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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地下網吧,我果然找到了小林。此時的他,正趴在電腦桌上睡覺,右手還在握著鼠標。看他熟睡的樣子,我真不忍心叫醒他,但我還是推了推他,想把他推醒。可是他卻睡得像死豬一樣,我推了好幾下都沒把他推醒。我真想直接從他的口袋里拿出我的身份證就走,讓他繼續睡覺,但又覺得不太妥當,于是我又拍了拍他,可他還是不醒。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就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他這才醒了過來,不過他沒有抬頭,而只是轉了轉臉,迷迷糊糊的睜了睜眼,看了看我,很無力的問,“你誰啊?”
我笑了,敢情他都不認識我了啊。我說,“你還沒有玩夠啊?”
“我,我……你來干嘛?”
“我來找你啊。”
“找我干嘛?”
“怕你把你自己丟了。”
“沒事兒,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別一會兒了,現在就走吧。”
“不行,你先走吧,我過會兒再走。”
“那好,你先把我的身份證給我。”
“給你干嘛?”
“嘿,那是我的啊,我找工作要用。”
“哦,那好吧。”說著,小林從他的仔褲口袋里掏出我的身份證遞給了我。
我接過身份證,無奈的嘆了口氣,離開了網吧。
出了網吧,我去了西客站附近,想要去參加一個面試,可是,到了西客站給他們打電話時,他們卻不接。我感覺好像被耍了,只好離開。
離開西客站,我去了世貿天階,這里有一個招聘服務生的連鎖酒店的總部。我打電話問了,對方很熱情的跟我說了一下怎么走,還留了我的手機號和姓名。可是,我還沒走到他們那兒就接到對方的電話說,“我們今天不上班,明天也不上班,你后天,哦不,你下周一再來面試吧。”
我很無奈的搖了搖頭,說了句“好吧”,然后掛了電話。
這個時候,我的錢包里已經一分錢也沒有了,我恨不得他們不讓我面試就讓我去上班,好讓我不至于挨餓。但他那樣一說,我真是無奈。好在公交卡里還有幾塊錢,否則,我連阿明的小屋也回不去了。
坐在北京的公交車上,看著窗外不停變換的風景,我突然間覺得,北京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美麗的大花園,我很想進去看一看,但我就是拿不到門票。每一次來北京,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匆匆的過客,或者只是一個四處游蕩的幽靈,碰巧路過了這么一個叫做北京的城市。
回到阿明的地下小屋,已是晚上八點多。我餓了,又沒錢,小林也不在,就去了阿明上班的那個網吧,厚著臉皮借了阿明五十塊錢 。填飽了肚子,我去了網吧,一邊查找招聘信息,一邊與二弟聊天。與二弟聊天的目的,主要是想讓他借給我一點錢。但是二弟說他還沒有發工資,說等他發了工資就會給我打過來。我從網上抄了幾個招聘信息,然后走出了網吧。
晚上,小林又沒回來睡覺。午夜零點,阿明下班回來后問我,“小林呢?還沒回來?”
我點點頭。阿明又說,“我原以為我上一天一夜就很厲害了,沒想到他比我更厲害啊,連著兩天兩夜了!”
我說,“那我們明天是不是得去把他抬回來啊?”
阿明笑笑,“不用,別管他,他自己能回來。”
過了一夜,我和阿明睡的正香時,小林回來了。回來只說了一句話,“困死我了。”然后就擠到床上,呼呼大睡。
我看他昏睡的樣子,都無法想象他是怎么從網吧走回來的。
小林回來后,我睡不著了,就起來,洗了把臉,出去一看,天氣陰沉沉的。本想去找工作的,可是一看天氣不好,就沒了心情,又轉身回了阿明的小屋。在小屋睡了一夜也沒覺得什么,出去走了一趟回來,就感覺小屋里的空氣實在是太污濁了,潮濕氣和腳臭氣充分融合,形成一股刺鼻的味道,門一開就從里面沖了出來,我都不想再踏進小屋了。
可是,我不進小屋,又能去哪兒呢?
北京城里有那么多的高樓大廈,有那么多的房子,卻沒有一個屬于我的家。真不知道來北京的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
沒有掙到錢,沒有女朋友,沒有穩定的工作,甚至連一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阿明的小屋很小,而且已經住了兩個人,我還是厚著臉皮擠在里面,真可以說是臭不要臉的人了。
我嫌空氣太污濁,就把著門兒,一開一關,一關一開,想換換里面的空氣。剛開了兩下,阿明就醒了,問我,“阿貓,你不睡覺,在干嗎?”
我說,“你不覺得里面的味道很正嗎?”
“什么很正?”
“嗆得慌!”
“我聞不出來。”
“那是這氣味太濃,已經殺死了你鼻子里的味覺細胞!”
“那你在干嗎?”
“換氣。”
“沒用,過不了一會兒,就又是這個味兒了。”
“那我也得呼扇幾下。”說著又猛地開關了幾次門兒。然后我進去了,剛坐到床沿上,又起身推開了門。
阿明問我,“你不困啦?”
“我不困,困也睡不著,這屋子里的空氣也太味兒了點吧?”
阿明笑著說,“我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啊!那多美啊!”
“你還挺會想象的啊?”
“想象?對,這樣想一想,你心里就好受一點了。”
我想象不出來,我只覺得小屋里的污濁之氣,有如潮涌,一浪比一浪高。
阿明翻了個身兒,又睡了。我躺在床沿上,想睡卻睡不著。
快中午時,阿明起來去上班了。我起來去買了點吃的,回來想讓小林也吃一點,可是小林睡得死死的,也就沒有喊醒他。我吃完東西,無事可做,或者說有事也不想去做,比如找工作。于是,我拿起阿明的MP4看電影,看黃百鳴的開心鬼系列電影。看這些搞笑的電影,能暫時忘了自己的不愉快,還能在想笑的時候開心的笑一笑。這一看,就是一個下午,到傍晚時,我才出去壓了壓馬路,回來時買了幾個燒餅和一桶礦泉水。
晚上九點,小林醒來,喝了幾口礦泉水,問我,“吃飯了嗎?”
“吃了幾個燒餅。”
“要不我們再出去吃點吧?”
“我不吃了,你去吧。”
“我一個人不想去,你就陪我去吧。”
我想了想說,“好吧,吃什么?”
“吃麻辣燙。”說完,小林去洗了把臉,回來拿了梳子對著鏡子梳頭,頭發沒梳好,又湊近鏡子細看自己的眼,看了看,轉頭對我說,“你看我的眼,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我笑說,“你連著上了兩天三夜的網,要是正常了,那才不正常呢。”
小林笑笑,從他的手提包里掏出一瓶滴眼液,對我說,“你幫我滴幾下吧。”
“我沒滴過。”
“沒事兒,你就那樣往我眼角滴幾下,我自己眨眨眼就好了。”說著小林就躺下了,讓我給他滴眼睛。
我照他說的,在他的眼角滴了幾下,問他,“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下回還讓你幫我滴。”
“你還想著有下回啊?”
“那怎么了,我的眼睛經常得滴眼藥水,不然就看不清了。”
“你近視嗎?”
“有點。”
“那都是你上網熬夜熬的。”
“也不全是,跟我的體質也有關系。”
“是嗎,我看你的身體很健康啊。”
“不是健不健康的問題,好像是我的體內缺一種什么元素吧。”
“缺什么?”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過,但我忘了。”小林整理好了發型,又問我,“你近視不近視?”
“不近視,我上學時沒那么用功。”
“我看你平時也挺愛看書的啊。”
“我只是愛看一些閑書罷了,上學時不怎愛學習。”
“哦,跟我一樣,我上學時也不怎么愛學習,就是我爸管得嚴,我才學了一點,要不然,我估計我連高中都考不上。”
“行了,走吧,去吃飯吧。”
“你不是不餓嗎?”
“我怕你餓壞了。”
“那走吧,我還真有點餓了。”
說著我們走出了地下室,這一回,我們鎖了門,帶了鑰匙。
到了麻辣燙的小攤上,小林要了一個餐盤,問我,“你吃不吃,吃了你就去拿點,我請客。”
“不吃了,你要想請,就請我喝杯啤酒吧。”
“好,沒問題。”小林一扭頭,“老板,來兩瓶啤酒。”
“好嘞!”老板高興地應著,很快便拿過來兩瓶啤酒,并打開了蓋子。我和小林就那么對著瓶喝,也習慣了,喝著倒也自在。
小林說,“你別光顧著喝酒,也吃點菜。”
“沒事兒,你吃吧,我喝點酒就行了。”
“那怎么成?你一會兒喝醉了。”
“放心,我只喝這么一瓶就不喝了,沒事的。”我又問他,“你接下來有啥打算?”
小林吃了一塊牙簽肉,說,“我?我沒啥打算,明天我就給我爸打電話,讓他給我打一千塊錢,然后過兩天我就回家了。”
“那你回家以后呢?”
“先辦個身份證,然后再去找工作。”
“你爸不是給你安排了一個工作嗎?”
“可是我不想去啊。我爸給我安排的工作,都是那種小職員,一天到晚沒啥事兒,閑得無聊,工資不高,但各方面待遇還可以。不過,我覺得我現在還年輕,應該自己出來闖一闖。”
“呵呵,我倒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么?”
“羨慕你有一個當局長的老爸。”
“當局長怎么了?也沒啥。”
“起碼能給你安排工作。”
“那我問你,如果你是我,你會去做這份工作嗎?”
“那倒不會!”
“那不就得了。”
“誒,我問你,若是咱倆換換,你愿意嗎?”
“那不行!”
“那還是啊,我也不換!”
“來,干一杯!”
“好,干一杯!”
說著,我和小林碰了一下瓶子,各自喝了幾口。大約吃了半個小時,我們就回來了。回到阿明的小屋,小林玩游戲,我看電影。
午夜過后,我接到阿明的電話,他說,“我進不去,你出來一下。”
我到了地下室門口,發現門已經鎖了,就問阿明,“有鑰匙嗎?”
“有,在房東的門口掛著。”
我去拿了鑰匙,開了門,問阿明,“這個門晚上要鎖嗎?”
“鎖,不過一般到12點半以后才鎖,不知怎么今天鎖這么早。”
進來以后,阿明又把門鎖了 ,把鑰匙重又放回了房東門口。阿明幾乎每天晚上回來時都會帶點零食,因為他們網吧只管一頓工作餐,下班后就不管飯了。吃了一會兒零食,阿明對我說,“阿貓,走,幫個忙。”
“啥忙?”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到地下室的門口,阿明拿了房東的鑰匙,開了門,出去后對我說,“我要去上網了,給你鑰匙,把門鎖了,然后把鑰匙放回去。”
“這就是你讓我幫你的忙啊?”
阿明在門外嘻嘻一笑,“怎么了,你不想幫?”
“下回再鎖你外面,我就不管你了。”
“沒事兒,你不給我開門,我也能進來。”
我只當他是開玩笑,沒當真,轉身就下去了。回到小屋,小林還在玩游戲,我看了會兒電影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醒來時已是中午,小林在睡覺,阿明也在睡覺,我睡不著,就起來出去了。
這是一部關于底層北漂的小長篇,寫于2013年春天。不勵志,不熱血,甚至談不上成長,只不過是我的青春時期的一些生活經歷。本不值得拿給人看,但在青春將逝之前,還是想著記寫下來,留作青春的紀念。 ? ? ? ? ? ? ? ? ? ? ? ? ? ? ? ?安靜分享,感謝評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