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的舊文,拿出來自己看看)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需要經常在飛機上度過自己生命的很大一部分。因此我比在地面上的任何人都有機會可以近距離地親近云彩,更能體會到在云端漫步時的那種心靜如水的境界。
在飛機上看云只有一個缺陷,那就是舷窗對視野的限制,往往只能看到接近180°視角的風景,就這樣還要被飛機巨大的機身、機翼占去相當的部分,然而只要一想到“世事古難全”的繞梁余音,心頭頓覺釋然。當飛機一躍沖上兩萬英尺的高空平穩飛行時,那才是看云的最佳時機,廣闊的天空是那么清澄透明,全然沒有一絲灰塵的沾染,飛機發動機低沉有力的聲波不但沒有擾動天空的寧靜,反而更襯托出大氣平流層的寂靜空靈。只有在這時,我的心靈才會自由閑適地開始云端漫步。
漫步在云端,我看見高空中的云基本上都是白色的,有時只是被霞光鍍上絢麗的色彩和鑲上華麗的金邊,多是帶著暖暖的色調的紅、黃、橙等慵懶的色調;有時則是因為太厚阻擋了光線透射而變得烏黑,而那種黑色并不是烏黑一片,它竟然象濃墨在清水里慢慢擴散開來一樣,有著極為豐富的層次和經脈。最難忘的一次我竟然在云端上空看到了閃電,綿延不絕的烏云在我坐的飛機右側激烈地翻動著,烏云上面是布漫繁星的黑色天幕,一道道閃電宛如憤怒的銀蛇不知疲倦地向上躥躍著,仿佛在爭食滿天晶瑩的星星,它們用自己稍縱即逝的軀體筑成了一堵光與影的墻……隔著舷窗,遠遠的看著這在陸地上絕對看不到的奇觀,我突然感覺到自然的力量是那么的無堅不摧。
漫步在云端,我發現高空中的云有著窮盡所有詞匯都無法一一描形摹狀的變化萬千的形態,即便如此,前人的名作佳句還是源源不斷的傳世。遠望去,薄薄的云彩輕得象一片片羽毛,稍有點厚度的則和綿軟的棉花不相伯仲,再厚一點的感覺上就更加接近現實生活中的種種材質,比如粉欄玉階,有著完美流暢的輪廓和過渡自然的形狀。最浪漫的想像莫過于把云看做是天宮的瓊樓玉宇,而飛機在云端飛行時,我常常把自己想像成前往天宮朝圣的虔誠香客,緊隨著各路神仙的車輦坐騎向前方單純地走著。偶爾可以看見彎彎的月牙兒害羞而沉靜地躲在太陽的對面,象牙白的膚色我見猶憐,真想輕輕地把她摘下揣在懷里,讓幾米的《月亮不見了》再度重演。天空非常的靜,靜得不會讓人產生任何的雜念,我坐的飛機此時更象一只傳說中的大鳥向太陽飛去,它沉醉在這純凈的靜中,甚至忘了拍打自己的雙翼。
漫步在云端,高空中的云是純天然的,絕無任何人力雕琢的痕跡。我仿佛飄出了舷窗自由地懸浮在云端,耳邊沒有了塵世的喧囂和紛擾,只剩下那純凈透明的靜,讓我感覺到自己仿佛沉入了無邊的縹緲中,毫無依托卻又心靜如水,又好像凝固在琥珀化石中的那只安祥的小蟲似的全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那一剎那我忘記了自己的存在,也忘記了世界的存在,我沒有看到傳說中的天國或其它,甚至沒有看見自己,我只看到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永恒。永恒是什么?永恒是敏感而又機警的,只要一發現我思緒的觸角向她伸去,馬上便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我在最接近天國的云端漫步時的唯一感受。
美好的總是短暫的,飛機很快降低高度,一頭鉆過厚厚的云朵。我無奈地看到圣潔的云變成了可疑的水蒸氣驚慌失措地掠過機翼,瞬間便消失了。當飛機拉著長長的尾氣軌跡落在跑道上時,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做好了下飛機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