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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站在他的病床旁,茫然四顧,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前一步讓他看見我,還是后退一步隱藏自己。
? ? ? 我在醫院長廊的這頭遠遠就看到他,一個人單薄的躺在病床上,頭發因為化療基本掉光了,幸免于難的幾根也已全是白發了。醫院里永遠人滿為患,排隊也很難住進病房里,大多數時候只能睡在走廊外面另加的病床上。人來人往,遠遠看他一個人,縮在被子里,只有一顆光禿禿的腦袋露在外面,心酸的更加厲害。
? ? ? 我走過去,看見他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沒有,“三伯,三伯”輕喊了他兩聲,他醒過來看到是我,搖了搖頭,“不想吃嗎?”我問。他又搖了搖頭,說肚子不舒服。我必須要湊近他才能聽清他在說什么,半個月前因為咳嗽,他的嗓子就已經啞的發不出聲音了,一直到現在都不見好轉。問我現在幾點了,我說十二點半。他說怎么才十二點半,似是不相信,又從口袋里摸出手機看時間,我問他以為現在幾點,他說以為下午兩點多了。人難受到極致的時候,昏昏沉沉,總覺得自己睡了很長時間,實際上不過是正常人打個盹的時間。若是平常,他早都急不可耐的打發我走,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也沒力氣催我了。我就站在病床前,拎著保溫桶,不知道何去何從。四月,住院的人顯然沒有冬天的時候多,是呀,這樣一個萬物新生的季節,若不到萬不得已,誰愿意待在這充滿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是的,我們已經萬不得已了!這一次的化療,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膝蓋酸疼,肚子脹氣,白細胞低的可怕,一連串的并發癥狀開始出現,徹底擊垮了他。
? ? ? 我心生悲涼,作為晚輩我們為他做的實在太少了,大部分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待在醫院,以前吊完水還能自己坐公交車回家住,他不喜歡住院,嫌醫院里臟。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來回跑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我知道很多時候他的心里是不開心的,誰不希望病來床前有人噓寒問暖,可是大多數時候他都一個人躺在哪里,因為打著點滴,所以還要保持清醒,睡也睡不踏實。他性子急,很不喜歡麻煩人,給他送飯,總是催著人走,怕耽誤你上班,他總是為別人操碎了心,偏偏又脾氣倔強,倔勁上來任誰說都不理。所以,有時候我也心生怨氣,氣過之后,又會懊悔。
? ? ? 我站在走廊里,能看到旁邊病房里的情景,正是吃飯時間,可是飯菜的香味已經被消毒水味完全蓋住,山珍海味到了這里,也味同嚼蠟。正當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三伯睜開了眼睛,我問他要不要喝點小米粥,他點了點頭。我讓他躺著,我喂他喝。這一次他沒有拒絕我,這也是我第一次喂他吃飯,他性格好強又急躁,從不肯在我們面前服軟,我生怕惹他不高興,所以格外小心。看著他小口小口的抿著,第一次我感覺到那個堅強又喜歡硬抗的家伙老了,憔悴了……
? ? ? 喝完了粥,他就讓我走,每次都這樣,他就是不愿意給別人增添負擔,這樣的他有時讓人心疼的要命。三伯應該也很孤單吧,不擅長交流,不會流露心聲,我聽媽媽說,他在夜里一個人偷偷落淚,生病的日子里,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他都經歷了太多的提心吊膽和膽戰心驚,每一個未眠的夜晚,都是煎熬,有時候回家住,我總是留心聽著他的呼嚕聲,呼嚕聲響起,就意味著他睡著了,我希望他的每一個夜晚都能踏實的睡著,不要傷心。
? ? ? 四月的陽光,很溫暖,也很耀眼,可是我卻恍恍惚惚,因為第一次我的心里感覺到他好像跑不動了。時光就像躲在樹縫里的光一樣,在和我躲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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