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的澄明世界

單說這些天來讀的書吧,確實給我帶來了更多生活的快樂,讓我平靜安寧又愉悅地享受著每一天。作家李娟關于北疆生活的系列叢書《我的阿勒泰》、《阿勒泰的角落》、《冬牧場》、《九篇雪》,狠狠地帶著我在離我萬里之遙的哈薩克牧場暢游了一番,她的文字干凈、透徹、真實、幽默又有情懷,她筆下的新疆天大地大云白風勁,人卻很小,人是跟著路走的,跟著云走、跟著馬走。生活在這里的人簡單、樸實、幾乎天真,卻又頑強倔強、極富生命力。不光是人,零下三十多度產下的小狗崽兒、圈在寒冬沒有頂棚的牛棚里的牛、會越獄的兔子,它們也都是極頑強的。

快90歲的奶奶白天睡足了覺,晚上窸窸窣窣不睡,一大早就在帳篷外煮粥,等著凌晨才開始補覺的娘倆醒來,說:“為了讓你倆睡個好覺,我把粥都給你們煮好啦!”這個奶奶真有意思,過路的牧民也都能蹭上一碗熱粥呢。他們語言不通,卻還能聊得那么熱火朝天,怪哉!

冬季轉場到沙漠腹地的牧民為了抵御極寒天氣都要住地窩子的。所謂的地窩子,就是像老鼠一樣挖洞,挖個兩米來深十幾平米的大坑,壘張大炕,四周墻壁用曬干的羊糞餅子糊上,頂上鋪上塑料布或氈布,也用羊糞餅把四周都填補結實,三五個人就可以在這里度過漫長的冬天了。

眼睛里閃爍著星星的美麗哈薩克少女;喝醉了站在柜臺上耍酒瘋的男人;偷了家里雞蛋來作者裁縫鋪換零錢做生意的土孩子們;漫長的時間,靜止了的孤寂,穿透了生命的風雪和時間那頭的高原天空和遙遠……

李娟筆下的每一篇文章都太美了。

“其實秋天不是秋天,秋天是夏天努力地想要停止下來的那段時光吧?

都說兔子膽小,可我所知道的是,兔子其實是勇敢的。它的死亡里沒有驚恐的內容。無論是淪陷,是被困,還是逃生,或者饑餓、絕境。直到彌留之際,它始終那么平靜淡漠。面對生存命運的改變,它會發抖,會掙扎,但并不是因為它害怕,而僅僅因為它不能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而已。但是兔子所知道的又是些什么呢?萬物都在我們的想法之外存在著,溝通似乎是絕無可能的事。怪不得外婆會說:“兔子兔子,你一個人好可憐喲······”

我們生活得也多孤獨啊!雖然春天已經來了······當兔子滿院子跑著撒歡,兩只前爪抱著我外婆的鞋子像小狗一樣又啃又拽——它好象什么都不記得了!它總是比我們更輕易地拋棄掉不好的記憶,所以總是比我們更多地感覺著生命的喜悅。

其實鴨子有時也很令人煩惱的。我們在雞棚里放了―只小鐵盆給家飲水,每次注滿水后,它們總要跳進這方狹小的水域游上幾圈過干癮。游就游唄,可它們還要扎猛子。真是鴨性難改啊! 有時候這小小一盆子水里居然能擠進去三四只鴨子,把盆子擠得滿當當。明明一動都不能動了,卻仍扭著身子假裝游泳。害得雞們圍著盆子干著急,一口水也喝不到。

還有五大三粗的男人,趴在柜臺上,花一兩個小時觀察貨架上的商品,最后才買一小瓶“娃哈哈”,插上吸管,倚著柜臺慢慢啜。

世界就在手邊,躺倒就是睡眠。嘴里吃的是食物,身上裹的是衣服。在這里,我不知道還能有什么遺憾。是的,我沒有愛情。但我真的沒有嗎?那么當我看到那人向我走來時,心里瞬間涌蕩起來的又是什么呢?他牙齒雪白,眼睛明亮。他向我走來的樣子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筆直向著我而來的。我前去迎接他,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怎么能說我沒有愛情呢?每當我在深綠浩蕩的草場上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又突然地轉身,總是會看到,世界幾乎也在一剎那間同時轉過身去??? 總是那樣,總是差一點就知道一切了。總是在那時,有人筆直地向我走來。”

邊讀書邊有罪惡感,因為感覺太享受,好像我就應該努力讓自己受苦才對。

特別急切地想掌握德語,我要了解這個國家,融入這個國家,雖然每天都會花很多時間聽、讀、學習,但每次開始前都還是會懷疑能不能學會?焦慮什么時候能掌握?完全不同于手邊的中文書,每次拿起來一上午,一天過去了都不想放下,就像看連續劇,上了癮。很久以前看幾個小時的垃圾綜藝不覺著浪費時間(不看了,也不打算再看了),而在背德語的時候卻會質疑自己是不是在浪費時間?看來人,真的是忍不住會對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充滿恐懼,唯唯諾諾,懼怕不前。即便這樣,我還是每天堅持學了,即便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聽德語,出門散步順便聽“讀書”,大安走了便是一整天的讀啊寫啊背啊,但我還是感覺時間不夠用,我有太多要做的事,我還有一堆英文原版書沒看,一堆德語單詞沒背,一堆語法沒透徹,還有剛下載的幾十本電子書沒讀,還有欠下的好多文章沒寫(雖然題目都想好了),還有小說(故事框架都在腦子轉了幾圈了)……

不管怎么說,剛來德國的時候確實倍感孤寂,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地適應了這里的一切,有越來越多做不完的事,更渴望深入進去。現在的我,無時無刻不在心里默默地祈禱,我感恩,感恩當下生活的每一分鐘,我知足、快樂、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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