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曾看到過一篇介紹《水滸傳》被翻譯成外文的情況的文章,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把《水滸傳》翻譯成《一個和尚的羅曼史》。一百單八將中,只有魯智深一個和尚,不用說翻譯者是以魯智深為傳主的。只不過要說魯智深的成長充滿了羅曼蒂克的話,需對羅曼重新定義。因為一說到羅曼史,必然涉及到情史,而魯智深這個和尚卻絕對沒有艷遇,雖然他在江湖上被稱為花和尚。不過單從綽號的獲得也可以看出魯智深的“美的追求”,因為他不知什么時候把后背刺了一身的花。一個愛花的和尚,卻不見他愛女人,從這個角度看,人家裴如海更有資格叫花和尚,可惜被拼命三郎石秀給殺了。
? ? ? 雖然魯智深這個號稱花和尚的人和女人不曾有過“親密接觸”,也不像人家裴如海有個潘巧云那樣的“野蠻女友”,魯智深的獨特的“羅曼史”序幕還真是被一個小女子給揭開的,此人就是在渭州城酒館賣唱的金翠蓮。
? ? ? 高俅引出了王進,王進引出了史進,史進引出了魯達。魯達一出場就是個粗魯漢子,粗話滿口,脾氣暴躁。請史進和李忠喝酒,對店小二很沒耐煩,聽到隔壁有女子的哭聲,他更是暴躁,把桌子都掀翻了。請朋友喝酒,卻因為不相關的事情掀桌子,還不叫粗魯急躁嗎?但是,當他得知金翠蓮的遭遇后,當即搞了一個現場“募捐”,自己又沒有帶錢,就向剛剛結識而且是被自己請的朋友借錢,史進是地主家的少爺,沒缺過錢,自然也不把錢當回事情;李忠卻不行,一個打把式賣藝的,拿出了很少一點錢,魯達沒瞧上眼,沒要,還當面說人家不爽利。
? ? ? 接下來就是解救金翠蓮父女。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了客棧,放金翠蓮父女走,自己看守店小二,以防他去鄭屠那里報信。這里也看出了粗人的精細之處,但還不是最精細的。最精細的在他打鄭屠的過程。他先找茬,但符合常情:讓人家給他切肉餡,讓人家自己切;先要精肉的,再要肥肉的,最后要軟骨的!正如鄭屠說的,你要精肉的臊子或許裹餛飩,你要肥肉臊子真不知要干什么,你要軟骨的臊子,就是來打趣。這回魯達說話了,我就是來打趣你,誰讓你欺負金翠蓮父女?但是不先出手,他等著鄭屠拿著屠刀先沖著他來,然后才出手。人家魯達也是講究韜略的,后發制人,撩搔你鄭屠先動手,我比你武藝高,我藝高人膽大。于是就打,邊打便質問;你嘴硬不告饒,我就說你要是告饒我就不打了,你告饒我就說你要是嘴硬我就不打了。總之,打你沒商量,就是為打你來的,你的一切借口都是我打你的理由!這個地方寫出了一個粗人的蠻橫,對待惡勢力的蠻橫,所以弱者是拍手稱快的。蠻橫中又深藏著精細。其中也有一個粗人的簡單可愛,就是眼看把人打死了,卻假意說:“你這廝詐死,灑家再打。”于是最能揭示魯達簡單可愛的心理描寫出現了:“俺只指望痛打這廝一頓,不想三拳打死了他。灑家須吃官司,又沒人送飯,不如及早撒開。”還要虛張聲勢:“你這廝詐死,灑家和你慢慢理會。”多么可愛,吃官司他不拍,沒人送飯他受不了!于是就逃走。
? ? ? 提轄是做不成了。也是因果報應吧,這回是他被金翠蓮給救了,人家金翠蓮因為魯達的出手,逃離了鄭屠的魔爪,找到了自己的歸宿——傍了大款,這回該搭救自己的恩人了,于是就上了五臺山做和尚。可以說,是金翠蓮成就了魯智深。
? ? ? 從此,青燈黃卷,乏善可陳。便是大鬧過五臺山,與羅曼無干。倒是因為大鬧而不得容身,五臺山的和尚是做不得了。只好去東京大相國寺。在去東京的過程中,路過了桃花村。桃花村,多么美艷的名字呀,在這里,花和尚為了搭救一個不愿意嫁給強盜的女子而假扮了一回新娘。這是花和尚第二次出手搭救小女子,痛打了小霸王周通。
? ? ? 到了東京大相國寺掛搭,正牌的和尚是做不得了,做了個等外的和尚,看守菜園子。在和那幫潑皮們顯示武藝的時候被林沖看到,于是魯智深就走向了連和尚也做不成的道路。因為林沖的妻子長得太漂亮了,被人家高干子弟給瞄上了,林沖的不幸命運就開始了。自己的老婆被上司的兒子惦記上了,又不能打,只能忍。于是被陷害,被往死里整。好個花和尚,,居然暗中保護著林沖,才使林沖免于喪命野豬林。就是這個和尚,一直把林沖護送到快到滄州。這回,連和尚也做不成了,就開始新的亡命天涯。
? ? ? 這樣的經歷,羅曼嗎?按照通常的意義是不夠羅曼的。但是,花和尚的人生是快意的,他不像林沖那樣逆來順受,不像武松那樣處處注重張揚自己當年打虎的聲威,不像楊志那樣孜孜以求封妻蔭子,不像李逵那樣就是一個蠻漢。他的命運因為一個女人,卻不是自己愛的女人,這與林沖不同;他殺人無數,但從不濫殺無辜,這與李逵不同;他從不殺女人和兒童,這與武松不同。
? ? ? 做不了軍官了就當和尚,和尚做不了了就當強盜,不管是做和尚還是做強盜,他都是迫不得已的,但又都不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么,做什么他都很快意,沒見他像別人那樣不肯落草,不肯上山。他,到了哪一步,就算哪一步,沒有什么精細的算計,沒有什么怨天尤人。就是到了杭州,忽然得知圓寂就是死,于是他就用熱水凈了身,盤坐在那里就死了。
? ? ? 花和尚,沒有一件事是為自己營謀的,他的出手,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雖然每一次出手,自己的境遇都要更壞,他不介意。
? ? ? 在《水滸傳》中,再找不到這樣的人。
? ? ? 一個和尚的別樣的羅曼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