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荒唐了一生

南風第一次見到肖軒,是在15年柳絮紛飛的春天。

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這天早晨,太陽公公終于從云端探出頭來,微笑著望向蒼茫的大地,抖了抖火熱的軀體,將明媚的陽光撒向人間,把南風所在的學校鍍上一層金黃。

正做著美夢的南風感覺到屁股被冷不丁地被狠狠踢了一腳,瞬間驚醒過來。“瘋子,還睡,馬上上課了”,(在學校里,他有一個綽號,叫做瘋子),正準備發脾氣的南風艱難地睜開雙眼,見舍友一米八的身影已經背上書包不要命地往教學樓跑,耀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宿舍籠罩著一層灰塵。

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抓起半夜被自己踢到床尾的手機一看,“媽的,還有三分鐘就遲到了”,腦海里回憶起班主任戴著掉到鼻子上那度數極深的眼鏡站在教室門口,用眼鏡下方那對兇惡的眼神看著他,提起長滿拜拜肉的手臂指向門外“南風,給我出去,圍著操場跑五圈,下次再遲到,翻倍!”

南風連牙都沒刷抓起書包就往教室跑,結果,還是遲到了兩分鐘。

“南風,給我出去!圍著操場跑十圈”聲音震撼了整個教學樓。果不其然,班主任還真是兌現了諾言。

南風低下頭心里嘀咕著:死胖子每天那么早起來還能長出那一身肥肉,既然長得有一身肥肉,就不能慈眉善目一點么。

抬頭卻還是堆著一臉馬屁精的笑容:“老師,我昨晚學習得太晚了,體力不支,做人不用那么原則嘛,像上次一樣五圈可好?”話音剛落,旁邊幾個同學做出鄙視的眼神和手勢。“老師做事都是講究原則的,這招對我沒用,出去!”班主任提了提眼鏡,毫無商量的余地。

操場上,南風穿著白色襯衫的身影在紅色塑膠跑道上顯得那么渺小,不到一米七的身高,比女生還白嫩的皮膚,粗眉毛單眼皮,習慣在額頭兩邊留著兩絲長劉海,有事沒事就把頭向天空一甩,顯得特別流氓。在女生眼里就是個坯子小師弟的角色。

這時候學校的木棉花開得正旺,火紅火紅地掛在樹枝上,顯得那么高冷獨特。

下課鈴聲響起,一群女生飛也似的奔到木棉花樹下,撿起掉落的木棉花當毽子踢,肖軒就是其中一個。

棉花就種在跑道旁,當肖軒踢出第一朵棉花的一瞬間,砸中了恰巧在跑道上慢吞吞跑著的南風的頭部,花汁飛濺開來,噴在他剛買的雪白襯衫上,一句口頭禪“媽的”還沒罵出口,抬頭看到眼前的肖軒,便呆住了,合上嘴。

陽光下,肖軒上身穿著同樣的白襯衫,下擺塞進黑色長裙里,白皙如紙的皮膚,齊腰長發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充滿歉意地望著南風,睫毛長而粗。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就這樣走進了南風的心里,抵觸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有那么一刻竟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這一砸,竟讓兩人成了“不砸不相識”的好朋友,互相介紹后才得知他們是來自同一個城市,同屆不同專業的學生。

南風本以為肖軒是個很溫柔說話特靦腆的女孩,不想熟識了以后每天左句瘋子右一句瘋子。“瘋子,我渴了,去幫我買瓶水”,“瘋子,我心情不好,陪我去海邊”,“瘋子,我在書店找到了一份兼職,我怕被人騙了你見找不到我了,所以,陪我去吧”。南風雖嘴上說著“自己沒腿嗎”,但每次都乖乖地被肖軒牽著鼻子走。

南風說,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斯文得像鄰家小妹,是一罵就哭,一碰就倒女生,沒想到你這么彪悍,有點斯文敗類。

于是,肖軒就有了“敗類”的綽號。

肖軒有一個計劃,明年一定要去四季如春的云南,那個傳說中美麗的“香格里拉”,據說那里有雪峰峽谷、金碧輝煌且充滿神秘色彩的廟宇、被森林環繞著的寧靜的湖泊、美麗的大草原及牛羊成群,也就是她一直向往的看到世外桃源——迪慶高原。

他們就這樣如相識了好多年的老友般心心相惜地走過了第一學期,隨著假期的臨近,今天是他們在圖書館兼職的最后一天,傍晚時分,一群醉漢攙扶著從門口蹣跚而過,大聲唱著模糊不清的山歌。

南風和肖軒像往常一樣收拾著顧客看完的書本準備打烊回校,肖軒偷懶地坐在旁邊看著南風收拾,頭靠在手背上,眉眼緊皺,顯得很疲憊,燈光微弱的書店,南風察覺到肖軒的不對勁,平時活力滿滿,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干的活說不定比自己還多。

“敗類,你被鬼附身啦?干嘛呢你”

“你才被鬼附身了,我只是…”說話的同時肖軒站起身來,沒等話說完,眼前冒著金花,“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把南風嚇壞了,抱起她柔弱的身體,用手一碰額頭,燙得像她最愛吃的烤紅薯,南風慌忙地叫來了圖書館老板,在老板的幫助下打了一輛出租車,把她送到了醫院。

南風心亂如麻,明明只是小小的發燒,卻感覺她會就此離他而去。在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寂靜得讓人感覺背后絲絲涼意,他就這樣病房里守了一整夜,為她倒水,擦汗,并打電話通知了肖軒的父母。

凌晨五點,肖軒終于退了燒醒了。愛女如命的父母連夜趕來,并把她接回了四川老家。

南風的假期很少回老家,礙于家庭經濟的緊迫,他應聘了一家酒店服務員,準備為自己賺取下學期的生活費。

半個月沒有肖軒的消息,每次打電話得來的總是系統的自動回應“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直到一個月以后,酒店打烊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南風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宿,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便睡得不省人事。朦朧中他感覺手機不停地振動,但已經沒有力氣去接。等到醒來的時候,打開手機,未接電話有18個,顯示的備注正是“敗類”。猛地翻起身打了回去。

電話那頭,是肖軒的母親。

“你好,你是我女兒的好朋友南風嗎?”聲音帶著疲憊與悲傷。

“是的,啊姨,肖軒還好嗎?我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我聯系不上她”南風頓時意識到,肖軒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火車上,南風帶著痛苦且迫切見到肖軒的的心情,前往回四川的路上。空洞的眼神望著窗外,風景快速地掠過眼前,南風再無暇顧及,耳朵里一直回蕩著肖軒母親的話“回老家以后,她持續地發燒,到醫院檢查的時候,醫生說她得了白血病…”

第二天早上,南風來到肖軒所在的醫院,病房門口就能聽到肖軒的聲音:“我不要我不要化療,我不要剃光頭,你們讓我死了算了”,任父母親戚怎么勸說怎么哄都無濟于事。這一刻,南風心疼地掉下了眼淚,轉身離去。

理發店里。

“理發師,剃頭”

“行,帥哥,最近有一個特別流行的發型,要不要試試,您的頭型非常適合”

“不用了,給我剃個光頭”

兩個小時以后,南風又來到肖軒的病房,眾人已經離去,只剩下肖軒的母親坐在床頭安慰著她。禮貌地敲了敲門,肖軒和母親同時抬起頭看到了戴著鴨舌帽的南風,迎上肖軒驚訝的眼神,他心如刀割。

她瘦了,身體單薄得像個小孩。原本就白嫩的臉此刻更是白像透明一般,沒有一點血色,手上都是針筒插過留下的淤青,見到南風的那一刻,肖軒先是錯愕,而后又捂著臉痛苦了起來。

“南風,她們說我要化療很多次,要剃掉我的頭發,我不要,我不要那么丑”

“你不丑,你還是像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樣美,留這么長的頭發干嘛,天氣這么熱,這頭發悶都悶死了,你看,我昨天也剃了光頭, 理發師都說好看呢”于是,他摘下頭上的鴨舌帽,一本正經地看著肖軒。

“噗!南風,你要是早點改下兩絲劉海的流氓發型,說不定我早就就跟你告白了,哈哈哈”肖軒強忍著淚水接著說:“我答應你,我接受他們的安排,我剃”一旁母親看到這一切,開心地躲在角落里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這就對了,敗類,你可是要去香格里拉的人,你的人生還有很多風景在等著你去探索,我會一直陪伴著你”

時間回到了起點,陽光下,肖軒上身穿著跟南風同樣的白襯衫,下擺塞進黑色長裙里,白皙如紙的皮膚,齊腰長發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充滿歉意地望著南風,睫毛長而粗。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就這樣走進了南風的心里,抵觸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有那么一刻竟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后記:人生就像一張沒有返程的火車票,你會在一個什么樣的日子里,驚醒了誰的夢。

如果我認定了你就是我此生最愛的人,你是否能夠牽起我的手,以風為船,帶我離開這片望不到邊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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