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網上看到一個段子：
人到中年，就是一部西游記。悟空的壓力，八戒的身材，老沙的發型，唐僧一樣的絮叨……關鍵是還特么的離西天越來越近了。
多么貼切的比喻！如今，我也人到中年，背負著房貸、車貸、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雖然身材尚可，但白頭發越來越多，兒子開始嫌我嘮叨，而且前幾天的深夜我就站在離西天很近的那個叫搶救室的門口。
那是一個周日，跟很多個日子一樣的霧霾天。
我正在午睡，老公從外面回來，說了一句我心臟怎么跳得這么快。
我從周一到周五每天5點半起床，給上初中的兒子做飯，然后馬不停蹄地趕班車。
晚上下了班回家馬不停蹄地做飯，收拾家務，準備第二天的早飯。11點兒子寫完作業關了臺燈，我才爬上床睡覺，睡眠嚴重不足，身體不斷報警。
我越來越像一個陀螺，疲于奔命，但又不能停，因為一停就會倒下去。
02
我起床的時候老公還在呼呼大睡。我泡上一杯紅茶，從冰箱里拿出魚和肉，為晚飯做準備。如果沒有接下來發生的事，這是一個多么悠閑的周末午后！
老公起床后靠在沙發上撫著胸口，“可能是昨天喝多了，還是不好受。”他每次喝多了第二天都難受，然后下次繼續。所以我并沒有在意。
兒子上輔導班回來了。我問外面冷不？你也不穿秋褲。他從嗓子眼里咕噥了兩個字：不冷。然后面無表情地回到自己房間。
老公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表數自己的脈搏……82下，脈搏也不快啊，怎么心臟一直砰砰地跳，像被一塊石頭壓著喘不過氣來。
我這才注意到他臉色不好，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昨天晚上和同事一起喝酒喝到半夜。
他已經42歲了，他有高血壓、高血脂、脂肪肝病史，他以前心臟就偶爾不舒服。
我想起兩年前某同學說他的兩個同事接連猝死，都是四十出頭的年紀，都是因為連夜趕場喝酒，第二天凌晨不省人事。
想到這兒，我后背一陣發涼，但在心里告訴自己要鎮靜。
我當即決定去醫院。快速穿好衣服，囑咐兒子喝水，寫作業，不要玩手機。拿好醫保卡和身份證，老公還是坐在沙發上不動，“我沒事，現在別去了，等明天忙完了我自己去醫院就行。”
我找出衣服讓他換上，我說走，馬上走，不能等。
03
音樂臺正在播放流行歌，我卻沒有心思聽，我不時轉過頭觀察他，他說比剛才好多了，跳得不那么快了。
最近的社區醫院，十分鐘就到了。
寒風凜凜，醫院冷冷清清，白楊樹的葉子被風吹落了一地。
看病的人不多，只有一個值班大夫，五十多歲，頭發灰白，說著不知哪里的方言。
“怎么不舒服？”
“心臟跳得很快。”
“什么時候開始的？”
“中午十二點。”
大夫放下聽診器，“怎么中午不來啊？跟我上樓吧，做個心電圖。”
“趕緊去省立醫院吧！這兒治不了，你們去了就得住院觀察。”
我怯怯地問怎么了？
“房顫，你看。”
我根本看不懂心電圖的報告單，只看見右下角寫著兩個很小的字：“房顫”！我拉著老公就往樓下走。
這不是我退休的60多歲的同事得的病嗎？心里很害怕，但強裝鎮定地安慰老公說沒事，別擔心，大夫嚇唬咱們呢。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樣的安慰多么地弱不禁風。
04
省立醫院急診中心外面是月黑風高的夜，里面燈火通明，走廊里人頭攢動，亂得像菜市場，靠墻擺滿了病床，寸步難行。
有個小孩磕了額頭，鼓了個大包。一個臉上血肉模糊的人被推進搶救室。
內科診室被擠得水泄不通，只有兩個大夫，我拼盡全力擠到右邊的大夫面前。
“大夫，這里有個心臟不好的，挺急的，能不能先給我們看？”我近乎哀求道。
“都是心臟病，這個點來的誰不急啊？”“沒看都在這排隊啊！”……沒等大夫開口，旁邊的人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沒我，他們用憤怒又隱忍的眼神瞪著我。
“來120了！”外面一個護士忽然喊道。
那個大夫沖出人群，直奔隔壁的搶救室。搶救室大門上“搶救中”三個大字觸目驚心。
家屬們在外面木然的站著，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我也在搶救室外面站著，等待著那個醫生出來，好央求他先給我老公看病。
十分鐘后，他滿頭大汗地出來了，立刻被家屬圍住。“已經用了最好的設備，你們做好準備，別走遠。”
簡短的交代之后，他急匆匆地往另一個臨時的搶救室走去，我追上他，央求他，我的聲音聽起來哭琳琳的。
“別著急，再等等，那邊的病人快不行了，我得先救他。”
我只能回到內科診室門口焦急地排隊，老公站在走廊那頭的一個小角落，沒有坐的地方，只能找個人少的地方站著。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他很蒼老，穿過人群，他原本高大敦實的身影變得矮小模糊。
我被擠來擠去，輪椅壓到我的腳背。
05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終于輪到我。我打電話讓老公進來。總共看了不到十分鐘。
然后是交錢，取藥，輸液室繼續排隊，打針，抽血，取化驗報告。
腰又酸又痛，我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因為我沒有依靠。
等化驗報告的時候，終于能喘口氣，有三個未接電話都是兒子打的，晚上7點多了他還沒吃飯，我趕緊給他定外賣。
為了讓老公坐得舒服點，我脫下羽絨服墊在塑料椅子背上。
盯著他旁邊的心電監測儀，心率從170慢慢降到148……122……90。我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回到家11點半了，兒子還沒睡覺。
我問他，如果今天晚上爸爸和媽媽不回來住在醫院里，你怎么辦？
兒子回答：我就自己睡覺啊。
明天早晨怎么辦？
我自己定鬧鐘啊。
突然間覺得兒子長大了，而我們也老了，一不小心就活到了要經常跑醫院的年紀。
還好有驚無險。我和老公疲憊地做在餐桌前，即使啃面包吃中午的剩菜也覺得幸福。
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不去急診室不知道健康多么重要。
記得一個朋友說過：因為一年來家中老人輪番看病住院，她對醫院已經熟門熟路，和經常看病的幾個大夫都成了好朋友。她還說，我們這個年紀要慢慢習慣于跑醫院，家里要時刻備好急救藥、醫保卡、病例等，最好醫院里有幾個熟人。
PS：第二天到心內科看專家門診，做了心臟彩超結果正常。
大夫叮囑說一定要吃降壓藥把血壓降下來，否則還會再犯，嚴重的會導致血栓和心力衰竭。要戒煙戒酒，不能有壓力，不能焦慮。
那天是老公42周歲生日，他說好像劫后重生。他請了一周病假，還破天荒地決定過年全家出去旅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