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上回寫了具有江湖氣的重慶,但山城的江湖氣畢竟是山林間的,有如義薄云天的俠客;而在中國,真正好漢如云,揮灑一身熱血,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卻是身處大江大湖的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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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俠”路相逢?
武漢可謂是一個熱血江湖,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座遠在江湖的城市,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易中天說它“一線貫通,兩江交匯,三鎮雄峙,四海呼應,五方雜處,六路齊觀,七星高照,八面玲瓏,九省通衢,十指連心?!?/p>
京廣線南通北達,長江漢水兩江交匯,漢口、漢陽、武昌三鎮合一,四方人文匯聚雜居于此。因為地處國之中樞,周圍全是最主要的省份和城市,而且交通便捷,北上中原,南下廣州,東去江浙,西入川滇,“九省通衢”可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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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地理位置注定了武漢必有吞吐山河的大氣磅礴,也是各路英雄好漢“俠”路相逢的熱血江湖,只要一登黃鶴樓,便可望大江東去,看浪花淘盡英雄。
武漢這座城市大得有些特別。與其說它是一座城市,不如說它是武昌、漢口、漢陽三城鼎立,而且互相之間都隔著大江大河,連特快列車在一市之中都要停兩三次,可知出行有多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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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武漢人卻搖搖頭說:“個板馬,大武漢還有全中國最快最牛逼的公交?!蓖艉f武漢的公交司機都是F1賽車手,坐過的人畢生難忘。
在武漢,521的生猛剽悍是人們心中的公交神話。要想不遲到或趕火車,坐521準不誤點兒。司機飚車飚得車輪起火、剎車時乘客把直的鐵扶手拉彎,那都不算事兒,真正的“速度與激情”是一輛521與另一輛521的“俠”路相逢。
朋友說有一回他坐521,司機朝窗外大喊:“個板馬養的,快點上,趕時間!”只見后面一輛521剛超過去,司機火了,踩著油門一路狂追,90°轉彎猛甩盤子,掄方向盤像擰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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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司機已經脫得只剩一條短褲,所有乘客緊抓著扶手吊環注視著這場“華山論劍”。兩輛車在中間對飚了30秒,司機還不忘用語言甚至手勢來刺激對手,電光火石之間,盡顯英雄本色。當超過前面那輛521時,全車齊聲叫好。真是“俠”路相逢勇者勝。
在武漢坐公交車,司機在開極品飛車,車上的人就像坐過山車或飛艇,手拉著扶桿千萬別放,不然有一半身體要掛到窗戶上。外來人不明所以,往往一剎車就趴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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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武漢公交的速度超過了火車地鐵,但交通事故卻是極少。武漢公交司機的技術那可都是杠杠的,直接騰空,再穩穩落地;一個甩盤急轉彎堪比賽車,卻又能恰如其時停得穩穩當當。
武漢,不止熱干面和櫻花雨,
坐過武漢公交,才算真正到過武漢。
那種見過大江大湖的天不怕地不怕,
正是武漢這座城市和武漢人的精髓,
所以“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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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早”也能吃出江湖味?
為了“過早”,武漢成了全國最早醒來的城市。眼瞅著處處的早餐文化因生活優裕而消失,蔡瀾看到武漢的街頭巷尾依舊煙火朝天,禁不住要叫它“早餐之都”。
在武漢,過早是一種既隆重而又匆忙的存在。一整條街一眼望去,全是早餐店,而且品種多樣,糊湯米粉、三鮮豆皮、重油燒麥、蛋花米酒、豆腐腦、苕面窩、牛肉粉、糯米雞、歡喜坨、米粑粑、油香……包武漢人一個月不重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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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俘獲武漢人的,要數那碗香氣氤氳的熱干面。小攤前立著火爐,放著一口咕咚冒泡、煙氣騰騰的大鍋,老板嫻熟地將油面兜進長柄笊籬,在沸水中甩上幾圈,瀝水后扣進碗里,淋上麻油、芝麻醬、胡椒粉、鹽,撒一撮蔥花、辣蘿卜干,送到食客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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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武漢人來說,抄起一碗熱干面哧溜哧溜扒拉下去,大汗淋漓,再配一碗清甜的蛋米酒,便可開啟神清氣爽的一天。所以武漢人一清早都精神飽滿,大有“風風火火闖九州”的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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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小攤旁支起的馬扎上坐滿了食客,路邊和車站旁也滿是端著熱干面匆匆趕路的上班族和學生。邊走邊吃,黃金6分鐘內解決一碗熱干面,邊追風馳電掣的公交車,這都不算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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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地人或許很難理解武漢人怎么會對重口味的熱干面狂熱到如此地步,其實熱干面的“香、熱、快、鮮”正是武漢人在乎的口味,對他們來說,這是一股江湖味,熱干面不僅價廉,還能隨時端著就走,更能管飽抗餓,正如他們的血液里流淌著的熱干面的熱辣性格。
這世上估計找不到這么一座城市,
將吃早飯當成每天必過的節日,
無論春夏秋冬,都風雨無阻,
永遠那么風風火火、熱氣騰騰。
拿命“過早”的人,出門便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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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恨江湖重恩仇?
城市和人一樣,也是有個性的。成都悠閑灑脫、重慶重情俠義、廣州生猛鮮活……可武漢明明有大江大湖,但就是脾氣火爆。俗話說:“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武漢人是出了名的惹不起,火氣很大,還喜歡罵人。
都說武漢人罵人的水平堪稱全國第一,一個潑婦罵街就可以罵得你淋漓盡致、狗血噴頭,什么話都罵得出來,“婊子養的”“個板馬”常掛嘴邊。其實,這些都不過是口頭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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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真正和武漢人成為朋友,你會發現他們其實非常直爽可愛,就如《水滸傳》中的李逵。所以武漢的江湖氣,就來自這一個個脾氣火爆,但又直爽可愛的“李逵”。
他們愛罵人,是因為直爽,喜怒哀樂形之于色,率真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扭捏作態。所以他們也極為憎惡虛情假意,稱之為“鬼做”或“啫”,一遇到這種人,武漢人就覺得惡心并十分鄙夷地說:“你啫個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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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人“動手能力”也很利落。假如兩個冤家狹路相逢,一人問:么樣,服不服周(輸)?對手若說不服周,那就要直接動手了。所以可愛的武漢人做事爽快利落,說話自然也是直統統的,快人快語,很少拐彎抹角,易傷人,也讓含蓄婉約的江南人受不了。
其實,這種豪爽坦率的人才最值得交。因為他們重情義,真能為朋友兩肋插刀。你會發現和火爆的武漢人交朋友,反而有“淡如水”的韻味,不圖名利,只求真心付出,做到了就是“梗朋友(鐵哥們)”,如果兩面三刀、過河拆橋,那他就會認為這個人連“婊子養的”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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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人特別的真。當他認定你這個人可以一交時,絕對的掏心掏肺,為你不辭辛苦也不思回報,有時候也像孩子一樣大大咧咧,缺心少肺,但一言不合扭頭就走,連親兄弟也沒得商量。
在武漢人看來,人在江湖,就得做江湖中人,守江湖之道,講義氣、重承諾、記恩怨,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敢愛敢恨才不失為一個真漢子。
武漢人是愛恨分明的,
喜怒哀樂、是非恩怨都寫在臉上,
為人直爽,天性率真,極重情義。
粗魯粗暴的背后,是武漢人深藏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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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有味兒,比什么都重要?
“成都作家王怡形容‘四川人是天下的鹽’,套用這個比方,武漢人有點像‘天下的味精’。生活中只要有武漢人出現,就好比味精掉進湯里,馬上就鮮活跳動起來。”(《南方人物周刊》語)
武漢人也愛玩,但不同于成都人噼里啪啦麻將湊一桌兒,他們喜歡玩生活,生活講究“味”,常把“玩味兒”掛在嘴邊。所以別人談戀愛叫“搞對象”,武漢人叫“玩朋友”;別人說游泳,他們要說“玩水”,而且玩得忒認真,每年夏天還樂此不疲地橫渡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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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人的這種“玩味兒”其實恰是從“水深火熱”的艱難生活中跳脫出來的達觀。因為武漢北水南山的特殊地理位置,武漢人受夠了天災人禍和嚴寒酷暑,動不動就有大洪水,而且夏天高溫,冬天極冷,在這大冷大熱中過日子,脾氣自然火爆。
武漢夏天屋里比外頭還熱,冬天屋里比外面還冷,躲沒處躲,還不如活得索性一點,給“缺油少鹽”的生活加點“味精”,把沒意思的事變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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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難熬,沒有一絲風,街道余熱經久不散,武漢人就趁太陽下山往地上潑水,搬出自家的竹床,打牌下棋“咵天”。他們說話很快,嘰里呱啦地咵,難熬的長夜變得意趣盎然。
惡劣的環境讓武漢人練就頑強的生命力,所謂“九頭鳥”,就是一只鳥有九條命,生命力忒頑強,更何況是暴烈鳥。所以武漢人吃軟不吃硬,寧死“不服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們做事會“鉚起搞”,如鉚釘鉚住生活,死死咬住、堅韌不拔,不達目的不罷休。
武漢作家池莉說:
“熱也好,冷也好,活著就好?!?/b>
其實武漢人不僅要活,還要活得有意思,
把枯燥單調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
把艱難困苦的人生變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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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就是這么一座奇特的城市,它有容納四方的大氣,也有沖動熱辣的火氣。它的坦誠直爽要求你做一個真實的人,而不是虛假“鬼做”。
這里的人無論男女,個個都是高聲大嗓、英雄豪杰,他們沖動熱辣,也散漫自由,他們易暴易怒,也易和易解;能愛能恨,也敢愛敢恨。
武漢,江湖兒女皆熱血,相逢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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