高再度翻轉為對方的十倍有余,被魔力所充盈、那過于粗壯的肉身甚至連鎧甲也再無法束縛,撐起的鐵板之下可以清晰看到暴起的血管.轉變形態的賽卡倫踏出第一步,千瘡百孔的大地立馬開裂地更加不堪入目,條狀的峽谷轉變為蛛網般的結構.原本深入地下的結構被驚人的重量凸出地表,那些聳入云宵的山嶺則深陷火淵.然而,初生的巨獸并未急于顯耀自己天啟般的力量,反倒像是一只剛褪殼的幼鳥一般,小心而謹慎地盯著眼前那明明比自己有著上千倍體型差距的小家伙.

“動物在受驚的時候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顯得更高大,你們鐵馭還真是.........上下一致.”炎神行者嘲弄著對手,隨即丟掉了手中燃火的劍刃,那柄兇器在徑直墜入地面后,頓時將大地切出一道巨大的峽谷,甚至掩蓋住了先前所有的戰斗痕跡.深不見底的地下世界暴露在天穹之下,但峽谷實在太深了,以至于除了駭人的火光外什么也看不見.

眼看著炎神行者將傍身利刃丟棄,鐵馭領主那顆緊張的心卻并未因此平復,他小心地將周圍的地面進行深度金屬化,在炎神行者看不到的地方聚集起力量,接著猛然化作最鋒利的刀刃試圖將他穿透.

”PING!“如山般高、閃著寒光的利刃自地面拔起,鋒利到可以將附魔黑金也輕易如黃油般切割.然而在接觸到【炎烏】肉身的一霎那,它們紛紛停止了生長,就像是生長期中的植物觸碰到了無法逾越的金屬墻壁.而更加令人震驚的事還在后頭,只見那些觸及丹邁爾的魔法劍刃,自前端開始,緩緩被一股不可抵抗的熱力所融化..........賽卡倫見狀立刻停止了利刃魔法的增幅,轉而將力量凝聚于右拳,像一頭暴怒的巨熊撲向一只麻雀那樣沖向被利刃所包圍住的丹邁爾.巨獸突破300馬赫的沖鋒將大地踏出無數涌動的熔巖,馬赫錐撕裂了空氣,產生了劇烈的爆炸與轟鳴.然而,當賽卡倫的巨拳接觸到目標之時,從手臂上傳來的觸感卻并非想象中那般.

“早在三十年前,你們就該吃到教訓的.”炎神行者用力地抓住賽卡倫的鐵拳,與他那灼熱非常的身軀完全相反,他的目光以及說話的語氣冰冷至極.鐵馭領主只感到一股強大力量狠狠鉗制住了自己的右手,這股力量感受起來甚至宛若被一顆死去恒星牽引.而伴隨著一聲駭人的脆響,在賽卡倫不可思議的眼神中,他的整個右臂被【炎烏】以可怕的蠻力硬生生撕扯了下來.但從傷口流出的并非鮮血,而是發黃的滾燙金屬流體,它們濺落在地面上,產生的化學反應頓時激起一陣令人不快的揮發聲.

“呼,炎神行者,你很燥烈.難道,你在為那些死去的莫凡尼亞人而憤怒嗎?嘁,我還以為澤阿坎特帝國創造你們出來,是為了給鄰國提供保護呢.”數條金屬組成的長繩如蛇一樣從賽卡倫斷裂的創口涌出,接著凝聚在一起組合成肌腱,一條新的手臂瞬間便再生出來.鐵馭領主轉了轉重生后的鐵臂,試圖用揭開過去的方式羞辱眼前的敵人.

“嗯,你說得對,所以澤阿坎特從帝國徹底成為了一個地理概念.”炎烏將周身的鐵刺鋼山徹底熔干,同時徹底解放了他的真實形態,烏啼攝日,赤羽焚天.一如涅槃重生的神鳥,炎神行者此刻的壯姿猶如神明現世,身上每一寸皮膚都閃耀著金色的榮光.新生的初火之使燃燒的雙目緊盯躊躇不前的鋼鐵巨獸,抬起一只手莊嚴宣告:“那么鐵馭軍團,何時成為歷史?”

“哈!真是精彩的駁斥!可惜我不能拔下你全部的羽毛,從而贏得這場辯論的勝利."賽卡倫的言語依舊張狂,然而他目睹炎神行者恢弘姿態而略微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但盡管如此,作為一位鐵馭的戰士,他也絕不會退縮哪怕一步.于是,鋼鐵巨獸主動踏步朝前,舒展鐵拳化作鋼爪,便朝已然與他同等高大的火鳥而去.

隨著他與丹邁爾的距離越發拉近,賽卡倫感受到自己的身軀像是被一塊丟入熔爐中的鐵塊,他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甚至每一顆細胞,都在炎神行者的魔力下不斷消散,他的這一舉動比深入一顆太陽的核心還要危險,但塔拉莫德的忠實門徒絕對不會令金屬魔神失望,堅固的鋼鐵絕不會輕易主動彎折!他的指尖凝聚起遠勝先前【漆黑落日】魔法所蘊含的暗影能量,誓要將那可惡的災炎邪鴉撕成碎片.而烈焰所包裹的似鳥怪物依舊傲慢地站在原地,任由賽卡倫的攻擊席卷而來.

“傲慢的蠢貨!”處于劣勢的賽卡倫心底突然涌現出一陣狂喜,當他銳利的雙爪終于夠到對方,一道閃光突然隨之越過,將炎烏燃燒著的軀體一分為二!那凝聚而出的暗影魔法不過是障眼法,賽卡倫將劃開空間的最高階魔法深度隱藏,從而完成了這次天衣無縫的瞬殺.但反敗為勝的暴烈狂喜只持續了一瞬,那鐵面下的瞳孔再度潰散,只見那明明被斬為上千段只余下半身的軀體,突然燃燒起熊熊烈火,緊接著重塑為炎烏的身形.賽卡倫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因過度的壓力而產生了錯覺,浴火重生后的炎神行者,似乎涌動著更為濃厚的魔力..............火焰組成的巨獸再度重生,并像貓頭鷹之于田鼠般那樣緊緊盯著自己.

“對于尋常攻擊無法傷害的對手,這一戰術值得稱贊,可惜,你對我們似乎缺乏深度的認知."丹邁爾毫無感情地給出了評價,同時爆發出連賽卡倫也無法反應的超高速度,炎烏的右腿如飛射的光粒一樣嵌入鐵馭領主的胸膛,似一頭猛禽用它的利爪貫穿獵物.后者則在猛地咳出一口鮮血后,捂住胸口渾身顫抖地半跪下來.

“咳!..........哈.............哈.............看樣子確實如此,是我傲慢了.”巨人踉蹌著再度站起身,直到他的身姿再度如鐵塔般屹立在大地之上,他腳下的土地,原本跨度上千諾里,最寬處間隔數個海峽遠的亞德里山脈,已成為一片地獄般的焦土.但現在,鐵馭領主將用這廢墟作為最后反擊的手段.一瞬間,周遭漆黑的金屬化土壤迅速地鋪散開來,以賽卡倫為中心,原先的亞德里山脈地區整個完全深度金屬化,連那滾燙的熔巖也在強大的魔力下被二次覆蓋.隨后,賽卡倫整個人便如不定形的爛泥一般融入了他所同化的大地.伴隨著一陣地動山搖,金屬化的大地不斷向上攀升,攀升,如自平地上拔起的萬丈高樓,似從海底中涌現的危聳巨山.山脈的骨架、大地的脈搏,此刻都成為了那宏偉而可怖之物的組成結構,它們彼此交融、扭曲在一起,最后成為了一個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成為了恐懼的化身,成為了賽卡倫.

“為了表達我的敬意,我將以生命作為驅動這一戰的引擎.畢竟,只有一頭真正的怪物,才能對抗另一頭怪物,不是嗎?”鋼鐵組成的巨物不再被任何鐵盔所束縛,秘銀與精金雕刻出了他真正的面容,接近一千諾里高度的巨像如毀滅魔神一般屹立于莫凡尼亞的大地之上.與人們刻板印象中所想象的面目飽經風霜的將軍們不同,賽卡倫的五官出乎預料的年輕英俊,除了額頭右上角那些許燒傷……似乎訴說著曾經他在金火之戰中所遭遇的,刻骨銘心的傷痛.

“在那些傳奇的故事中,從來只有被殺死的東西才會被稱為【怪物】.”宛如火焰巨神般的丹邁爾令亞德里最為高聳的山脈也顯得矮小如泥丘,可在那真正的鋼鐵巨物面前,終究只是高山面前的點點星火.巨大的體型差距,甚至讓人無法想象二者該如何戰斗,但很快,丹邁爾與賽卡倫同時對此問題做出了回應.

“BANG?。 本薮蟮阶屓β书_炮的厄斯卡扎之雷也細若蚊吟的雷霆聲響貫徹天地,毀滅性的音波震懾至遠方的平原與森林,散播向遼闊無邊的星空,這是燃熾炎烏與鐵馭魔將碰撞的雙拳所奏響的戰爭之歌.亞德里的海拔在一瞬間下降了數諾里深,二者間真正的戰斗也隨之而打響.

金屬之星與不滅之熾在莫凡尼亞的土地上閃耀,二者將力量進行了最大程度的集中,以像機器一般高效而精準地傾注在對方身上,想象中力量洪流四溢,將亞德里山脈之外的地區也毀滅殆盡的末日景象并沒有出現.只有鐵馭悍將與炎神行者精密無比的交叉攻防,難以想象,身形之大讓高山猶如土坡、翱翔于天際的烈焰巨梟,乃至那同化了整個亞德里山脈的遮天巨獸,竟能夠以納秒為單位進行大多數科學儀器也無法捕捉的極速戰斗.炎烏折疊空間,將一切蠻橫的攻擊盡數引入虛空,同時將切割空間的力量作用于賽卡倫那堅固的金屬軀殼.巨獸引導地脈,把所有可利用的力量皆用于強化自身,向丹邁爾發起數萬倍于先前強度的攻擊的同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修復這副龐大的肉身,甚至他利用體內魔力的循環,將自己那聳入云霄的身形變得越發巨碩.隨著戰斗的火熱進行,敏銳的丹邁爾自然很快發現了賽卡倫通過地脈源源不斷轉化自身魔力的行為,他可不想對方就繼續這樣負隅頑抗下去,從一開始,炎烏便打算盡可能快地解決掉這位鐵馭領主,但他的頑強的確超出了炎神行者的預料.于是,不再多做保留,就像對抗瑟圖娜時所做的一樣,炎烏令自己的心臟如反應爐一樣高速運轉起來.既然無論如何攻擊都能如液態金屬一般再生,那就一鼓作氣將之蒸發干凈!他那此刻覆蓋著火焰羽毛、已然化作漆黑利爪的右手高高抬起,一顆龐大到令賽卡倫那連綿群山般的恐怖身軀也相形見絀的灼熱天體隨之出現在亞德里山脈的上空,甚至約希平原上戰斗著的聯軍與鐵馭,也被北方發生的這一幕深深震懾,他們中不少人都停下了廝殺,丟下了手中的武器,下顎微張,瞳孔震顫不止.戰爭持續的這幾天怪事連連,但這顆墜入凡間的熾燃隕星令所有人自靈魂深處升騰起別樣的情緒,或是恐懼,或是崇拜.他們紛紛猜測這是大地之父或是金屬魔神所降下的神跡,卻沒人真正猜到真相,但有一點所有人都可以確定:那一刻,莫凡尼亞的地平線上出現了第二個太陽.

“賽卡倫,第三軍團先鋒師的總指揮官,他遇到的麻煩不小啊.看樣子,庫勞恩的母狼沒能完成狩獵任務."站在亞基斯山巔的金古德倫自然也目睹了這一切,他瞟向身旁的凱倫戴斯,此話的目的性不言而喻.

“作為塞琉葉的部下,他正在豁出性命履行職責.作為軍團之長,你是想說明自己的自制力還不如他?”凱倫戴斯依舊端坐于原地,對金古德倫的抱怨不予理會,他的目光緊盯天空.“專注好為統領護法便是,一個真正的戰士應該學會駕馭狂怒,而不是被狂怒所駕馭.”

“真是令人生畏的力量.........可喜可賀,托陛下的福,那位炎神行者暫時是我們的盟友.”陰暗的樹林內,艾德里恩伯爵驅使著海洋般的尸潮奔赴前線,而當他目睹到亞德里方向所升起的璀璨明星后,這位已經活躍了近兩個世紀的午夜之主宰也不由得發出一聲感嘆.

“了不起的杰作,丹邁爾閣下,感謝你為我們的國家與人民所做的一切.”洛奇姆國王同樣也看見了那墜入凡塵的太陽,他在心底替莫凡尼亞所有人民發出感謝,便繼續著手頭的報告處理.他握筆的手越發用力,顯然是在為眾人依舊不希望他親赴戰場而感到埋怨,這位年輕的國王不由得在心中發出一聲吶喊:“作為這個國家最高統治者的我卻至今仍未為這片土地流過一滴血,真是何等慚愧!”

回到亞德里地區,賽卡倫神色呆滯地看著頭頂那完全遮蔽住了天空的耀眼星體,下意識地喉嚨蠕動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恢復了鎮定,想到了通過空間魔法來轉移這真正可怖的災厄.同一時間,炎烏手指下揮,那原本超過五千諾里直徑、濃縮了一顆恒星一生所放射力量的【焚燼炎星】便迅速下落,同時在這一過程中不斷縮小.但眼見著那兇星愈發變小,鐵馭領主反而越是不安,他知道那是炎烏的力量在不斷凝聚,若是被直線命中,那自己必然會遭到重創.以豁出性命的駕駛,行走的鋼鐵山脈舉起了雙手,彷佛想要觸及星辰.隨著他那充斥決心又滿是絕望的低吟,一股無形的力量逐漸在他與那墜落天星之間形成一道無法穿透的墻壁,他將以此放逐這顆恒星.然而,當那縮小到僅有一百諾里直徑的炎星碰撞上鐵馭領主的障壁時,卻并未向往常那樣墜入虛空消失不見.這頓時令賽卡倫震顫不已,那可惡的炎神行者,居然在這毀滅性的魔法上額外附加了空間術式!焚燼炎星撕扯著周圍的空間,噬咬著賽卡倫最后的壁壘,令現實也為之扭曲.眼見著自己的保護屏障逐漸被生生碾碎,賽卡倫做出了他最為憎惡的決定:逃跑.但他剛冒出這一念頭,卻發現自己的身軀早已被漂浮在蒼穹中的炎神行者所死死控制住,動彈不得分毫.三.........二...........鐵馭領主眼睜睜地看著那原先逐漸縮小的烈焰兇星,在自己瞳孔的倒映中不斷地放大.........接著,一場劇烈的爆炸覆蓋了整個亞德里地區.

”唔.........呃..........“丹邁爾對力量的掌控堪稱完美,所有的魔力都分毫不差地注入了鐵馭領主的體內,而后者則是在這襲擊下化作一灘爛泥,除了一張望向天空的扭曲五官,對賽卡倫而言已找不到任何可以與人類聯系上的詞匯.

“你的頑強意志與戰斗技藝值得稱贊,鐵馭.可惜,參與這場入侵的開始,你的行為早已為你的命運寫好了結局.”炎烏面無表情地走近融化為一灘污垢的敵人,語氣中含著怨氣卻又有一絲憐憫.

“你在可憐我?呵呵呵~作為殺戮兵器而被塑造出來的你們,散播毀滅與恐懼的惡神使徒,現在卻要為了上頭的命令去守護別國的土地與人民,難道不可悲嗎?”

“沒有什么命令,只是出于我的個人意愿.即便對于以往的侵略指令,我也從未真正執行.但我知道,你當然不會相信,你當然不會理解,因為你這樣的人,心中只有戰場."

”嘶~你還真是個怪胎!“說完這句話后,賽卡倫突然臉色驟變,他用盡最后的力量,從口中噴吐出一道比地脈噴發更加壯麗的金屬洪流,滾燙的狂暴能量毫無保留地直直沖刷著炎烏的身軀,隨后遠射至太空,金色的末日軌跡將一顆不幸的大型行星完全貫穿粉碎.但,經歷完這一切,炎神行者仍然毫發無傷地直直站在原地,隨后,他俯下身,將手掌觸碰在賽卡倫的額中央.

”所以說,互相交流與理解,對兩種理念不同的人來說,實在是奢侈.更不用說兩種不同的文明.“他的掌心發出一道閃亮的光芒,賽卡倫那扭曲的殘骸亦隨之慢慢融化.

“哈..........我們會再見面的,炎神行者.感謝你,沒有讓塞琉葉大人看見我這副狼狽的姿態.若是下次你真正將我殺死之后,來世再說服一個未受戰爭洗禮的人吧.”賽卡倫漸漸在炎烏的偉力之下完全消逝,從那已經完全找不著形狀的四肢與軀干,再到那張已然變得面色平靜的臉.縱使被生生融化的酷刑痛苦無比,可在這一過程中,那該遭千刀萬剮的戰爭販子卻沒有發出一絲哀嚎.

望著敵人在眼前化作飛灰,丹邁爾恢復原型并重新站起身,看著眼前滿目瘡痍的一切,他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超限度使用起卡努佩亞斯所授予的時間倒轉之力.山脈、河流、樹林一一不可思議地逆轉時空回歸原位,亞德里山脈再度煥然一新.而做完這一切,連一刻也沒有喘息,炎神行者轉眼消失在原地,因為他知道這場戰爭還遠未結束...............



跨越了永恒的領域內,蕾姆德拉端坐在她的王座之上,于她的宏偉之間內觀測著無盡可能中不同時間線上整個莫凡尼亞境內的一舉一動.此刻的皇后不局限于所有的時間與空間,她位處無限維度之上的萬界交匯之處,祂藏身無盡現實之外的無界空宇.在一瞬將無限的信息、所有的可能盡數收于眼底后,魔魘血君終于決定,將阿格里恩的存在本源自所有的世界中抹除,皇后的指尖凝聚起太古之前的純粹力量,以打破這無盡循環的輪回,讓鐵石之戰的勝利成為烙印在所有現實中的絕對真理.而在這之后,祂將拯救所有遇難的民眾,她將摧毀一切兇惡的敵人.她一早便可以這么做,這凡人無法想象之偉業于祂而言不過是一念之事,只是........

魔魘血君思緒被打斷的一瞬,猩紅王庭之主的領域驟然之間被破壞,虛空中撕裂出一道足以顛覆任何想象力極限的黑暗深淵,一個扭曲駭人的恐怖生物從中鉆出,祂的出現令蕾姆德拉的決策頃刻間逆轉.阿格里恩已然不復存在的事實被徹底修正.那渺小無比的現實之中,鐵馭與聯軍的漫長拉鋸戰仍在進行.什么也未曾改變.不速之客顯然有著遠遠凌駕于現實維度之上的力量,甚至強大到足以與魔魘血君相匹敵,曾經,丘博特在皇后陛下的親自加持下,突破極限成為超越自己幻象中的存在,也近乎令本質干涸才堪堪踏入這座大殿的淺層.而這頭生扭曲雙角的巨大可怖生物,卻輕而易舉地踏足至此,就宛如房屋的主人走進自己的家一樣簡單.這是一頭何等褻瀆的怪物!它漆黑龐大的軀體超過了任何量詞的堆積,令任何語言的描述形同虛無.構成其閃爍著金光鎧甲的物質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存在形式,也非概念的具象化,而是某種永遠不可能被理解的末日預兆實體.猩紅而危險的雙瞳之中,浮現出無窮的現實、維度、次元不斷生而覆滅,縱使以無限速度與無限數量地遞增,也依舊困于永恒之中,作為這惡魔身軀的組成部分而遭受劫難與詛咒.一位無法以存在形容的存在,一尊超越神明之上的神明,一種遠遠凌駕于世界觀本身之上的偉岸.若非來者散發出的氣勢充斥著毀滅與災兆,這一描述或許恰如其分.但若是僅僅形容其偉岸力量,恐怕還遠遠不夠.

這難以置信的巨大恐怖,正是蕾姆德拉遲遲沒有能終結鐵石之戰的唯一原因.爍金魔王貝烈撒恩,金屬魔神最強大的仆從,已然從造物之前的無邊陰影中浮現,降臨至此.

“一位棋手不該一時興起就將他的棋盤掀翻,對么,皇后陛下?”貝烈撒恩沉吟著,露出那足以洞穿蕾姆德拉王座的獠牙.大惡魔那高聳無邊的物質形態,在氣勢上甚至壓過了魔魘血君.

“在你的主子拘束大地之父前,這句話或許不無道理.為了勝利不擇手段也同樣易于理解,但如此厚顏無恥,恐會令塔拉莫德在諸神面前顏面掃地."蕾姆德拉深紅的眸子緊盯爍金魔王,卻像是在對祂幕后的那位宏偉存在說話.她的言語不帶任何情感,但祂的意志卻堅定地無可動搖:莫凡尼亞,永不陷落!

“多么直接干脆的人格,我與我的主人都很欣賞……那么,就讓我們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切吧,讓我看看,你能否守住你的莫凡尼亞,皇后殿下.”伴隨著爍金魔王那無意間便能夠撕裂無窮現實的言語,血庭之主的大殿轟然破碎,赤色的天穹沾染起金屬光澤,殷紅的帷幕揭開了魔神之影,而真正的鐵石之戰,也將在此拉開帷幕,群山王國所有生靈的命運皆將于這終焉之點得到界定.

連時間絕對停止也無法察覺到的微妙隙間,魔魘血君做出了對爍金魔王毀滅大殿的回敬,貝烈撒恩那視大殿本身為一粒單子的宏偉巨體化為飛灰.這只是開始,位于更高層次、無窮無盡的貝烈撒恩隨之也不斷湮滅,就像觀看小說的讀者被故事中的文字所殺死.恰如倒塌的多米諾骨牌,卻又似將要入海但終歸會蒸騰至天空再度落下的流水.爍金魔王獨為一體也無窮無盡,無限的貝烈撒恩不斷消亡,卻永遠不會徹底終結.以至于令蕾姆德拉的憤怒看起來沒有任何實質作用.也在同時,貝烈撒恩也發起了反擊,從丘博特曾在大殿外所看到的魔魘血君開始,一個又一個蕾姆德拉歸于寂滅.這場初次交鋒,已將戰場拉高到原先的角度所完全無法想象更無法觀測的地步,窮極任何算法也無法探究其微末毫厘.即便是在歷史上所有學術討論出的單位與名詞進行任意排列組合,也遠遠無法概括這宏大敘事的邊緣一角.終于,兩者同時化解了對方的攻勢,此刻祂們的物質體現形式看上去與一開始并無不同,事實上,物質意義上的時間此刻連一個最微小時刻也沒有過去.

“預料之中的結果,這無意義的重復無法為你帶來勝利,唯有失敗,惡魔.我可沒什么工夫繼續這無聊的游戲.”

“我們早已交手無數次,殿下.我所要做的,僅僅是讓命運的齒輪貼合上去.你應該明白的,強大如吾等的主人,也不該有打破命運這等想法,更遑論付諸實踐的愚行.”

爍金魔王與魔魘血君,于祂們自己所構建的諸天之上,同時也是祂們恢宏神軀的延伸上彼此相望,祂們早已洞悉了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一切,祂們終將邁過那踏過無數次的道路,只是其中一位將順應命運,而另一位則想要打破它.

“或許吧,打破命運對我而言天方夜譚,但現在我只需要打倒你.”魔魘血君的言語之下,無限的結構再度拓撲延展,先前的一切擴張不僅毫無意義,甚至無盡循環也永不能夠抵達這一新的起點,就如同莫比烏斯環的無限并無法適用于克萊因瓶.而試圖跟上腳步的爍金魔王,卻發現先前的進化方式早已不再適用.原先,二者皆猶如將作為無盡海洋的自己接上通往現實的水龍頭,因而在流量上勢均力敵.但現在,皇后已經將管道工具轉換成了可以吸干江河的抽水泵,而貝烈撒恩卻依舊用著那好一會兒才能勉強蓄滿水池的水龍頭.并非是更大的無限壓倒了無限,而是本質上的超然致使蕾姆德拉在量級、存在、范圍、形式乃至全能上皆徹底壓倒了祂的對手.無論貝烈撒恩如何以超窮基數乃至更高數列的方式倍增祂的力量,零乘以任何數也永遠只會零,絲毫無法匹敵,也永遠無法觸及魔魘血君的【無限】.

貝烈撒恩很快發現,在甚至祂也未能察覺的最微小時刻內.無限次充滿惡意的攻擊已然貫穿了祂:

無限時空中的每一種可能性皆應證了貝烈撒恩的徹底消亡

湮滅本身實體化為橫跨永恒的電弧,將惡魔的存在徹底抹除

燃燒概念本質的神火從塔拉莫德使徒的身軀上灼起,猛焰不息,直到爍金魔王那宏偉的巨體化為灰燼

貝烈撒恩其實從未存在,這一名字已成為了原初悖論,無限遞歸為公理系統的不可逆癌變,信息流中沒有留下任何關于【覆明者】痕跡…

但,爍金魔王拒絕就此退散,魔魘血君的憤怒確實難以承受,不過想要徹底切斷貝烈撒恩與現實的聯系更絕非易事.惡魔頑強地將自身的本質從世界的另一端抽取而來,祂的力量也隨之開始發生根源性的變化,貝烈撒恩的神性擴增漸漸沖破了蕾姆德拉的枷鎖.縱使猩紅王庭的女主人試圖阻止,卻發現一股不可阻擋、狂野無羈的力量保護著爍金魔王與現實的鏈接,祂很快便意識到了,這一力量來自惡魔的主人,金屬魔神塔拉莫德.就如同她曾經所預感到的無窮未來所發生的完全一致,縱使一邊束縛著大地之父,一邊對抗那來自深淵的恐怖.這可怕的鋼鐵暴君卻依舊有能力兼顧對仆從的恩賜來完成對她本人的壓制,從而令戰爭的天平倒向自己.呵,看來就連神明也想要逆天改命,可惜,塔拉莫德的夙愿實在所圖過大了.只要諸神的目光依舊注視于此,祂便永遠都不可能征服澤阿坎特,只因偉大意志的意愿如此.

“您的目光實在敏銳,但吾主此舉并非想要打破命運.時間流動之前,我們便已交手無數個輪回,我的敗亡早已是不可扭轉的必然.”新生的爍金魔王沉吟著,祂那新生的、附著了理念星辰的身軀微微顫動,引發了一系列因果重置.同時微微朝此刻平視著祂的魔魘血君伸出右手,包納了無窮次級世界的眼瞳中充斥著本不該屬于他的感情,自信與喜悅.“誠然,您預知了我們的失敗,但殿下可曾看到,洛奇姆陛下安然無恙的未來?”

即便是把最微小時刻切割成無限碎片,將其中一塊碎片再進行無限次切割循環如此得出的微末一瞬也無法捕捉到的剎那,蕾姆德拉因惡魔的言語而微微一愣,就連瞳孔中的流彩也停止了轉動.而這一突然顯現的微妙情感被貝烈撒恩盡收眼底.但蕾姆德拉很快變得更加強硬,這一隙之間的脆弱仿佛不曾存在.

“吾兒的浩劫或許不可避免,但我會令汝輩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恰如我曾無數次將你那外強中干的軀體撕裂,貝烈撒恩.”皇后的聲音跨越了時空與現實的帷幕,超過了想象與算力的極限,只是這句簡單言語的力量,便將魔王新生的軀殼撕裂得傷痕累累,貝烈撒恩的挑釁只是給祂自己帶來了更大的麻煩.但爍金魔王并不在乎,蕾姆德拉仍舊存在凡人的感情,這將是她最大的軟肋.

“軟肋?你覺得可以倚仗控制吾兒與群山王國的臣民逼吾就范?但只要吾一息尚存,便沒有任何力量能顛覆這個國家,我,即是莫凡尼亞!”蕾姆德拉的視線對上了爍金魔王的金色雙瞳,那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徹底撕碎了這位金屬魔神門徒的形態.這一舉動也同樣真正吹響了這場戰爭開幕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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