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聽說是秒速5厘米。”
“哦,什么?”
“櫻花飄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
“嗯......明理你總是對這些事情知道得很多。”
如果,櫻花掉落的速度是每秒5厘米,那么兩顆心需要多久才能靠近?
那時陽光剛好,微風剛好,櫻花飄落的速度也是剛好,就像我們的名字剛好能在姻緣傘底下擺滿。
當時只有十一歲的少年以及與少年身高相差無幾的十一歲少女。兩個人的背影被完全包容在那充滿光明的世界之中。畫面中的二人,永遠都是那樣的背影。而且總是少女先一步向前跑去。就是在那時,站在漫天飄落的櫻花之中,明里說櫻花好似飛雪一樣。但是貴樹卻并不那么想。對于那個時候的他來說,櫻花就是櫻花,雪就是雪
貴樹和明理的相會到分別——小學四年級到六年級經歷了整整三年時間。兩個人都因為父親的工作關系而轉學,先后都轉到東京的學校。擁有相同經歷同樣病弱瘦小的少男少女,圖書館成了他們最愛去的場所,談論的是寒武紀時期奇蝦如何登場怪誕蟲長什么模樣,以及巴賓海蝎的5個眼睛應該長在哪個位置。速食店里用薯條擺出的未知名生物,連接著貴樹和明理的精神世界。
只是就像回家路上的那對貓咪一樣,終有一天咪咪會留下小貝一貓獨自上路。明理心疼地撫摸著小貝:咪咪去哪里呢?一個人很寂寞吧。當時明理堅信她和貴樹會一直在一起,一直到中學、高中甚至大學。
但是,兩人親密的世界因明里再度轉校而悲哀地告終。之后,貴樹一直努力地適應沒有明里的世界。中學一年級的夏天,貴樹收到明里寫給他的信時,感情一下子再度涌現。他們開始通信,并再次得到能夠互相傳達心意的幸福。終于那年冬天,換成貴樹要轉校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可能再也不能見面的那般遙遠。
于是兩人在信中約定:在放學后貴樹乘電車到明里身處的栃木縣巖舟車站,會合時間是晚上七時。
1995年3月4日,從早上開始下著寒冷的雨,中午時雨又變成了雪。放學后,貴樹推掉足球部活動按約定乘坐電車前往巖舟車站。在火車上貴樹想起了小學六年級的冬天的某個夜里,從明里打來的電話之中得知她將轉學的消息。
面對被強大的力量奪走自己最重要的一切是,貴樹選擇負氣逃避。哪怕是在畢業典禮之后,明里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道“貴樹君,再見了。”的時候,貴樹依然低著頭沒有回應她任何話。但是即便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的貴樹,也依然孩子氣地希望明里能夠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啊。而對當年還只是一個孩子的貴樹來說,面對這樣的情況,任誰也無法繼續保持冷靜吧。即使只有十二歲的明里沒有任何的選擇余地。
為了此次的相見貴樹將路程表細致地規劃到了哪個時間點應該抵達哪站,只是他預想了所有可能出現的狀況就是沒想到列車會晚點。車站與車站之間是那么遙遠,在每個車站列車是停留那么的久。彼時貴樹就只剩下這個念頭。約定的時間已到,列車卻因為大雪停滯在途中。
掏出花了兩個星期寫給明理的信,不安的情緒開始彌漫,只是貴樹更加擔心的是明理看不到自己會更加的不安吧。
讓明里等待的焦急感與持續奪走貴樹的體溫的寒冷還有胃中刺痛的空腹感交織在一起,使他的身體逐漸變的僵硬起來。賣蕎麥面的推車旁坐著兩名好似工薪族的人正在吃著面條。雖然貴樹也想去吃一碗蕎麥面,但是一想到明里也許一樣餓著肚子等待著自己,只有自己一個人吃飽是不公平的。于是為了稍微使自己暖和一下,貴樹走向了自動販賣機。就在他從外套口袋里取出錢包的時候,寫給明里的信也一同掉了出來。在那一瞬間便隨著不停吹過的強風,轉眼便穿過站臺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了。
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車廂里,想起明理寫給他的那些信。“不知道為什么從明理的信里我能想象到明理總是單獨一個人。”那天,貴樹所搭的列車在什么都沒有的荒野上停留了兩個小時,短短一分鐘湯他感覺如此的長,少年明顯感覺到時間所含著的惡意,朝著他的頭上慢慢地流過,他只好要緊牙根拼命地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
明理,希望你,已經回家。回到家了,那該多好。
貴樹抵達栃木縣巖舟站是晚上11點15分,走進昏黃燈光下的候車室時他明顯錯愕了一下。是啊,她不該在這里等著的,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會在這里等著的。看著坐在火爐旁的少女,貴樹輕輕走到旁邊:“明理”。而明理緩緩抬起頭,又低下拉著他的衣角抽泣。
“好喝。”
“是嗎?只是普通的焙茶而已。”
“焙茶?第一次喝。”
“騙人,一定有喝過的。”
也許正是明理親手做的便當,所以貴樹才會覺得是他吃過的東西里最好吃的吧。
明理帶貴樹去看了那顆她信里提到的櫻花樹。站在巨大卻枝干光禿禿的櫻花樹下,雪花從樹上不斷地飄下。明理伸出右手接住以秒速5厘米飄落的“櫻花”,對貴樹說:“吶你看,這看起來就像下雪一樣。”
“是啊”
在凜冽的冬夜里,櫻花飄落的樹下,13歲的少年少女交換了彼此的初吻。
就在我與她的嘴唇相接觸的一剎那,我仿佛領悟到什么是永遠,心靈或靈魂是在哪里,我感覺到與她分享了這13年聲明中所有的一切。接著,在下一個瞬間,我感到無法忍耐的悲傷,明理的熱情對我的心意,我該如何對待,該帶到哪里去,因為我不知道。我清楚地感覺到,我們以后的日子還是無法一直在一起。在我們兩個人的面前,橫亙著對于我們來說過于巨大的人生以及茫然的時間。
但是,我在那一瞬間所感覺到的不安很快便被明里的溫柔所融化,在我的意識之中只留下明里的嘴唇的觸感。明里嘴唇的柔軟與溫暖,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比擬的。這對于我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吻。即便現在回憶起來,在我的人生之中,那樣純粹而切實的喜悅是絕無僅有的。
清晨,貴樹踏上已經開動的列車和明理道別。互道一聲珍重后,列車緩緩向前開動。最后貴樹還是沒有告訴明理他把寫給她的信弄丟了,因為在那個吻的前與后世界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而明理也沒有將自己寫給貴樹的信交給他。
車開動時,他們約定會繼續寫信打電話,兩個人隔著車門的玻璃把手按在一起,雖然很快就分開了,但確實有一瞬間的重合……
櫻花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