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高三剛開始的那年夏天,安然轉來我所在的班級。那時的我扎著不長不短的馬尾,穿著寬松的黑白相間的校服,身材臃腫,頭上的劉海全部梳了起來,露出光光的額頭,整天埋在各種書本和做不完的試卷之間,根本無暇顧及一個與我高考毫不相干的人的到來。
? ? ? ? 晚自習的時候,同桌拿筆戳了一下正在做題的我,然后說,看,那個就是來咱們班的補習生。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抬起頭,慵懶的看了一眼,只記得,他高高瘦瘦的,背著書包,一臉笑容著從講臺上走過,其余的,什么都沒有。
? ? ? ? 日子還是平平淡淡的過,我依舊沉默內向,以一種好學生的姿態每天展現在大家的面前,聽老師的話,從不遲到,也從不曠課,除了讀書就是讀書,與安然依舊沒有任何交集,即使是在校園里見了面也假裝不認識,匆匆低頭閃過。只是下課的時候聽大家說他又和年紀的哪個女生在一起了,然后又分手了,我也只是聽著,這樣的事想來大家也不足為奇,并沒有覺得他有什么的不同,聽說了,過了也便就忘了。
? ? ? ? 他整天整天的遲到曠課,有時候早自習結束了才看到他慢悠悠的走進教室,然后趴在桌子上埋著頭又睡了起來,晚自習的時候也常常看不見他的人。在老師和我們的眼里,他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差學生而已,大家也并沒有因此就對他的舉動感到任何的奇怪。高三的第一次模擬考之后,我的成績依舊和往常一樣,并沒有任何的浮動,物理成績也一如往常的在及格線上徘徊。很意外的是,平常遲到曠課的他卻考進了前十名,語文作文甚至被語文老師拿來當范文在兩個班級之間朗讀,理綜成績也僅次于第一名,只是英語成績差的可憐,只有我英語成績的零頭而已。
? ? ? ? 這樣緊張的日子又過了很久,直到入了冬,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我還是一如既往的除了上課時間之外從來都不在教室呆著,上晚自習的時候,同桌悄悄告訴我,有男生喜歡她,我聽了也不足為奇,她一直都是個美麗且優秀的女生,人也很隨和,有人追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只是我沒想到是安然。我抬起頭,看著她眼睛里跳出來的喜歡,淡淡的說,哦。
? ? ? ? 高三最后一次換座位的時候,安然換到了我旁邊,成了我的新同桌,開始的第一天我們沒說一句話,第二天他和我打招呼,我簡單的回應著他,面無表情,又繼續沉湎于自己的世界。再后來我們開始慢慢熟悉,我開始幫他追他喜歡的我的那個女同桌,給她傳紙條,在她面前夸他,安然也開始不再曠課,上課也認認真真的聽講,成績也比之前越來越好。
? ? ? ? 他字寫的很好看,也總喜歡寫一些東西,他把自己寫的東西拿給我看,然后又叫我附上自己的想法,當初年輕的我們,大多都是假裝的文藝青年,總喜歡為賦新詞而假裝出許多的愁緒出來。后來的我們默契到彼此一個眼神就可以知道對方想說什么,他陪我一遍一遍做枯燥的物理數學題,將好幾種不同的解答方法一步一步耐心的講給我聽,我也教他英語,我們在彼此的幫助下,向著六月的高考英勇的邁進。
? ? ? 學校的對面是山,從教室看出去剛好可以看到山頂,三月的時候,天開始暖起來了,樹也開始發芽,上課的時候從窗戶看出去,總能看到山坡上大片大片盛開的桃花。他說我周六帶你去看桃花吧,我笑了笑沒說話,很多個周六過去了,桃花也謝了,也終于快要高考了,安然還是沒像之前說的那樣帶我去看桃花。有些事,我們總覺得還有機會去做,可是最后等到分離的時候才會發現有些事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再去做了。
? ? ? ? 他說,丫頭,我追你好不好。
? ? ? ? 我笑他,罵他神經病,他喜歡的女生大概可以湊好幾桌麻將了,可是我不一樣,我本來就不是個外向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顧及很多,在高考面前,所有的喜歡都不能算作什么,我是大家眼里的好學生,也要一直都是大家眼里的好學生。
? ? ? ? 最后一次模擬考成績出來后,學校舉行了頒獎大會來為即將奔赴高考戰場的我們來加油打氣。坐在現場聽到校領導頒給我優秀班干部的獎勵,我一臉詫異,然后就被推著上了領獎臺,面無表情的領了獎。下臺之后我在一陣的唏噓聲中離開了現場,安然跟了出來,什么都沒說,我們就這樣安靜的坐著,很久之后,我開始哭起來,哭著哭著我就開始笑起來,他說,丫頭,你太厲害了,你都沒看到剛才教導主任的臉都綠了。
? ? ? ? 我看著他,那我哭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出息,會不會覺得我太討厭了。
? ? ? ? 他沒有笑,很嚴肅的對著我說,沒有,大家眼里的你不是真的你,我了解你。
? ? ? ? 教導主任說,蘇一一,你最近都干什么了不好好學習,不要和壞學生在一起。
? ? ? ? 英語老師說,蘇一一,我講到哪了,你上課在干什么。
? ? ? ? 越來越多的老師說,蘇一一最近越來越浮躁了,很多老師開始找我談話,我站在他們面前,低著頭,兩只手扯著衣角,聽他們說我最近的浮躁,聽他們說讓我不要在和安然一起玩。
? ? ? ? 回教室的時候,安然安靜的坐在我身邊,很長時間之后才說,丫頭,你是好學生,我是壞學生,我們應該保持距離的。我沒說話,下課的時候,他就被換了座位,然后又開始像以前一樣遲到曠課。
? ? ? ? 高考后的第二天,他送我去口語考試,兩個人沿著馬路走了好久好久,最后說了什么也不記得了。后來我們各自去了各自的城市上大學,碰到好玩的事情也會說給對方聽,可是距離太遠,有些事情傳著傳著中途就短了,我們也慢慢的沒有了聯系。
? ? ? ? 最后一次見他是大一寒假的小學同學聚會,那時的我們早就彼此沒了聯系,認識的朋友說安然也在附近,想要見我。我一陣恍惚,才想起來是當年那個說喜歡我的少年,我唯唯諾諾的躲避,后來還是忍不住去見了他。
? ? ? ? 隔著馬路,我眼前站著的安然,依舊是當年那個高高瘦瘦笑起來很好看的他,我們就這樣站著,彼此笑著,中間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冬天的太陽剛好照在頭頂上,溫暖熱烈,有點風,不是很大。
? ? ? ? 安然越來越瘦了,我朝他走過去,回憶像是被推開的窗一樣,將過去的種種全部都呈現在了眼前。我們去吃飯,還是像以前一樣,我安靜的坐他旁邊,聽他說最近發生的關于他的事。他說,丫頭,我又開始曠課了,我又開始整天整天的打游戲了,沒有人管我,沒有人像你一樣管我。他一直叫我丫頭,很多年以后還是這樣,彼時我已有了男朋友,我們都以為彼此找到了可以讓對方守護一生的人,最后卻發現不過是相互錯過。
? ? ? ? 我們是好朋友,但也僅限于朋友,稍微一越過城池便就會徹底失去彼此。
? ? ? ? 去年冬天他結婚了,新娘美麗大方,我看著朋友圈里面的他們,幸福美滿,可是最后,我卻連一句祝你幸福都沒有說出口。
? ? ? ? 大概不打擾,是最好的。
? ? ? ? 感謝生命中短暫出現過的美好的永遠驕傲的你,希望你身邊已經存在的姑娘,多愛你一點,戒掉你的煙和游戲,還有那憂郁的孤獨的眼神,陪你散散步,看看花,聽你講一些你不愿分享給別人的秘密,看你筆下誕出溫暖的文字,哪怕是像你當初的時候,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