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了一個觸目驚心的數據：“10 年來，中國有 470 萬醫學生畢業，而醫生總數只增加 75 萬。其中，25 ～ 34 歲的醫生比例從 31.3% 降至 22.6%。”

壹

用了一天的時間拖著進度條看了35集的《春風十里不如你》，它講述的是一群本碩博連讀的醫學生們從軍訓到實習的青春故事。

和很多人不同，我沒有太多的關注男主到底應該和誰在一起，班長付出的這些年的青春值不值得，小紅到底是不是作。

整部劇中我最欣賞的人是辛夷，認為他是這部劇中三觀最正的人，對女朋友妖刀死心塌地，為朋友兩肋插刀。而這樣完美的人設，卻在劇中因癌癥去世。

在辛夷的葬禮上同學們問妖刀去美國學什么，她說要讀MBA。

“不學醫了？”

“不學了，永遠不學了。”

這個答案雖在意料之外，卻在也情理之中。

妖刀不學醫了，不當醫生了，是心痛，是哀莫大于心死。自己是醫學博士，卻看著愛人死于癌癥，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點點靠近死神，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曾經看過一個醫生的訪談，她談到作為醫生，在親人患絕癥的時候，她可以從醫學知識和目前的醫療水平上知道這病的發展過程和最終結果，因此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對未知結果的恐懼，能夠迅速的接受現實，提出理性的應對方案。

但是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會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沒能留住那個疼愛的人，直至滿眼濕潤，打濕衣襟，久難平復！

在小說《龍族》中，有一部分人因為參雜了龍血，體質會更好，感觀會變得更敏銳。但在普通人只是覺得冷的溫度下，他們因為感觀更敏銳，會覺得特別的冷。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有人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放棄做醫生，但是我知道作為醫生，對親人的病情他們會多一些冷靜客觀的判斷，而面對親人的離世，他們的痛苦會更多。

貳

網劇《春風十里不如你》是根據馮唐的小說《北京，北京》改編，我沒有看過這本小說，只是依稀記得在馮唐的另一本小說中，男主和秋水一樣，也是一個學醫的文學青年。

馮唐，1971年生于北京，現居香港。詩人、作家、醫生、商人、古器物愛好者，2013第八屆中國作家富豪榜上榜作家。1990年-1998年就讀于協和醫科大學，獲臨床醫學博士，婦科腫瘤專業，美國工商管理碩士。

其實馮唐和他們一樣，同樣也是學醫的文學青年。而不同的是，學醫八年后的馮唐，選擇不當醫生。

馮唐曾經寫下過名為《大醫》的文章，以和希波克拉底對話的形式，講述了他放棄做醫生的心路歷程。

十多年前，學完八年醫術之后，飲酒后，嘔吐后，枯坐思考后，我決定不再做醫生。

文中馮唐還提到了自己放棄做醫生的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是懷疑醫生到底能干什么。

學醫的最后三年，我在基因和組織學層面研究卵巢癌，越研究越覺得生死聯系太緊密，甚至可以說，挖到根兒上，生死本來是一件事兒，不二。多數病是治療不好的，是要靠自身免疫能力自己好的。我眼看著這三年跟蹤的卵巢癌病人，手術、化療、復發、再手術、再化療，三年內，無論醫生如何處理，小一半的死去，緩慢而痛苦地死去，懷著對生的無限眷戀和對死的毫無把握，死去。

第二個原因是擔心做醫生越來越艱難。

我當時擔心的是，這么做，除了救死扶傷的精神愉悅之外，醫生還能收獲什么？完全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醫生又能精神愉悅多久？人體組織結構和解剖結構之上有疾病，疾病之上有病人，病人旁邊有醫生，醫生之上有醫院，醫院之上有衛生部和發改委和財政部，醫院旁邊有保險機構，保險機構之上有保監會和社保部。在現代社會，醫生治療病人，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商業活動。在醫療衛生上，國內強調平均、平等、“全民享有醫療保健”，強調計劃調節、遠離市場。“藥已經那么貴了，就只能壓低醫生的收入，醫院就只能以藥養醫。”美國的醫生收入好些，但是，不但訴訟橫行，而且也從根本上解決不了公平和效率的平衡問題：“如果新生產出一種救命的藥物，成本十萬，定價一千萬，合理嗎？應該管嗎？新藥定價一千萬，是應該給付得起的病人吃呢，還是應該給所有有適用癥的病人吃呢？美國30%的醫療費用花在兩年內要死的人群上，合理嗎？”

馮唐講述了很現實的問題，文中他也提到，不同于他放棄當醫生的那個時候，現在的醫生多了性命之憂。

醫療制度的不合理，醫患關系的不和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部分人決定不做醫生。

馮唐問：希波克拉底，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其實每一個人都想問，有更好的辦法嗎？

叁

如果提到棄醫，總是能想到魯迅先生。

我們很多人認為的魯迅先生棄醫從文是因為認為學醫救不了中國人。但后來有很多陰謀論提到魯迅先生棄醫從文是因為學醫的失敗。

關于魯迅先生棄醫從文的種種動因，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學界也正在探討，但有一點卻完全可以肯定：魯迅先生決非“學醫失敗”者。

魯迅先生曾寫過：這一學年沒有完畢，我已經到了東京了，因為從那一回以后，我便覺得醫學并非一件緊要事，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而善于改變精神的是，我那時以為當然要推文藝，于是想提倡文藝運動了。

正所謂“學醫治身、學文治魂；身為表，魂為本。學醫治表不治本，學文治表更治本。”

我不是醫生，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去分析“中國有 470 萬醫學生畢業，而醫生總數只增加 75 萬”這個數據的原因，而是想要表達對醫生們的敬意。

就像像羅曼羅蘭曾經說過“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

他們經歷過面對親人離開無能為力的痛苦，他們也會懷疑醫生到底能干什么，他們擔心醫生越做越難，他們也知道學醫治表不治本，而他們卻在堅持著救死扶傷，他們是可以被稱作英雄的人。

而那些選擇不做醫生的人，一定也有自己選擇的理由。惟愿初心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