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色透過窗隱隱映出街邊參差不齊躺著的行人,地上偶爾還能看到凝固了的暗紅色血跡。莎莉小心翼翼拉開一條窗簾縫,瞄了一眼后便瞳孔緊縮如觸電一般收回,顫抖著跌落在冬季冰冷的毛毯上。
腦內只覺得一片混沌與茫然,牙齒哆哆嗦嗦不停的打著顫,莎莉緊了緊環著雙腿的手臂。絲綢睡衣滑溜溜的觸感傳來,不知不覺額間與手心中沁出冷汗。牙齒間碰撞聲音在諾大房間內更顯得寂靜與突兀。
[好冷]
無征兆的想起上午女傭說的話。
“聽說博朗家的小少爺也在出門時被誤殺了。要小心點才行”
“……真可怕啊,現在這種時期。到處都在逮捕猶太人,真討厭。連出門都不敢亂走動了。”
“噓,小點聲。這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嚼口舌的。”
“……”
腦袋像是炸開一樣,各種各樣的畫面閃現在眼前。六歲的猶太人小孩兒被士兵侮辱玩弄的場面,街道上亂七八糟躺著的已經毫無生氣的陌生人,映入眼簾的大片鮮紅色世界。
“嘀嗒、嘀嗒…”
有什么滴落在的毛毯上,透明的圓珠狀液體映照出莎莉狼狽的表情。
那是莎莉的眼淚。
房間中漸漸多出了一種細細的嗚咽聲,輕到可以忽略不計,卻又像貓爪子一樣撓在人心間。
[好可怕]
[誰來、誰都好…來結束這一切]
在一片恍惚中莎莉疲憊的在地板上睡過去了。她的眼角還掛著些許淚痕,因為哭泣而顯得通紅的眼眶與蒼白的臉色互相映襯著,使得人不禁生出保護與憐惜的欲望。
――
“小姐!!不好了!!!……等等小姐您怎么睡在地板上,小姐您身體不好所以才更要愛惜自己的身體才行!天吶上帝啊,發生了什么,瞧瞧您蒼白的小臉兒,這可真讓人心疼!”
第二天在女傭焦慮而帶著幾分驚詫的尖叫聲中,莎莉緩緩醒了過來。
腦袋沉重的似乎被一斤巨石拉扯著,茫然中帶著無措的莎莉愣怔了一會兒過后,艱難的凝聚視線詢問一旁的女傭。
“蘿拉,發生了什么…?”
細嫩的嗓音中透著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女傭的滔滔不絕,將小姐扶上床后聽聞人話語不由看向莎莉的女傭一怔。
清晨的陽光撒在莎莉頭發絲上,仍帶著茫然的表情襯著精致的五官與那雙令人心碎的眼睛,使她活生生像是一個天使。
[我的上帝啊,小姐可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假以時日一定能迷倒大把的世家少爺。啊不對要說正事兒來著的!]
“小姐!女仆長被闖進來的士兵抓走啦!!還有她家八歲大的兒子,那個經常陪小姐拍皮球的吉姆!!”
瞳孔猛的緊縮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刷的一下驟然面無血色,不顧女傭的叫喊莎莉跌撞著跑向樓下,卻在槍響之際腿軟下來摔在樓梯拐角處。
牙齒又在打顫,眼睛卻像是中了魔一般不敢從一樓的客廳中離開。恐懼的渾身都在發抖,呼吸不受控制的加快。她看著穿軍服的男人用長槍戳著那個每天陪她打發無聊時間的男孩兒,旁邊倒下的是溫柔的女仆長。
暗紅色的血從白色的裙底下浸出,溫暖的橘紅色調毛毯也被襯出幾分詭異與不詳的感覺。莎莉睜大了眼睛,其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潛藏在眼底的濃重恐懼無力。
莎莉覺得自快要吐出來了,窒息與壓抑的感覺在胸腔中滿溢著,她覺得自己至少應該去阻止這一切的,可她沒有。她只是木愣的看著,雙腿就像失去了知覺一般。任憑她怎么在心底命令自己它卻都一動不動。
拿著槍的男人依然在嘴里吐露著骯臟又丑惡的話語,他扯著吉姆的頭發不停的往柱子上撞。一邊罵罵咧咧的說著。
“該死的猶太人,你們這群骯臟的群組,居然還敢反抗。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區區猶太人!聽到了嗎臭小鬼!”
[不是、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哪里出問題了…不是啊根本就不是那樣]
莎莉想要搖頭、想要反駁,她緊咬著下唇,像是天空的湛藍眸子中不住的溢出眼淚。
女仆長很溫柔,總是會在下午端來美味的糕點,吉姆很聰明也很可愛,每次在她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巧妙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記憶就像泉水一樣涌了上來,她搖晃著站起身想要去阻止這一切。
可是――
“砰!”
吉姆死了,死在那個他們捉迷藏時的柱子上面。頭上滿是鮮血,往日可愛的面孔上也充滿了淤青與其他被毆打的痕跡。
莎莉睜大雙眼,她再次砰的一聲跪了下去。腦內某根緊繃著的弦在這一瞬間斷掉了,她看著士兵們罵罵咧咧叫囂著倒霉的離去,過了半響她似是才反應過來。
沒有眼淚,沒有恐懼,也沒有歇斯底里發泄。她只是瞳孔失焦,愣愣的將雙手交攏放在胸前。
[主啊,求你救救這個世界。你虔誠的信徒在此祈禱。]
[請拯救這錯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