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我叫微子曦,我幽微轉醒的做了一場夢,夢中如何?夢醒何處?一切之于我,不過是,前塵舊夢。平生憶念消磨盡,昨夜因何入夢來?
(01)閑窗結幽夢,此夢誰人知
在天地混沌之初,萬物神靈消存之時,天地浩淼不盡,孕育了盤古開天地之時的第一只鳳凰。
她有著靈動如秋水般的雙眼,遠山如黛,眉如墨畫。高傲而圣潔的美,似千山冰雪中盛開的雪蓮。
她一身金黃透亮而又光滑的羽毛,與身俱來的華美高貴,清傲又如月光似的孤冷。
傳說,這五彩金衣鳳凰,要十萬八千年的修為才能幻化人形,據說她名喚紫惜。非甘泉不飲,非梧桐不棲。
她天生高冷孤絕,絕美到不可方物。她住在九天仙山的一處冰川腳下,那里,放眼望去,所過之處,到處是皚皚的白雪。
冰雪,如她那眉眼化不開的悲傷,凄美而淚殤。她的世界是冷色調的,是和這冰雪一樣的顏色。
晶瑩剔透的,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又宛如隨風飄零的雪花。輕盈的,夢幻的,易逝的。
她原本是這四海八荒最尊貴的上古之神,但因觸犯神的禁忌,本是無心之失,雖不至于降低仙位,但也會受其牽連。
在八萬年前,女媧在白云倉山煉石補天的時候,她因一時調皮,調換了其中的一顆五彩石放在了棲息的梧桐樹之上。
據說,當時,女媧以天女散花的心法開啟補石之法時,缺了一塊石頭,危急時刻,她不惜以自己的心頭血為藥引,補了頑石。
但萬物自有因果循環,當女媧補天之后,天之崖和海之角的那邊,驚現了五道天雷,這是預警,玉帝命占星師算了一卦。
才知,這是那只五彩金鳳凰的情劫。紅顏傾,天下覆。
從那以后,子虛崖中再也不見了那顆梧桐古樹,亦再也不見那梧桐棲息之上的五彩石。
而她,也如她周身的冰雪一樣,幽靜在冰川之下的雪谷之中,哪也沒去。
直到前不久剛剛平息的那場的神魔大戰,她一襲紫衣天華,驚現戰場。歷時一天的惡戰,終于擊退了魔族。
那是一個有著狼圖騰的標志,帶著修羅骨剎的面具,沙啞到撕裂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你可曾記得子虛崖上的梧桐樹嗎?”
說完,圍繞著她周身的黑氣漸散,四海八荒,又重現天朗氣清。
她又回到了冰川之下的雪谷之中,她變作了鳳凰的模樣,棲息在那冰雕的梧桐樹之上。
因著她中了圣魔之血的咒語,昏睡了整整八百年。這似乎就像一場昨日的夢,亦記得不真切。
她眼角盈盈之處,那是一抹憂郁的灰藍色,是夜空中一顆最凄美,惆悵的星。
那是一滴三百年前遺落的清淚。滴落成一顆琥珀,幽微的去了塵世,帶著一場佳期如昨日的夢。
(02)魂夢悠揚不奈何,安知不是夢中身。
那棲息在冰雕梧桐古樹上的五彩金鳳凰,沉沉的睡了,她的美眸中落下了晶瑩的淚水。傳說,鳳凰是沒有眼淚的,除非是情殤之淚。
而她滴落的那一顆眼淚,落入了凡塵。在四海八荒天帝的腳下,是凡間的領土。
東煜紫荊城中,天空突現七彩祥云,紋彩動云霓。而在這祥瑞的福澤之下,誕生了一位小公主。取名叫微子曦。
一晃十五年過去了,當年的子曦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說來奇怪的是,她長這么大,從來沒有流過眼淚,也沒有多余的喜怒哀樂,就如那東煜雪峰山上的常年不化的冰雪一樣。
為此,她的父皇和母后也很憂傷,好在西域皇子前來求親,而子曦公主竟也破天荒的對他笑了。于是,他們就順理成章的訂親了。
是夜,星如昨,子曦公主淺淺的睡了。于是,一場注定糾結千年的愛恨情緣開始了,夢里夢外都是你。
她輕輕閉上的美眸,蝶扇似睫毛微翹著,在這盈盈的月光中,漸入夢鄉。
淡紫色的香爐中還點著些許的迷迭香,她來到了自己的夢中。
琉璃磚瓦的紫荊閣中,一襲美人塌上小憩著一個妙人,庭前的院子里,是一片的紅梅。紅梅林的旁邊,流淌這潺潺的清泉,里面偶爾有幾只錦鯉,嬉戲在蓮葉間。
而這如畫的像詩般的美景,都被那個紫衣美人一覽無余。
她抬頭望了望池邊的錦鯉,帶著欲滴淚的美目:“王上,什么時候,你才能記得小曦,再也沒有旁人的影子。”
“娘娘,天寒,翠袖薄,添上這件棉衣吧。”說著,一個長相乖巧的丫鬟走過來。心里愧疚道:“娘娘,對不起,原諒我不能說,但,王上對您是極好的。”
今天,外面下著雪,寒的刺骨。東華帝國,坐擁在最富饒的中原地區,與千里之外的尚云閣,兩分天下。
這不,明日在斷腸崖,兩國下了戰貼,一時,風云突變。
凜冽的寒風,飄雪的隆冬,三千將士,等候帶命,而兩國的君主也御上親封。
東華國君,一襲白衣,陌上芳華,如玉的俊朗下,是比冰雪還要嚴寒的怒氣。不怒自威。
尚云閣主,刀劍配身,墨色玄袍,氣宇軒昂,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與身俱來。
兩個天生的王者,相視一笑,一個邪魅張揚,一個孤傲冷絕。
“墨子辰,今日,我,江山也要,美人也要,開戰吧。”
“那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眾多將士,都整裝待發,聆聽帝命,一時間,黑云壓城。
兩軍正在廝殺,而這場游戲的主人,卻笑看風云不理。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肅殺的猶如鬼魅,又像修羅,如人間煉獄一般,鮮血染紅了天邊的殘陽。
“墨子辰,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尋找她,因為你,害的她,雖貴為鳳凰,但卻進入塵世輪回,歷萬年情殤之劫,哪怕你找遍輪回中所有的紫衣姑娘,也不像她。哪怕你帶著記憶永生,不老不死,不生不滅,可你,就是找不到她。”狂風席卷過后,是這墨色玄袍男子的大笑。
“是啊,我找不到她,她的眉眼,似涓涓溪流那般澄澈,笑起來,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我以為,鳳凰承接的是天命,就算被貶入塵,那也該是皇后,我尋遍了天下所有的紫衣姑娘,卻再也不像她,不是她。”他的眼神暗淡了,突然閃現出紫金閣中的小曦。
“哈哈,堂堂天下共主墨子辰,居然也在撒謊,那她呢?穿著紫衣,名喚小曦。”說著,他的手里不時間竟多了一個女子,她看著王上,那是第一次,她從王上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紫色的,這一次,再也沒有了旁人。
王上是尊貴的,是這天下的共主,他記得自己就好,于是她自刎了,巧笑倩兮的美眸下,滴落了一顆清淚,將這斷頭崖上的荒涼衰敗的凄涼,變成了一朵朵妖艷滴血的彼岸之花。
她落入了他的懷抱“小曦,對不起,我一直把你當作她的影子,哪知,你竟然真的是小曦,我怕我分不清楚,喜歡的是誰?卻未曾料想,這一世,還是我害的你”
(03)夢斷紗窗半夜窗,別君花落又花開
檀香的廂房中,子曦公主仍然還在輕淺的夢中,沉沉的睡著。
忽然,在月夜蕭瑟的子時,窗外突現一團黑影,進入了這淡紫色的夢中。
朦朧的睡意中,頭還隱隱的有些疼痛,而比這更疼的,是自己的心,感覺有重物壓在胸口,沉悶的踹不過氣了。
像是沒了呼吸,又像是落了迷霧森林找不到出口的孩子,是歇斯底里的絕望,這是一片無望的黑暗,跌落到深淵的恐懼。
子曦害怕了,她想逃脫,她掙扎著,潛意識里想遠離這可怕的夢魘,她想睜開雙眼,可卻不能動彈,腦后零星的閃過記憶的碎片,空白過后又是拙劣的疼。
是要死了嗎?這久久的寧靜的像死一樣的可怕,她以為,她亦連同這化不開的憂傷,化作蝕骨的疼,一同死去。
當她懷著疼痛過后的疲憊,費力的睜開雙眼,還來不及說這夢里的凄楚和悲涼,就被這一幕給驚嚇住了。
那是狼,那是北荒蒼茫中的一匹狼,攝人的雙眼,帶著鼓剎修羅的狠絕,鋒利的爪牙,赫然的放在我的臉上,我的每個毛孔都是顫歷的,她的爪牙每接近我一分,就如同鋒利的尖刀劃在我的心上。
疼的這顆心都要撕碎了。我害怕的不敢呼吸,空氣中,靜的只有那匹狼喘息的聲音,他想開著他的獠牙,血盆大口般,似乎我就是一盤可口的佳肴,下一秒,就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崩潰了,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可我居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亦如我剛才的絕望,但他更多的是悲戚,在這深夜中,落寞而孤寂。
“小曦,我不想逼你的,可你知道嗎?為什么,不管你去了幾世,就是不記得我,我自然比不上五彩石那般幸運,可以帶著記憶永生,我只是一顆古樹而已,來輪回見你,妄圖與你結一段塵緣,可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小曦,你的記憶中都沒有我,”
“小曦,我好絕望,我好恨你,就在剛才,我想殺了你,我想取來你的心,看一看,為什么,就是沒有我,我以為,小曦,記得我的,可為什么,你的那顆心,被冰雪覆蓋著,為什么,在四海八荒之時,你要棲息在我那,從此,我就只盼著你歸來。可為什么,你又要忘了我?”
“我是四海八荒中的一顆梧桐古樹,我也想隨著你,一同落入這凡塵,紅顏傾,天下覆,為此,我去了幽冥地獄的忘川河畔,白天為人,晚上為狼,雖是如此,但只要見到你,我就很開心,我卻未曾料想,曦兒的心,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我,哪是我的夢沒醒,分明是我沒醒罷了”
說著,他便走了,而我卻看見赫然的是一攤鮮血,剛才那匹狼,受傷了。
不知道,是否,我也同這悲傷感同身受,我飛快的沖了出去,帶著此生最大的執拗,帶著心痛到無法附加的憐惜,我想找到他,我想告訴他,我記得他。
終于我在皚皚的冰雪上找到了他,如今是白天,所以他變作了人形,潑墨的長發飄飄,胸口的血跡已染紅了白雪。那的眼神憔悴而孤獨,憂傷而凄涼。
我望著他的眼,卻能感受到那種悲傷,不由自主的,一些記憶涌入心頭:“蒼鄔,對不起,我中了圣魔之血的咒語,昏睡了八百年,如今你看到我,似我非我,她只是我在三百年前滴落的一顆清淚,你會好起來的,對嗎?到時我去幽冥地獄的忘川河畔找你。”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原來,我就只是那五彩金衣鳳凰三百年前滴落的一顆清淚,只是悄悄的落入了凡塵而已。
不,這場夢,不是我的,我叫微子曦,是這東煜的小公主,夢中如何?夢醒何處?便忘干凈。
這一場夢,帶著幽微桃花色的苦楚,杜鵑蹄血待君歸,無奈花開曦無在,夜半燈下影影離去,魂歸宿怨之徘徊。
昆山玉碎鳳凰叫,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她叫紫惜,去了幽冥地獄的忘川河畔。
(04)殘夢夜魂斷,美人邊思深
我不知道,那西域的皇子是誰?不知道我是否也心悅于他,但是和他在一起,我很開心,或許,他是王上吧,這一世,她終于記起小曦了,再也沒有了旁人。
今天,春暖花開,我和他要成親了,東煜的桃花開了,飄落在他為我鋪的十里錦紅里。
而我也愿與他,攜手一生,永遠都在這桃花色的夢中。
愿在三生石上,也有微子曦和墨辰的名字,那是我和他的名字。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做過最美的一簾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