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簡寧再恢復意識的時候,外面已經黑透了,身上疼,腦子也漿糊的很,耳朵里的轟鳴聲雖然沒有了,但嗓子卻干疼的厲害,干啞的只能說出“水,水......”正戚戚然的顧媽媽聽得床上有了動靜,又是驚又是喜,聽得簡寧要水,趕緊端了桌上茶杯給簡寧喂水。簡寧喝了一大杯水才感覺嗓子好受些了,腦袋因為沒那么暈了,可還是渾身無力起不來。
這時,一位端莊優雅的婦人推門而入,雖身著樸素,但舉手投足間散發著貴氣,這必然是大家族中用心家教養出來的,那種如同刻在骨子里的高貴優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來的。簡寧正打量著這位不知是誰的婦人,那頭進屋的婦人已將一個托盤放在桌上,顧媽媽趕緊起身對婦人施禮,“感謝夫人搭救我家小小姐,老奴,老奴……下輩子做牛做馬一定報答夫人的恩德。”說完,顧媽媽跪地就要給這貴婦人磕頭。
這婦人伸出纖細的一只手就扶住了姑媽的胳膊,顧媽媽再怎么也跪不下去了。“媽媽別客氣,安心在這廂休息一晚吧。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各院估計都落了鎖頭,想回去也只能明一早了,左右我這院子清靜的很,空屋子也多,何況你家小小姐也暫時不好挪動地方,明一早我讓阿荷送您二位回去”。
顧媽媽滿臉感激之色,整個德川王府也沒有一個人像這位夫人對他們主仆二人和顏悅色過,“實在太感謝夫人的幫助,沒有夫人我家小小姐真是......老奴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謝您。”
“我也是正好路過趕上了這事,也就是借個屋子供你們休息一晚,你家小小姐的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好,還是要請個大夫再仔細看看,別落下病根。”
顧媽媽心里苦啊,她也知道小小姐的身體有問題,而且問題還不小,每年冬天因為沒有足夠的木炭取暖,甚至連過冬的衣服都不夠,房子破的到處都漏風,小小姐還是個孩子,哪能經的住這寒冷,每年冬天都要病上兩回,咳嗽則是一咳就一冬天,顧媽媽都不知道他們主仆二人還能熬過幾個冬天,說不準哪一個冬天熬不住,他們一老一小就凍死在那個破院子了,甚至,凍死了也沒人知道。一想到冬天就要來了,顧媽媽眼眶止不住的通紅,她的小小姐呀,才五歲啊,那么聰明那么懂事,就因為眼瞳異色,就被全府上下視為妖物,活的連個下人都不如,顧媽媽想到這里已經淚流滿面,眼里全是絕望之色。
貴婦人看著顧媽媽絕望神情也是一怔,“媽媽這是為何?”
顧媽媽抹了一把眼淚,說到:“夫人,老奴和小主子在這諾大的王府里將將有個棲身之所,但日子著實難過,連粗使的下人都不如,我家小主子剛出生就沒了親娘,親爹連一眼都沒看過,親祖母把我們主仆扔在最破的院子里就不聞不問,吃喝都不給一口,月銀更沒有一分,老奴這五年都是幫府里各院漿洗衣物勉強換點吃食,堪堪養活了我家小主子,哪有什么銀錢能給小主子看病啊,去年冬里雪多天冷,小主子差點,差點就凍死了……嗚嗚......”顧媽媽再也說不下去了,捂著臉渾濁的淚水從指縫間流出來,壓抑的哭聲充滿了悲涼與絕望,真是讓聞者傷心,聽著難過。
這時簡寧覺得她應該做點什么打破這難過的氛圍,面的顧媽媽再哭下去哭壞了身子。簡寧輕輕的喚了一聲,“媽媽......”這一聲喚的很小聲,像贏弱的小貓叫聲,不過這一聲也喚醒了顧媽媽德新神,顧媽媽趕緊轉身,這一轉身也正好讓簡寧和桌邊的貴婦人瞧了個對正,貴婦人看見簡寧睜開的眼睛,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帶的凳子哐了一聲,驚的顧媽媽一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忘了和這婦人交代小主子異于常人的眼睛,這時要再解釋已經晚了,顧媽媽心里想著千萬別嚇壞了這位夫人,不然她們主仆二人被趕出去今晚就能凍死。
簡寧淡定多了,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前世外國人什么顏色的瞳孔她沒見過,所以她也不覺得自己這藍色眼珠子有多可怕。被這位夫人這么瞧著,簡寧也睜著大眼睛盡量用小孩子的眼神看著貴婦人。
貴婦人終于回了神,深吸一口氣走到簡寧床邊輕輕坐下,“你今年幾歲?你娘?”
簡寧有點疑惑,看起來這位夫人可不是害怕她的眼睛才愣怔了,好像是認識自己或者認識她娘的樣子,簡寧用小孩子才有的口氣輕輕的回答到“寧兒今年五歲了,媽媽說娘生寧兒的時候去世了,所以寧兒也沒見過娘的樣子,但是媽媽說寧兒和娘長得一摸一樣。”
“是啊,和你娘長得一摸一樣”貴婦人說完竟然用手輕輕摸了一下簡寧的頭,這讓簡寧更加確信,這位夫人是真的不怕她的藍眼睛。
“夫人,您不害怕寧兒嗎?”簡寧輕聲問道。
貴婦人走到床邊,輕輕摸了摸簡寧的頭,“寧兒這么可愛,怎么會讓人害怕呢?”
簡寧感受到婦人手下的溫暖撫摸,心里盡生出親近感。
婦人摸著簡寧的頭,問到“你娘可是葉紫檀?你外祖家可是在關外青城?”
簡寧聽婦人這么問,已經確定這個婦人定是和她娘是舊識。“寧兒的娘正是關外青城葉家葉紫檀,不過寧兒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娘親。”
那貴婦人似乎已經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對簡寧的話充耳不聞,兀自坐在床沿擰著眉頭出神。
簡寧也不多說,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她的娘親和眼前這位貴婦人究竟有什么交集,總會知道的。
半晌,那貴婦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嘴里呢喃到,“終究,你還是逃不過一個情字了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