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為溪水

流浪狗的名字就叫“流浪狗”，就像《邊城》里翠翠家養的狗名字就叫“狗”一樣，有人會說，這只是種類，能算得上名字嗎，比如一個新生的嬰兒你給他取名叫“人”，這樣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呢，我給流浪狗食物的時候，只要在門口扯著嗓子喊一聲流~浪~狗~，不管在哪個角落玩耍，它都會飛一般地奔到你腳邊，呼哧呼哧摔著尾巴繞著你團團轉，而其他的流浪狗就不會跑過來。

流浪狗不知是被人遺棄的還是自己走丟的，它的出現要追溯到2014年秋季的某一天早晨，當時還是只小狗，有著雪白的長毛，很可愛，是一種小型的雜交犬，它是跟著我的一個鄰居來的，鄰居包了工程，在工地上養了條很肥的黃狗，工程結束回家，帶回一黃一白兩條狗，這兩條狗的關系有點像主仆，黃的趾高氣昂在前面，白的畏畏懼懼在后面。

鄰居幾次趕它不走也就隨它了，鄰居的女兒就喊它“流浪狗”。

“流浪狗，走開點，不要搶大黃糧食”

“流浪狗，出去出去”

鄰居抬腳作勢要踢，流浪狗很機警，在他的腳抬起前就遠遠地跳到邊上去了。

雖然如此，流浪狗還是死心塌地跟著鄰居一家。

鄰居回來，大黃飛奔過去，流浪狗就在遠處默默地行著注目禮，尾巴輕輕晃動表示歡迎。晚上，大黃進窩休息，流浪狗就卷曲在屋檐下睡覺。

我們那一帶的房屋基本上是自建房，有院子的人家都養了貓、狗什么的，這些小動物平日里會聚在一起追逐玩耍，流浪狗都很有自知之明，仿佛認同自己的身份就是個二等公民，不是遠遠地躲著它們，就是和它們玩耍的時候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那一股隱忍的樣子，讓我們人類看了都會替它打抱不平。

那年冬天很冷，罕見下了一場大雪，白天雪花飛飛揚揚，到夜里雪鋪了半尺厚，和朋友聚會吃了火鍋唱了KTV回來已經是夜里十點多，白皚皚的雪映照著靜悄悄的夜，路過鄰居門口，流浪狗卷成白乎乎毛絨絨的一團在屋檐下瑟瑟地抖著，和積雪混在一起分不清輪廓。

我叫了一聲“流浪狗”，它從一團白色中抬起頭，嗚嗚叫了一聲，眼睛在雪光中顯得黑黝黝亮晶晶的，我對著它拍了拍手說“跟我來”。

它站起來抖了抖身子，遲疑地看著我，遠遠地跟著我亦步亦趨。

我打開院門叫它進來，但它不進來，我從房間里拿出一個舊的棉坐墊放在門廊背風處，對著它指了指坐墊，意思它可以睡在上面取暖。它應該懂我的意思，一個勁地搖著尾巴，眼睛看看墊子又看看我，腳卻不移動。我說，好吧我關門了，你好好考慮一下。

第二天早上，雪后初晴，打開院門，門口樹枝上的冰凌閃閃發亮，流浪狗歡快地前撲后跳，雪地上留下了一個個潔白的梅花形腳印，門廊下坐墊中間凹進去，還有幾小撮白色彎曲的狗毛，看來流浪狗昨晚睡得很好。

狗通人性，從此流浪狗開始和我接近起來，總是不聲不響地追隨著我，我走它走，我停它停，總是很恰到好處地保持一定的距離，有時覺得它可愛，想拍拍它的頭，但它似乎很容易受驚，從不讓人近距離地觸碰到它。也許是流浪的身份，讓它對周圍所有的事物都保持著一種特有的警覺和懷疑。

鄰居家的黃狗卻在下雪后的幾天失蹤了，當地好幾條狗都莫名失蹤了，但流浪狗還安然無恙。

大黃失蹤以后，流浪狗就慢慢地將陣地轉移到我家來，我拿了一個盆放在門口，每天給它食物，它開始睡在我家院子外面，除了有時頭伸進來偷偷看一眼，腳卻從來不踏進我家院門，雖然很乖巧，但我和家人一直不喜歡它鬼鬼祟祟、一副防人的樣子。

我家有一只毛色油光發亮的大黑貓，驕傲橫行，天天欺負它，沖著它叫，用爪子出其不意地撓它，在它睡覺的墊子上撒尿，有一次流浪狗的鼻子讓鋒利的貓爪劃出了血，以后它看到黑貓都繞道而行。

流浪狗也喜歡吃貓糧，每次看到黑貓在嘎嘣嘎嘣地嚼貓糧的時候，都躲在一邊流口水。有一次，我抓了一把貓糧放在地上，它跑過來剛想吃又讓大黑貓給打跑了。有一次，兒子把黑貓摁住，然后說，媽媽給流浪狗吃貓糧，我趕緊去抓了一把放在它面前，可它居然一動不動，它還是怕黑貓報復它，兒子對著流浪狗說，你這個膽小鬼，還是狗嗎？

但有一次，流浪狗卻表現的異常勇敢，從此讓我和家人對它刮目相看。

那是第二年夏天的一個深夜，我在流浪狗的一陣狂吠中醒來，那吠聲是我從未聽過的一種雄壯，中間還夾雜中凄厲的嗚咽，“有小偷”，我和老公驚坐起來，不敢貿然行動，豎起耳朵仔細聽。

流浪狗的叫聲好像在院子里，難道小偷已經進了屋？緊張中急中生智的我，拿起手機撥打了家里的座機，登時，位于一樓的電話鈴聲大作，鈴聲伴著狗吠聲，亂糟糟的，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流浪狗又跑到外面叫了，這時我把燈打開和老公下樓去看究竟。

果然不出所料，一樓廚房的鋁合金窗戶讓小偷撬了，放在廚房窗戶下臺子上的熱水瓶被拿到了院子里，小偷果然進過屋。

打開院門，流浪狗還在對著路口的方向叫，仔細檢查家里，發現小偷應該沒上樓，估計是在電話鈴響的時候受到了驚嚇，又從廚房的窗戶爬出，再從院子的鐵柵欄上翻出去。

流浪狗看見我們，興奮地搖著尾巴跑過來，腿一瘸一瘸的……，我和老公猜測，它肯定是追著小偷，從院子的鐵柵欄里擠進來，然后讓小偷把腿踢瘸了，但廚房的窗戶太高，它爬不進去，小偷爬進去后它就在院子里大叫，之后又追著驚慌失措爬出來的小偷，又從柵欄中間擠出去……。

小偷什么也沒偷成，這次真的是多虧流浪狗了，老公趕緊抓了一把貓糧給它以示獎勵，這次它居然跑過來大口地吃了，吃的很香……。

過了幾天，流浪狗的腿傷好了，經過小偷事件，它和我們家的關系徹底親密起來，我們給它做了一個窩放在院子里，它現在能毫無顧忌地進出我家的院子，說來奇怪，漸漸的，我家的黑貓都開始對它變得友善起來，貓窩和狗窩緊挨著，竟然也相安無事。

流浪狗從此正式成為我家一員，不再流浪，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兒子說，這一切都是它靠努力掙來的，我聽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