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云吞悠揚
孟子言:“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幾希。”
雞鳴破曉,遠遠的天邊魚肚白將將露頭。
“老方頭,屋后的竹林結果了!”秦老太著急把火的將還在屋內熟睡的老方頭搖醒。
“結就結唄,礙你啥事?”老方頭不耐煩的翻了個身繼續睡,院里的公雞打鳴已經夠煩人了,好不容易不叫了這婆娘又開始了。
過了幾個呼吸的功夫,老方頭蹭的坐了起來,驚恐的問道:“什么?竹林結果了?”
……
登州府,處于丘陵地帶,府衙往南四十里為黃縣,黃縣城西南三十里開始,綿延起伏十幾里全是山溝,當地人習慣把這一帶叫做十里溝,溝里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五六個小型村落,每個村落僅幾十戶人家。
十里溝地形復雜,山路交通不便,除了官府每年統一來收繳各項雜稅,很少受到外界的干擾,因此雖然時值明末清初戰亂不斷,這里的百姓生活安逸平靜,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方家莊就是其中一個,位于十里溝的最南端。
窮鄉僻壤難得有點新鮮事,日上三竿,竹林結果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村子,竹林附近圍滿了村民,眾人指指點點,嘖嘖稱奇。
“這竹子還能結果吶,我活了三十個年頭一次看見。”一光膀子大漢滿臉新奇。
“別說是你,老子都活過一個甲子了,才瞅見這一回!”一白胡子老頭哼哼道。
村長則拄著拐杖在一旁臉色陰郁的盯著竹林沒有言語。
“都說芝麻開花節節高,那這竹子開花結果有啥子講究嗎?”有人問道。
“嘿,竹樹開花已經是大兇的兆頭了,更甭說結果了……”老方頭聲音低沉沙啞讓人群的情緒頓時一緊。
“咋么這樣說?”
“竹樹開花結果百年難遇,據說是上天憐憫人間沒糧食,方才讓竹樹開花結果,助人度過難關的,說白了就是寓意災難的前兆。”
人群惶恐。
“別瞎咧咧,大家不要慌,那都是老一輩的傳說,沒那么邪乎,不早了都散了,該忙啥忙啥去吧,等大師來了讓大師幫我們祈福消災就好!”村長連忙安撫村民。
光膀大漢不信邪,隨手撥開了一顆竹果,手突然顫抖起來,只見果子里面密密麻麻米粒一般,“真他娘的這么邪乎!”。
“這是天譴,上天要懲罰我們了!”不知道人群中誰驚呼了一聲,又是一陣騷動。
“誰再胡說八道別怪我把他舌頭連根拔了。”村長轉身對人群吹胡子瞪眼的吼道,村長是絕對的權威,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壤土焦硬,干燥不滋,龍脈兇敗,子孫夭絕。”安靜的人群后方突然傳來一聲低吟。
“娘希皮的,誰下這么狠毒的咒?”光膀大漢轉過身來罵罵咧咧的瞪著后方,雖然他大部分沒聽懂但最后一句話還是懂的,人群呼啦啦的散開了……
只見一個小和尚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大人,出大事了,十里溝那里出……出人命了!”方捕頭慌里慌張的前來稟報,知縣大人此時正怡然自得的躺在花園搖椅上喝茶。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不但收不上來稅,還整天不消停,斗狠斗惡的,死幾個倒是能清靜一下……那你趕緊去查啊,在這抖什么?沒見過死人嗎?”知縣喝抿了一口茶搖頭晃腦的說道。
“不是死了幾……幾個,方家莊可能被滅……滅村了!”方捕頭頹然坐在地上,那里可是自己的老家,爹媽還住在那里……
知縣大人端著紫砂一手壺剛剛移到嘴邊被方捕頭一席話嚇得全扣在了臉上,燙的齜牙咧嘴,“滅……滅村?上百人全死了?”
知縣顧不上狼狽,站起來一腳把方捕頭踹翻,“你還有沒有個捕頭樣子,起來把話說明白了!”
方捕頭穩定了一下情緒,“午時有人來報案,報案人是方家莊的鄰村沙家溝人,今早去方家莊走親戚,剛走到村口就發現遍地尸體,個個七竅流血,死狀恐怖,嚇得他連滾帶爬的跑了,其余的情況就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被屠村了?報案人不是剛進村口就跑了嗎?”
“大人,方家莊巴掌大的地方,村口雞叫一聲村尾都能聽見,死那么多人,如果存在沒有被害的早就來報案或者向鄰村求救了!”
知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有道理不過先不要那么悲觀,也有可能只是兇手被控制住了,你馬上帶一隊人去,或許還有活口,我隨后到……我知道你的父母可能……總之我希望你不要沖動,不要感情用事,死這么多人,不盡快給上面一個交代,你我腦袋都得跟著搬家。”
“是,大人,我明白……”
方捕頭一行人快馬加鞭,從縣里出發半個多時辰就趕到了十里灣入口,然而剩下的十里山路,愣是走了一個多時辰,天黑才將將趕到。
夜幕降臨,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不見一絲燈火,連狗叫聲都沒有,死寂。
雖然有所準備,眾人也都是見過場面的老捕快,眼前的情景還是讓人感覺置身地獄,陰風陣陣。
家家門戶大開,尸體橫七八豎擺滿了村落的主干道,有不少斷肢被胡亂扔的到處都是,地上污血糞便混雜橫流,腥臭沖天。
方捕頭拿著火把謹慎的靠近一尸體查看情況,尸體早已涼透,毛發有脫落,皮膚豪無血色,甚至隱約透著青紫色,七竅布滿了干涸的血液,看來死時痛苦萬分。
“兩人一組散開,優先找尋生還者,注意保護現場,大家都小心一點,有情況發信號!”方捕頭大體心里有數了,立馬下令勘查,隨后就直奔家里而去。
遠遠看見家門大開心里一沉,雖然說本已不抱希望,但親眼看見父母橫死院中的慘狀方捕頭還是痛苦的噗通一下跪在那里,嗓子瞬間嘶啞,發出詭異的干嚎,給本已陰氣繚繞的村子,更添一份陰森。
“嘿嘿!”西南墻角陰影處突然發出一聲沒有任何情感的笑聲。
方捕頭瞬間回神,就地一個翻滾,腳部發力一蹬,將整個人彈出,腰間長刀順勢而出直奔西南墻角而去。
恰在此時陰云散開,一襲月光撒下,刀身反射月光照亮了墻角,方捕頭大驚,竟然是他的傻弟弟,怎么把他忘了。
方捕頭腰間發力猛的一扭,刀鋒將將避開弟弟的脖子,還是劃開了一道血線。
方捕頭站起來抹了一把冷汗,真是傻人有傻福,“強子,你沒事吧?”
強子還是一個勁兒的嘿嘿傻笑,方捕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強子去年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了,人卻徹底廢了,估計兇手也是看他一個傻子,就留他一命了。
看到強子方捕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去后院……
第二天接近響午,知縣大人才騎著馬悠悠到來,“真是鬼地方,馬車都走不了,騎馬顛的蛋疼!”
“大人辛苦了!”方捕頭一行上前扶知縣下馬。
“哎呦呦……等會我緩緩……”知縣一下馬兩腿發軟,如果不是眾人扶持,就跌倒了。
方捕頭連忙扶著知縣大人在村碑前找了個干凈地兒坐下,知縣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方捕頭,把現在查明的情況說一下。”
“啟稟大人,經過小的們連夜勘查,大體可以判斷大部分村民們都死于砒霜中毒,少數幾人致命傷是刀傷,根據昨晚尸體僵硬情況推測應該不超過兩天,而且根據尸體上的壓痕發現很多尸體死后不知什么原因被移動過,確切情況還需要驗尸官和仵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