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新冠肺炎,讓我第一時間想到了2003年的非典,笑稱自己也是經過非典疫情洗禮的。
那一年,我在讀高中,一天上午上課,班主任老師突然沖進教室,然后宣布,我們放假了,至于開學時間,不確定。
我匆匆收拾了一摞子書和練習冊,拉著小箱子趕往長途汽車站。到了車站才意識到疫情的嚴重性,最近時間的長途汽車票需到晚上才有,我靈機一動,在客運站出口不遠,攔住一輛回我家小城的長途車,坐在客車機蓋上,幸運的擠回了家。那個時候,我自認為有了走南闖北的經驗自信,想來大概就是擠私人長途汽車練就出來的。
對于兒時的時光,我只剩下片斷性的記憶,但非典那年是一個節點。小時候,我有四五個要好的伙伴兒,因為都是房前屋后的鄰居,年紀也都差不多,又在一個學校讀書,天天混在一起,構成了我小學和初中唯一的圈子。比起大城市的孩子,我們那時的娛樂真是單調樸素了太多,在一個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的年代,我們竟然也能自得其樂,并不絕對乏味。
記得每年的寒暑假,我們四五個孩子每天從早到晚聚在一起。早上起來,先相約一起去吃早點,大概步行500多米,到了一間我最愛的小早點鋪。我的標志性早餐是肉燒餅加豆腐腦,我一直認為,這個小套餐我吃一年也不膩。當然,你還可以選擇油餅、炸糕、豆漿、包子等等,都是極其美味的,是現在任何早餐都比不上的味道。
吃完早飯,我們慢慢悠悠的走回來,然后一般以虎子家為據點寫作業,但不知道為什么,寫作業的段落我怎么也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在他家日日打紅白游戲機,那游戲機好像是我的,因為記得我有一個黃色仿皮質小箱子專門用來裝游戲機。我4歲就擁有了一臺日本進口紅白游戲機,在那個年代,是很少見的。
因為虎子爸媽工作比較忙,白天家里沒人,所以他們家就成了我們無拘無束瘋玩的天堂,我家比較可怕,“班主任”每年都會和我一起休寒暑假,所以大家都不怎么來。記得有一次,大家準備打水仗,我把水剛剛罐在了一個紅色大氣球里,這個時候,虎子家的大門開了,原來是他爸爸有事突然回家,一著急,不知怎的氣球就炸了,大冬天我從衣服到褲子都濕了,狼狽的急忙往家跑,那個畫面大概是我對他家小院的唯一印象。
除了打游戲機,我們還玩過家家,從各種奇怪的人物角色到電視劇cosplay,女王、公主、殺手、壞蛋……披個床單就是女俠。我不太記得我們是不是也扮演過情侶、夫妻、爹媽等家庭角色,如果有,那幾個塑料娃娃一定就是生出來的孩子。這種“過家家”的女性游戲,一定是我們兩個女孩子提議要玩的,當然,我也會被男孩子們帶著去玩暴力運動。比如,在麥地里摔跤。
隔著一條小路,有一片麥地,冬天的時候,棒子都收割了,就剩下松軟的泥土,一隴一隴的。我們幾個會在麥地里面踢足球,踢的竟然是全場,有時候也會摔跤。摔得滿身都是塵土,現在想來,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我這個“潔癖”小時候竟然喜歡這種塵土游戲。按道理說,我應該是摔不過男孩們的,可我竟然一點疼痛的記憶都沒有。那片麥地并不偏遠,幾乎是次城中心的位置,可能是太貴,一直沒有開發商買下,前幾年聽說那片麥地上搬來了需要擴建的某重點小學和幼兒園,那一片竟然成了“學區”。
除了一片麥地,我的印象中還有一個水洼塘,小時候我們管它叫湖,現在看來,確實很難稱得上“湖”。從彎彎曲曲一人寬的小土路走過,路過那片湖水,就可以抄近路到城環路邊的小賣鋪,那是我們常光顧的一家小店。但不去小賣鋪的時候,我們也常常會去“小湖邊”,那里有一片很高的茂密樹林,一個人經過的時候,我甚至會害怕。我們常常在湖邊“打水漂”,有一次,忽然來了個大嬸喊道:“你們這幫壞孩子,我們拉河,你們填坑”,我們幾個立刻扔了手里的石頭,連忙狡辯到“沒有,沒有”。
晚上的時候,我時常和我的女發小住在一起,我們經常聊天到深夜,無話不談。她是我兒時最要好、最知心的朋友,每天上學她都會來我家找我,還幫我做很多很多的事情,照顧我的生活,然后我們一起騎著自行車去上學,她比我小一歲,低兩個年級。但是她的脾氣有點倔,惹毛了她,她就會一溜煙跑回家,重重的關上門,然后,我再去敲門哄好她。我們經常坐在她家的床上,玩芭比娃娃,給小娃娃們做衣服,她有一個膝蓋能動的小芭比,當時看絕對是質量最好、最貌美的一類,長大后,回想起來,我們的那些娃娃應該都是“冒牌貨”。擁有一個漂亮的芭比,是我童年時的夢想之一,可如今看著商場玩具店里那些玲瑯滿目的漂亮芭比,我再也提不起買她們的沖動。
為什么說非典那一年是一個節點?因為那一年我們幾個發小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為什么是重新?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人上了初中,有人還在讀小學,有兩個搬家上了樓,我還在外地讀書,離得遠了,自然也就不能天天混在一起。非典的后半段,大家都在家里憋不住了,因為正好放假,搬家的兩個發小每天都會騎自行車回來找我們,我們又開始打羽毛球、打撲克,跳皮筋、扔沙包。當然,他們依然會帶著一摞子試卷,低年級的給高年級的每人分幾張,我照例給他們趕作業,那是我每年假期很熟悉的一項任務。
小時候的“大個”,站在石頭上喊著“mokey、mokey”,傻傻的我們仰望問是什么意思,可非典那年他還是170出頭;最小的“鎖水”,非典時早已經學會了“上完廁所自己提褲子”,依舊是奶奶的心頭肉;“虎子”突然躥到了185,第一次見到他時,我記得他和我一樣高,非典時候卻像換了一個人,在我看來,那會兒應該是他的顏值巔峰;女發小越發豐腴,依舊美麗,從小我就覺得她的五官生的最端正漂亮;我剪了短發,長了虎牙,擺在我面前的,永遠是比我頭還高的練習冊。是的,那一年,我們都在青春期,非典的記憶,就這樣被定格了。
沒有人想到在17年后,有一種病毒會像非典一樣襲來,而我們早已不再是青春期的模樣,甚至近幾年都不再有什么聯系。剛剛工作的時候,只有我不會開車,幾個男孩一個電話就會來北京接我,這幾年,我自己有車了,卻很少回去,一年也吃不上幾頓飯。起初只要我回去,大家都會聚一聚,吃飯K歌喝酒,后來,不知怎的,就再也聚不齊了。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都快長到當年我們的年紀,其中也有人經歷了情感的變故和生活的挫折,但我們卻對彼此的生活知之甚少。母親總會和我提起非典時期我們幾個小伙伴的趣事,以及墻根下的一張合影,每次聽到,我只是笑笑不語。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從不玩游戲的我下載了王者榮耀,因為總被某人說“缺乏娛樂生活”,于是想自我突破和體驗一下。在上線的名單里,我又看到了虎子的頭像,于是他晚上隔三差五開始陪我一起打“農藥”。恍然間,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紅白機的時代,回到了誰用黃坦克、誰用綠坦克的配合中,只是屏幕兩端的我們都變了模樣,經了風霜。仔細想想,我們已經認識了二十多年……
我很少回憶,但卻從沒有把你們忘記,有時候也會想念,但更多的想念化成了心底的祝福。希望你們一切都好,都幸福。
時光已不再,愿我們依舊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