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人女張某,年四十余貧家婦。子學不督進,夫王仁務工無遠謀。四老尚在,夫婦皆無姊妹弟兄,不思境遇日艱。
一日午,仁因故返家,見婦呆坐,無少動。喚未應,近看,雙目滯,若不識仁。無計,正躊躇時,婦起,徑向窗跨,仁急捉之,九樓落下哪得活命!婦復坐立隨仁,漠然相向。無奈,仁送之安定。
在途,來二電,一為岳丈言岳母頭痛入院;二為父言母病復發,正搶救,自亦血壓過高。二人之前已致電婦,未有回應。仁方稍知原委。
至院,醫謂婦乃重抑郁。留治。仁又急奔走顧四老。
越三日,岳母與老父已無礙。老母不幸故。仁料喪,力將竭。收安定信息:婦已三次尋短未果,院方無力照看,望速接回。仁只得接回,坐臥不離寸步以護之。
喪期,婦無淚而下跪磕頭如常人,以事畢。
后多方尋醫皆未治之。 數年度日,老老小小,棲棲遑遑,仁漸頹。某日,父忽至,曰:“聽聞南郊有一婆,皆呼作單姑,有招魂之術,可一試。”仁遂傾余資,購得國酒兩瓶,攜酒與婦往。
尋訪半日,得其門而扣。半刻,門開,一耳順婦人只探出頭來看,見恭立二人,提名酒點頭強笑。竟無一言而閉門不待。仁未及答言,門已閉,大不解,適一老人經過,問之何怪,答曰:“君初來,不知其善。單姑不接待攜禮登門者。亦不求報。” 仁亦懷敬意,遂空手再扣門。單姑果邀其入內, 仁備細前情,說到艱難處,一個漢子竟也淚眼模糊。 單姑聽畢,亦嘆息不已,諾為己事。勸仁歸,備下一席薄酒同紙錢若干,另于樓下放一救生氣墊備用。仁一一照做。
當晚,單姑依址至仁家。 詢問準備,答俱備。單姑取杯水置于席,席前放一盆,于盆中燒起紙錢,口中念念有詞,至紙皆為灰方止。單姑取少許紙灰,置于水杯, 囑仁強令婦喝下。自跪于南窗復念詞不止,良久,止起謂仁曰:“君于樓下待,魂將歸。”
仁急下樓,惴惴不已,查窗下氣墊完好,預感不妙。望窗中影綽,不覺酸楚。忽,自窗落下一人。仔細看時,正是仁婦。暗罵單婆誤人, 近扶之。婦張口喊仁,悉如常人,問所經事,言蓋不知。仁奇之喜之,單姑果神人! 待二人回家,單姑已去。尋至單家,亦不得見。王仁夫婦始深信神佛有佑,篤信之。愈加勤儉,孝不怠而互為勉勵,遂景漸興。
銓齋主人曰: 上古有鯀, 堯命其治河之患, 鯀延共工圍堵之法,九年無功而河泛濫。鯀之子禹,疏河導流,理順四野,治水方成。招魂事亦同理,單姑知張氏婦,由壓逾重,心淤魂潰,唯疏之導之可愈之。所行裝神弄鬼,或為導善或為向神,實無他用。鬼神者,信之或有,不信或無。以神鬼之表行救人之實,如單姑不求回報者,有幾人哉!感佩之!欽服之!
銓齋志怪(三)義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