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花 ? 水中月 ?真亦假 ?假亦真 ? 這只是個故事
起篇
硝煙彌漫。
馬車的顛簸使車內的公主來回晃動,身亂,心更亂。
突然,一箭飛射進車廂內,掠過發絲,直挺挺地插入車壁,車內的女子花容失色。
前面廝殺的男子,馬上翻開布簾,看見完好無損的她安坐在軟墊上,心下舒了口氣,為了她的安全,為了他心愛之人的安全,他必須更小心,他,必須將她安全送達,即使,她是去嫁人的。
思畢,放下布簾,一聲怒吼,為了她受的驚嚇而憤怒,為了自己失職讓她受驚嚇而憤怒,一沖上前,說:保護好公主,我去殺了主將。
初見 ?初戀
某朝代,某王的第二位公主琴笙,幼年時因身體弱,甚少出門,不喜宴樂,愛讀書作畫,貌清麗,不是公主中最美的,但才情卻是名聞天下,有詩集《世殤》及圖冊《清情》更是成為了當代文人雅士手中收藏的珍品。
卓俞,王國將軍,無父無母,戰亂中被神秘人收養,習得一身好武藝,年十二時,神秘人離開再不予相見,無處可去便從了軍,因英勇善戰,殺敵無數,百戰百勝而出名,年十八就封了將軍,掌管十萬大軍,因貌俊美,不穿盔甲時無人知曉乃是一武將。
那年三月,公主琴笙笈鬢,舉宮均為其慶生,卓俞駐立于王身后,見公主襲一身長裙緩緩走來,下拜問安時柔聲而伏,竟眼不能離,察覺自己失態時,突見一敵國刺客破門闖入,正持劍刺向公主身前的王,頓回神,將其一手反扣拿下,公主琴笙轉身躲避刺劍時受驚昏去瞬間,卓俞心下莫名一緊,大步一跨,另一手將其攬入懷中。
她是他這么近抱起的第一個異性,他亦是她自小除父皇外抱她的第一個異性。
王心驚未平見公主昏厥,立即命宮女扶回閨房。
卓俞眼隨公主離去,莫名不舍。
夢醒 心系之
琴笙因受驚在睡夢中發起高熱,太醫忙亂,婢女來回換熱水擦拭降溫,過許久才聽宮女說總算退燒了,卓俞聽見宮女竊竊私語說公主許久不曾這樣了,心下莫名不安,趁夜深潛入閨房探看,手敷上琴笙額頭時,公主恰巧醒來,緩緩睜開的眼對上了卓俞眼中的擔憂,心下一驚,正猶豫喊還是不喊,認出了是白日在殿里救了父皇的人,便問,你是怎么進來的?卓俞見狀馬上行大禮賠罪,要知道擅闖公主閨房是殺頭之罪,說道:公主恕罪,屬下卓俞,新任將軍,白日見公主臉色蒼白昏厥不醒,后聽聞婢女私下議論說公主高燒昏迷,見太醫來回進出,不知道公主是否已退燒,見宮俾扛不住疲累睡著了,不放心公主,所以……卓俞支支吾說著,又覺得不妥,著急補道:屬下是剛調任至內宮擔職的,恰巧聽見的。
琴笙暗夜里打量著前面這個高大卻帶一身儒雅自稱是將軍的男子,心下漣漪,不知其為何擔心,也不知自己為何竟有些慌亂,說道:你快走吧,被人發現就死了,走吧。
卓俞聽后翻窗離開,琴笙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既然不自覺地臉紅了。
從小到大,除了母親,沒有人看過她熟睡的樣子,更沒有男子看過她熟睡的樣子。
兩心相系 情萌
卓俞回房后想起自己剛才的魯莽,甚覺后悔,又想起公主臥床而眠的恬靜,不覺得笑了。思之自己敷手至額見公主睜眼時,既然緊張地不知道怎么辦好,暗自嘲諷自己上陣殺敵的勇氣不知道去了哪里,再想到她眼眸如星,心底突然有個聲音說:如果能天天看見那雙眼睛就好了。卓俞為自己這樣的念頭怔住了。像他這般俊美善戰之人,身邊不是沒有過女子愛慕,但不見得自己有過緊張,卓俞莫名了,這是為什么?
琴笙自卓俞走后也就無眠了,他為什么進來?一個素不相識的男子說擔心進來,還用手摸了她額頭,是怎么回事?這人真是如他所說,內宮守衛將軍?琴笙糊涂了,看看房間內一切照常,想起卓俞眼底的擔憂,難道是錯覺?為什么仿佛看見母親的擔憂?他為什么擔憂?
琴笙想了許久也沒想出頭緒,只是想起這個人,心底莫名溫暖。自從母親死后,很少看見那樣的眼神了。
偶遇 ?情難自禁
自上次后,琴笙恢復到往日樣子,門口曬太陽,寫字,看書,畫畫,獨自一人。卓俞內宮走動巡邏之時,見她便行禮匆匆而過,琴笙也是照禮制回應。兩人似再無交集。
琴笙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卻不知,卓俞憑借自己輕功了得,幾乎夜夜上房窺探,見其安睡方離去。有時耐不住思念,便潛入屋翻閱琴笙字畫,忍不住想了解她的生活,她的喜好,看她恬靜熟睡的樣子,心下滿足方離開。
那日,琴笙夜深無眠,想起近日來的變化,心下卓俞的形象生動起來,便隨手畫了一副肖像,圖中卓俞不是盔甲,而是襲長衫執紙扇,儒雅含笑望之。畫畢,琴笙心想自己居然能將其繪出,覺得臉微微發燙,看著畫中的男子自言自語道:這分明是個書生,哪里是武將。
房頂上,卓俞看不清畫中之人,心下糾痛。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難受,卻很想知道公主筆下男子是誰,見公主插畫入框后上床睡覺,便悄悄潛入,翻閱畫卷,心下想著誰家王孫公子深得美人心,正心糾結時,背后有人拍肩,反手一扣,公主不穩跌入懷中,一望淪陷的眼睛聽見“疼”的唏噓聲才想起,自己在公主房里行見不得光的事,頓時不知如何解釋,見懷里女子受驚,想到自己習武之人的力道有點大,又不免自責起來,忙查看公主的手,見公主退后,將手藏起,才驚覺男女授受不親。行禮致歉。
琴笙看著眼前男子,不知如何是好,在背后摸了摸自己受傷的手,不禁疼得低吟了一聲。卓俞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說竟說不出話來,翻窗回房取藥。
琴笙愣了。
回神時,卓俞已經回來,手上拿了瓶藥,雙手遞上說:屬下不知是公主,下意識手勁有點大,請公主責罰。
琴笙看著藥,嘆了一口氣,接下準備敷藥,卻發現傷的是右手,左手很難操作,不知如何是好,卓俞上前說:公主若是不嫌棄,屬下可以幫忙,屬下求公主責罰。琴笙看著門口睡沉的宮俾,心想自己這會兒要是給人殺了,估計也沒人知道,無奈地點了點頭,伸出手去。
敷藥時,借著月光,琴笙近距離得看清了卓俞,此刻的他,伏首搽藥,特別認真,特別好看,頭也不敢抬的樣子又特別可愛。
琴笙問:你到我房間翻什么?找什么?
卓俞低頭不語,不知怎樣回答,告訴公主自己好奇畫中男子嗎?為什么好奇?有什么資格好奇?
琴笙看著被一問就臉紅的卓俞覺得更可愛了,便故意想捉弄他,又追問:你為什么進我房間?找什么?
卓俞的頭埋得更低了。
琴笙覺得逗他十分有趣,便故意伏身看他,繼續問:說啊,你在找什么?正問著,誰知卓俞抬頭欲逃對上了琴笙的眼……愛一個人,瞬間的眼神掩飾不了心情。
卓俞慌了,他從琴笙清澈見底的眼睛里看見自己情竇初開的慌亂,他不禁愣住了,直直地看著琴笙的眼睛,不自覺靠近,想看得更清楚……
琴笙也慌了,他沒想到卓俞會突然抬頭,也沒想到,卓俞會越靠越近,琴笙不知道怎么辦,往后退了一步,準備起身結果不穩摔在了地上。
卓俞回神,忙收起藥瓶,驚慌逃離。
公主,是要嫁給王子的,他不是。
愛 ?是一場病
卓俞隨王出征。
出征原因乃是刺客招供,鄰國的奸細,若能得手,鄰國便會趁國位無君時大力進軍。刺客潛入宮內已有數月,聽聞公主生辰之日,會有宴樂,屆時守衛松懈,易于得手,只是不料王身后的生面孔會是新調任的守衛將軍。
事情既已查明,王自然要討回公道。
卓俞離開前一晚,上了屋頂,望著公主熟睡的臉,心想,也好,出兵打戰回來,至少也要一年半載,應該就會不那么想見你了。心里雖然這樣想,此刻卻希望能將公主安睡的恬靜印在心上。
心下黯然。
琴笙并不知道,這個自稱是卓將軍的男子要隨父皇打戰。
只有分離 ?才知心聲
這一走,八個月。
戰場上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游移,卓俞奮力廝殺,從來沒有什么時候,像此時的他那樣,作為武將,居然想回朝,夜深敷傷口時,總會想起公主熟睡的臉,他甚至想,只要每日睡前能看見這張恬靜的臉,他不想上戰場。本以為,出來后,戰場,他最驕傲的戰場會讓他淡忘,卻不知,這思念如同魔咒一般,一日強過一日。
琴笙不知卓俞出戰,以為是上次落荒而逃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不敢再來,但又不知道卓俞到她房間翻什么,要找什么,琴笙想,這男子不會是奸細吧?可是,如果是奸細,我房間里也沒有什么國家機密啊。琴笙想著,總會想起卓俞忽然抬起頭的瞬間,想起卓俞越來越靠近的樣子,不自覺,臉越來越燙。
相互間的思念隨著分開的日子越發濃烈起來,等意識到是思念,意識到心已動,雙方都已經淪陷。
國若亡 ?家亦不復
八個月的戰爭讓這個國家財力,軍力都耗損了一大半,殊不知,這只是毗鄰兩國的合謀陷害,一個國家先損耗這個國家的財力軍力,另一國則以威逼利誘挑釁,再戰得利益,雙方平均瓜分。在王國燃眉之時,下作人意欲舉兵再犯,雙面夾擊之下,琴笙的父親,欲將琴笙送出嫁于鄰國年近半百的國王,求和。
那個時代,女子多用于取悅男人,即使是皇室子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有無可奈何之時。
這個事情即刻昭告了天下,三綱五常前,琴笙沒有一句話,即使飽讀詩書,即使知道這些都是不合情理,在這個時代,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卓瑜回京得知消息,暗傷。但并未做任何出格之事。兩人相遇相望均無言。都欲舍小我,成就大我,都明白,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若亡,家必滅。
出塞 ?遇刺
臨嫁之期將近,卓瑜請旨護送。
王心傷,畢竟這個女兒從小孱弱,遂準。
事實上,人家若盤算好了要吃你掉你一截肥蹄,你就扔一塊小肉,根本上是不可能放過你的,人往往在弱勢下求生存,卻不知道,你越是弱,人越是欺。
車馬行至邊關,突然殺出一批人,欲刺公主,讓雙方求和不成,而行刺之人就是王國欲求和的國家。你都獻出女兒求和了,明面上若不肯,道義上也過不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人死了一了百了,再以此次誣陷王國假意求和,以人不曾到為借口,發起戰爭。
這世上,一些事情往往都是如此,哪怕是要爭權奪勢造反也得尋個好的由頭,免得后人唾棄。
這一世 ?盡
出嫁一行人本就人不是很多,絕大多數的都是宮女太監等陪護,守衛的士兵也就千把人左右,路上大半月的舟車勞頓,個個都疲累,突然的行刺讓人淬不及防。硝煙彌漫,亂劍相射,只消一注香的時間,便只剩下數十人。
突然,一箭飛射進車廂內,掠過發絲,直挺挺地插入車壁,琴笙嚇得花容失色。
卓瑜心驚,馬上翻開布簾,看見完好無損的她安坐在軟墊上,心下舒了口氣,他,必須將她安全送達。
思畢,放下布簾,一聲怒吼,說:保護好公主,我去殺了主將。話未說完,琴笙拉住了卓瑜的衣袖,低頭說道:我怕,你帶我逃。
卓瑜驚詫,一晃神間,對方主將已下馬,一柄明晃晃的劍直愣愣地向公主刺來。卓瑜下意識地將她護至身后,劍直挺挺地刺進右下胸膛,一陣暈眩,倒地。
琴笙呆若木雞,繼而抱住這個男人大哭起來。
活著,無論與誰過一生,終究知道對方好或者不好。
或者,只要活著,終究還有相見的盼頭,相守的希望,但這一刻,琴笙撕心裂肺的哭聲仿佛天地間都沒有其他人,絕望悲涼。
卓瑜第一次,抬起手,摸上琴笙的臉,也是第一次,卓瑜開口完整地說了一句話:若你不是公主,該有多好。
話落氣絕。
終篇
天,好熱,一身的汗。琴兒揉了揉眼睛,原來是場夢,幸好,是場夢而已。可是,夢里那一劍刺在心上人身上居然那么真實,真實到連自己的絕望都那么刻骨銘心,醒來的瞬間,居然發現自己滿臉淚痕。
琴兒,二十一世紀新時代女性,教師,愛閱讀,愛碼字,有一個男友,準備于下個月訂婚結婚。
琴兒夢醒,心下驚,便給這個男友打起了電話說:昨晚我做夢,好像一輩子那么長,我是個公主,不知道在哪個朝代,有個很愛我的男人為了救我,被劍刺死了。我傷心地居然哭醒了。男友大笑:怎么刺的劍?琴兒說:就那樣一拉扯,擋在了我前面,然后刺進去了。
男友問:哪邊?
“右邊胸肋旁。”琴兒回答說。
琴兒清楚得聽見男友說:我的右邊胸口上有個胎記,形就像一柄劍口,哈哈,難不成那是我上輩子為你死的印記?
聲音,那么近,又那么遠......
這世上,感情往往就像命中注定一般,那個人,就是那個人,讓你義無反顧,逃不掉。
結婚當晚,琴兒看見了丈夫身上的胎記,梯形,如劍刺進胸口的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