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2年的秋天,我獨自旅行在馬來西亞的云頂高原,這座由傳奇馬來華人打造的娛樂王國,以賭博聞名天下的瘋狂樂園。
當然,我從不賭,我想去感受熱帶高原的風,去看花,看來自全世界的人匯集在這里的紙醉金迷。
那個時候的網(wǎng)絡(luò)還沒如此發(fā)達,英語不好的我沒有提前預訂酒店,等我到達山頂?shù)臅r候,兩大酒店均已滿房。
傍晚的云頂高云真是美得讓人窒息,看似伸手可觸的云被夕陽染得金黃,山上的樹木都被染上一種夢幻柔軟的金色,植物的氣息在熱帶高原的風中讓呼吸變得貪婪。
我遺憾著準備趕最后一班車下山。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朝我走來,搖搖晃晃的瘦弱身影,被夕陽拉得近乎透明,走近后是一張黑得我分不清究竟是華人還是馬來人的臉,他用有氣無力、憋足的英語向我推薦一家公寓,那家公寓在山頂與半山之間的位置,隱蔽在叢林之中,所以并不是很多人知道。
一家特別老舊的公寓,舊得外墻似乎長滿了青苔,公寓后面是一大片樹林,樹林后面是懸崖峭壁。我選了一間懸崖峭壁方向的房間,我想看夕陽在我腳下如何落下。
進電梯的時候,我就后悔了,那電梯破得不成樣子,很像醫(yī)院里那種超大的、可以裝病床的老電梯。一個走出電梯的老人家朝我怪異地笑了一聲。帶我看房的服務(wù)員趕緊告訴我,那是清潔工。
下一秒,我感覺心臟差點跳了出來,那突然兩秒的電梯下墜,讓我重心失衡,我扶著身邊的服務(wù)員,看著鏡子里一臉狼狽的自己。服務(wù)員淡定地對我報以一個抱歉的微笑。
進到房間的那一刻,我又一次不敢置信,這竟然是一個大套房,我一個人住了一個大套房!里面的裝修超級舒適,是那種老式的英倫風,有壁爐、有軟軟的大沙發(fā)。我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拉開一整面墻的落地窗窗簾,簡直要尖叫起來!太美、太奇妙了!
二
我將自己陷在沙發(fā)里,呆呆地望著那片絢麗的天空,那些蒼天大樹在腳下?lián)u曳著,云朵和我只隔著一層玻璃。
如果說天空是幽藍色的畫布,那么這些云就是色彩斑斕的花朵,而那輪跟云捉迷藏的夕陽就像一支調(diào)皮的筆。蒼狗與海鷗相互追逐著,從白色變成紅色再慢慢變成紫色,我甚至在遠處的看見了二師兄。
我正想笑,卻被一朵云吸引住了。
那朵云太奇怪了,開始只是兩個圈,中間幽紫的天空像深邃的大眼窩,接著出現(xiàn)了嘴巴,每過幾分鐘就會有一絲小小的變化,大概半小時后,變成了一個碩大的骷髏頭!我甚至能看見牙齒的層次感!
我打了個冷顫,趕緊移開目光,低下頭看見一疊報紙,底下那張露出的一角登著一則“男人自殺”的新聞。我一下跳起來,將報紙卷起來扔進垃圾桶,然后去拉窗簾,可是越不敢看越想看。
那個骷髏頭正慢慢散去,太陽已在腳底的樹冠上隱去。天空開始暗淡下來,我在落地玻璃窗上看見自己若隱若現(xiàn)的影子,周圍一切變得安靜,暗處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我趕緊拉上窗簾跑到房間,將房門反鎖。,躲進被窩。
我給三十公里外的朋友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借輛車把我接下山去。小妮子說她已經(jīng)約好男朋友看電影只能等第二天來接我,并且還陰陽怪氣地問我一個人是不是怕,最后還和我說了一個關(guān)于云頂白衣女鬼的故事,說半夜如果有人喊我名字,一定不能應(yīng)。
我當時是真想和她絕交,她哪知道我從小的天不怕地不怕其實是裝出來的!我現(xiàn)在嚇得躲在被子里一動不動,連廁所都不敢去。
明明云頂樂園和賭場就在肉眼能及的不遠處,可此處卻出奇的安靜,連門外本該有的風吹樹林的“颯颯”聲,此刻都啞了,我只能聽見時鐘走動和我心臟跳動的聲音。
盡管如此,舟車勞頓的我,還是慢慢睡去。
三
“來吧,來吧,快來吧…”
“來吧,快來呀,來聽我講故事啊……”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我的腦袋一下就嗡地巨響起來,大概空白了幾秒,我恢復了意識。我一個人的房間怎么會有男人的聲音!我努力地睜開眼卻只能睜開一條縫隙。
我想坐起來,想逃跑、想轉(zhuǎn)頭搜尋這個男聲,卻發(fā)現(xiàn)我完全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唯一能動的是眼球,我隱隱約約地看見我未關(guān)的頂燈和臺燈,以及紫色窗簾和原木門。
我立馬回想,我白天所接觸的人,以及我吃過、喝過的東西。我懷疑我是不是被壞人盯上了,被下了藥。一些女孩獨自旅行遇害的故事像影片一樣,在我腦海閃過,巨大的恐懼像黑色潮水一樣即將淹沒我,大口地呼吸。
安靜了很久,突然,那個男聲繼續(xù)說話了:“你別害怕,我只是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畢竟我…對女色再沒興趣,我只想念我的妻子。”
那聲音有氣無力,忽遠忽近,我無法判斷它發(fā)出的方向,我使勁地握緊雙拳,試圖指甲能讓我有痛感。
“我真的不會傷害你,這些年我好不容易碰見一個中國同胞,我只想和你聊聊天,我知道你有一顆愿意傾聽的心。你深呼吸一下,想像我是一個流落他鄉(xiāng)的落寞人。好了,我要開始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