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芯的妄想癥

1

米黃色墻壁,靜謐藍小沙發,草木綠睡椅,窗臺擺著兩棵盆栽,梔子花和文竹,香氣淡然。陽光透過窗戶,落下清澈的影。

書中所寫的“歲月靜好”,大概便是如此吧。

“請坐。”

許小芯從神游中折回,徑直走向睡椅,“我可以躺上去嗎?”

“當然。”袁醫師笑道,“許同學,能摘掉墨鏡嗎?”

“好。”在恢復明亮的一霎那,許小芯閉上了眼睛。

像聊家常似的,袁醫師開始隨意拋些問題。

“今天不上課嗎?”

“請假了。”

“幾年級?”

“高二。”

“學習壓力大嗎?”

“一般。”

“最近遇到過不順心的事嗎?”

許小芯猶豫了片刻,“恩。”

“多嗎?”

“不好說。”

“可以分享下嗎?”

許小芯撓撓頭,糾結道,“從何說起呢?不如先問別的。”

“額……癥狀一欄你填的“妄想”,它是從何時開始的?”

許小芯吞吞吐吐地說,“一周前,確切說是三月十三日,我對流星許愿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變的很奇怪。”

袁醫師記下要點,追問道,“介意具體描述下嗎?”

“打個比方。”許小芯停頓了幾秒,“大叔看過《哆啦A夢》沒?”

“可以說是童年回憶。”

“大叔最喜歡哪個道具?”

“應該是時光機。”袁醫師笑道,“小時候總幻想著,機器貓會從抽屜里冒出來。”

“‘如果電話亭’呢?還有印象嗎?”

過了一會兒,“如果電話亭,只要對電話說出心目中的幻想世界,便可根據要求創造一個平行空間。要求實現后,電話亭便會響起來。”袁醫生念出了剛才上網查到的信息。

許小芯惆悵地說,“那就是我的妄想。”

“什么意思?”

“午夜零點仿佛是連結著多個平行時空的蟲洞,而我身不由己地穿梭其間。”

“平行時空?”

“通俗點講,就是每天醒來,整個世界都會變。”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

“新鮮的蘋果,變得腐爛,很正常。腐爛的蘋果,變得新鮮,那就太詭異了。我所經歷的正是這種用常理無法解釋的變化!”

“比如說?”

“性別互換。廢土。彗星群……”

袁醫師認真地做筆記,“能解釋一下嗎?”

“性別互換,顧名思義,男人變成女人,女人變成男人。廢土,是因為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導致資源匱乏。彗星群撞擊地球……”

“你親眼見過這一幕?”

“沒錯。”

“那為什么你毫發無傷?”

“根據美國NSNA的推算,全人類將于第二天零點三分‘擁抱’死亡。僥幸地是,在那之前,航天英雄擊碎了它。”

“今天呢?對你而言,今天有什么異常?”袁醫師注意到許小芯奇怪的舉動,“還有,你為什么一直閉著眼睛?”

“因為害怕。”許小芯倒吸一口冷氣,“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長了動物的腦袋……”

袁醫師笑了,“我也不例外?”

“恩。”

“試著描述一下。”

許小芯鼓起勇氣,瞥了他一眼,嚇得想哭,“鱷魚!黑眼珠、灰腦袋的鱷魚!”

“你看錯了吧。”袁醫師困惑地照了照鏡子,“明明是暗黃色的啊!”

聽見這句話,許小芯立刻抓起墨鏡,大步流星,逃出接待室。


2

六點鐘,許小芯準時醒來。還是熟悉的臥室。

迷糊幾分鐘后,她翻身下床,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開始每天的例行檢查。

五官正常,皮膚正常,全身上下,該有的有,不該有的沒有,一個普通的人類女生。

許小芯踩著拖鞋,飛快地跑到陽臺,從十三樓往下眺望,希望發現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藍天,白云,建筑物沐浴在熹微的晨光里,安靜,祥和。

沒有廢墟,沒有荒漠,沒有隕石,記憶里早晨應有的模樣。

她回到了原來的時空?還是昨天的心理輔導起了作用?

“丫頭,都幾點了,還不去學校?”

“老媽!”許小芯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

“錢花完了?”

“沒有。”

“想買新衣服?”

“不啊。”

“那為什么突然撲過來?”

“就是想抱你一下!我走了。”

出門后,呼吸著樓道間污濁的空氣,許小芯的心情無比美好。她準備好回歸無聊的日常了,因為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小芯,你忘拿掃帚了!”

許小芯雖然不記得哪門課需要用掃帚,當母親遞來時,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接住了。

這是一把造型精致的掃帚,不,用藝術品形容它更為合適,簡直像是由無數片雪花凝結而成,通體雪白,觸感冰涼。

掃帚把手纏繞著夜空藍絲帶,晶瑩閃爍,仿佛綴著繁星。尾端的小枝修長齊整,呈銀灰色,像樹木焚燒后的余燼。

許母哈欠連連,“整天丟三落四的。”

許小芯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我回去補覺了。”房門“啪”地一聲關閉。

就在許小芯糾結是否要帶這稀奇古怪的東西去學校時,對面屋里走出一個女生,她也拿著一把掃帚,除了把手纏繞的絲帶顏色外,其他都和許小芯手里的一模一樣。

“咦,小芯,你還沒走。”

“花朵兒!”許小芯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

“快遲到了!”

走出公寓樓,原本和花朵相談甚歡的許小芯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

“哇!哇!”她捂住嘴,眼眶濕潤,大叫道,“天吶!”

飛天掃帚!《哈利波特》里的情景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對許小芯來說是件悲喜交加的事。

悲的是,她仍未逃離“妄想”。喜的是,她知道了掃帚的用途,甚至可以做一天巫師——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小芯,你沒事吧?”花朵擔心地問。

“我忘了怎么騎掃帚……”

“哈哈,笨蛋!”花朵示范了一遍,“騎上掃帚,握緊把手,默念三遍咒語……”

“咒語是什么?”

“每個人的都不一樣……”見許小芯一臉茫然,花朵無奈地說,“逐月者。幸好你每次念咒語時都很大聲。”

“逐月者?”像是聽見有人喊它,掃帚的身子輕輕抖動。

飛起來了!

“好棒!一覽眾山小。”許小芯興奮地喊叫,“I am the queen of the world!”

花朵略落后于許小芯,默默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上午的課程是煉金學和生物學。許小芯化身學霸,翻遍了所有課本,特別是描述珍奇異獸的《秘傳》和記載重大事件的歷史書。

“本該消失的上古巫術一直流傳下來,成為主流,科學反而作為迷信遭到擯棄。真神奇。”

“嘀咕什么呢?注意聽課。”花朵提醒道。

“以后又用不到。”唉,明天這個時候她會在哪兒呢?

“小芯,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花朵關切地問。

許小芯一愣,機會難得,她猶豫是否要全盤托出,畢竟自己現在急需一個參謀。萬一明天又是世界末日,到時誰會有心思聽她訴苦呢?


3

古木參天,遮云蔽日,晦暗的光線,像條涂滿污泥的森蚺,沉滯地流動于陰影中。

蒼鷹穿梭林間,隱秘而迅速。很快,它發現了獵物。

那是一隊紅衣巫女,步伐凌亂,似乎經歷了長途跋涉。

另一邊,斥候猛地睜開眼睛,“找到了,南方九公里處。”

聚攏在樹屋周圍,整裝待發的藍衣獵手,立即搭乘載具,爭先恐后地飛出。烏壓壓一群,像覓食的禿鷲。

不多時,獵手追上了目標,狂喜像瘟疫般蔓延開來,他們揚起法杖,高喊“狩獵時刻”,呼嘯而下,猶如神話中威凜的屠龍者。

迷途的巫女們,齊聲吟詠咒語,古樹隨之化作巨人,成百上千條枝干變成嶙峋的手臂,將閃躲不及的敵人掃落帚下。

某個倒地獵手抗議,“犯規!紅方不允許攻擊!”

“偽恩全書第三卷第七章第十三節第六段,將樹靈術定性為防御類法術。”某個巫女笑道,“身手身手不行,讀書讀書不行,藍方到底行不行?”

“兄弟們,上!誓死捍衛尊嚴!”

體育課還能這么玩,真是長見識了。吃瓜群眾許小芯,猶豫是否要幫姐妹一把,或者說添亂。

花朵沒給她這個機會。兩人手牽手,一路狂奔,逃離混戰區,躲進了隱蔽的樹洞里。

“咱倆是最后的火種。”這個游戲屬于非對抗性的,紅方只要有人留到最后,就算勝利。

面對熟悉的陌生人,許小芯理智地保持沉默。氣氛像臨近冰點的水,逐漸凝固。

時間不多了,花朵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機會。她一把抓住摯友的手,用誠懇甚至帶著幾分哀求的口吻問道,“小芯,你到底怎么了?”

這個因下課鈴響而暫時擱置的難題,許小芯不得不再次面對。她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到萬全之策。無論哪種說法都有進精神病院的風險。

但再猶豫下去,幾時才能跳出這難解的輪回?

她要說!不過要委婉的說……

于是,許小芯效仿言情劇里的狗血橋段,將自己的遭遇套在莫須有人物小A身上,“我有一個朋友……”

連說帶解釋,前前后后花了半個多小時。奇怪的是,聽完之后,花朵的表情不是驚嚇而是驚喜,她熱烈鼓掌,“真棒!這是為夏月祭創作的劇本嗎?”

夏月祭?劇本?許小芯反應過來,“沒錯!”

“自己來演嗎?”

許小芯斟酌著措辭,“也許吧。”

“難怪你今天那么奇怪,原來是體驗角色。”

白費一番口舌……也好,平凡的度過今天吧。

“大結局是什么?”

許小芯內心咆哮,我也想知道啊!“沒想好。你有什么建議嗎?”

“收尾容易,難在出彩。前面鋪墊了那么久,觀眾絕對特期待一場別開生面的告白戲碼。”

許小芯一臉困惑,“告白?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咦,小A穿越的原因不是因為愿望嗎?”

“這符合邏輯嗎?”簡直天方夜譚,世界上那么多人許愿,沒道理就她一個遭罪。

“與愛情沾邊的事,哪個能用理性解釋清。而且,暗戀體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過,編排得當的話,觀眾會很有代入感。”花朵分析道,“甚至可以將主旨提煉成一句話,‘對于我們來說,那時的Ta就是整個世界’。按照這種思路,可以將小A設定為得了一種怪病。整個世界正是因為她的病而變幻無常。”

“什么病?”許小芯也來了興致。

“單相思。干嘛把頭別過去,我是認真的。”花朵笑道,“這種設定不覺得很有趣嗎?”

“完全沒道理,小A只是一普通姑娘,哪有什么力量去改變世界。”

“此世界非彼世界。”花朵按住心口,“它在這里。”

“所以一切只是小A的幻想,并沒有真正發生?”

“誰知道呢?你是作者,你說了算。”花朵嘻嘻一笑,“我們還是討論高潮部分吧。就像咒語和咒術一一對應,如果用彗星許愿開場,那么結局絕對要與告白有關。”

“必須成功嗎?”

“結果相較過程來講,其實沒那么重要。不過我個人偏愛,Happy Ending。”

死豬不怕開水燙,許小芯決定一試,“你有好的建議嗎?關于告白。”對這方面,她實在缺乏經驗。

“需要靈感,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好點子。”花朵笑道,“夏月祭還有段時間,慢慢來嘛。”

許小芯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蔫了,她垂頭喪氣,縮成團,頹廢地不發一言。

花朵看在眼里,“走吧。”

“去哪兒?”

“介紹一位戀愛大師給你認識。”

許小芯連忙起身,額頭撞在樹干,痛的大叫。

“哈哈,她跑不了的。”

兩人肩并肩,走出夕陽下的森林。


4

年久失修的三層矮樓,褪色厲害,墻體遍布枯黃的爬山虎,像座被遺忘的墓碑。

旋轉門“吱啦”作響,玻璃上沾滿了灰,走過黑不溜秋的地毯,眼前是條隔絕陽光的幽暗走廊。

許小芯亦步亦趨,跟在花朵身后,每到拐角處或岔路口都加倍小心,害怕突然竄出什么東西。

終點是三層最西邊的房間,門簾印有七芒星標志,像朵盛放的深淵之花。

黑的純粹的幕布上,漫天星辰拖出長長的光痕,像精靈般四處游蕩。玲瓏的藍冰獨角獸,契合八音盒旋律,跳著帥氣的踢踏舞。

燈亮了,一切消失的無影無蹤,像從夢中蘇醒。

戴眼鏡的嬌小姑娘從水晶球后抬起頭,笑容款款,“瞧瞧,是誰來了。星座占卜說,今天我會遇到一個有趣的家伙。可老娘等了那么久,看見的都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比日常他媽還日常。”

百云溫柔起來,“但她不一樣,很特別,很有趣,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花朵兒,這就是你說的戀愛大師?”百云花里胡哨的神棍裝束,和滿嘴的瘋言瘋語,讓許小芯打起退堂鼓。

“沒錯。雖說她是母胎單身,以后也將單身下去,注定會孤獨終老。但戀愛經驗很豐富。”

“那邊的說話注意點,老娘聽得到!”

“一個人怎么能同時做到這兩點?”許小芯好奇地問。

“還不是那群白癡女生,”百云接過話茬,“遇到點煩心事就哭哭啼啼,非要老娘占卜,奶奶的,很費精力的好嗎?一瓶哇哈哈都補不回來!才多大點啊,就擔心找不到對象,媽的,我才是孩子呢!無辜看了那么多糟心事,身體都停止發育了!找誰說理去啊!喝水嗎?”

“不用……”

百云丟來兩瓶牛奶,“別客氣,我這里多的是。也不知哪個蠢貨亂傳老娘愛喝牛奶的事,現在找我占卜都不給錢,啪嘰啪嘰,兩箱牛奶,把我當牛犢子養了!咕嘟咕嘟……”

“這不喝的挺起興嗎?”

“討厭!人家累一天了,喝口水都不行嗎?”完全沒有預兆,百云“嗚哇嗚哇”地大哭,可以拿來當救護車的音效,“快給人家道歉啦!”

“小芯,我們走。”

“好。”她巴不得離開這里。

“永別了,來自異世界的朋友。”百云揮舞著沾滿奶漬的小手絹,輕道別離。

“為了藝術,再堅持一下吧。”許小芯毅然轉身,坐到水晶球前。

“花姑娘?”百云得意地像個拿滿分的孩子。

“幼稚鬼。”花朵哂笑道,“抱歉了,姐姐對不住你。不過,你占卜能力精進很多,連劇本內容都猜的到!”

“哦?”百云眼含深意地看了眼小芯,“大概知道一些,具體地還要聽你講。”

“我寫了一個劇本參加夏月祭,可始終想不到好的告白方法。左右為難時,花朵兒給了建議,讓我來請教您這位戀愛大師。”

“嘖嘖嘖,人長的漂亮,說話也好聽,我很鐘意你。要不留下來別走了?這邊有趣的多哦。”

花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兇狠地說,“別浪費時間!”

“咳咳。”百云正經起來,“古往今來,癡兒怨女不計其數,再新奇的求偶方法也腐爛發臭了。可為什么愛情小說依然受追捧受歡迎呢?一見鐘情的邂逅?出乎意料的告白?如膠似漆的甜蜜?不不不,真心才是第一位的!小芯,用心去做,你可以的!”

許小芯不自信地問,“能用水晶球幫我看一下嗎?”

“也好。”

像初秋清晨的玻璃,冰涼入骨,剔透的水晶拋面下,一縷煙氣緩緩升起,很快蕩漾開,充滿整個球體。

“無法琢磨。”百云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畢竟她不屬于這里,“你的未來要靠自己去創造。”

“謝謝。”許小芯失落地往外走,花朵連忙跟了上去。

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起來,溫暖的顏色。兩人一路無言,像兩顆遙遠的星,直到家門口,快分手的時候,花朵才喚住許小芯,說出默念許久的話,“小芯,百云說的對。用心去做,你可以的!別再小心下去,試著膽大妄為一次吧!我永遠都會支持你,無論在哪里……”

眼淚盈眶,許小芯再次抱住了花朵,比白天更加熱烈,她笑道,“朋友,再見!”


5

六點整,鬧鐘準時響起。今天是周六,不用上早自習。

鏡子中的許小芯一切正常。這樣就行了,管它外面什么樣,她今天都要表白。

二十分鐘洗澡,二十分鐘化妝,二十分鐘排練,完美的無可挑剔,此處借用一句自戀患者的口頭禪,“假如我是男人,也會愛上自己。”

接招吧!林白!

許母把許小芯送到樓下,深情擁抱后,依依不舍的揮別,像是再也見不到她。

街道坑坑洼洼,像經歷了炮火的轟擊。兩旁的摩天大廈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成片的小房子,像野草般蔓延。

公交站臺,等車的人不多,死氣沉沉,沒有丁點精神,仿佛他們不是去上班,而是進屠宰場。

公交也和許小芯印象中的大不相同,像頭體形碩大的白犀牛,周身遍布堅硬的鎧甲。內部則類似于汽車的裝潢,但更為柔軟厚實,連腳下都鋪有地毯。后方的兩排座位,還改裝成塞滿水和食物的儲藏柜,像是為某個原因特意準備的。

學校里的教學樓和宿舍樓像是被刀劍削過一樣,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學生們步伐匆匆,神經兮兮,失去了往日里從容的神色,像是在懼怕什么。

穿過入口,眼前有三條電梯,兩下一上,都往下延伸,大約有十幾米長。


原來,建筑物都如同地鐵軌道般,建在地下。

班上的座位空了幾個,飲水機上方多了臺電視機,除此之外,許小芯發現課程表上新增幾門奇怪的科目。

建筑學,機械制造,生物進化論……她可是文科生啊!

第一節原定的語文課,由于老師的缺席改成了自習,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恐慌的情緒彌漫了整個班。

花朵也不例外,她掏出手機,以玩游戲的方式逃避現實。

就在許小芯想詢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時,教室開始輕微地顫動。

“地震嗎?”

“快打開電視!”

電視機飄了陣雪花,過了十幾秒,才有畫面。肅穆的新聞主播,播報了最新險情,他身后的畫面上,一頭堪比摩天大廈的怪物正耀武揚威,大肆破壞。

“根據命名規則,這次新出現的怪獸是‘龍王’,來自深海區域,疑似由虎鯨變異而來。國家安全部已調遣駐清水灣的艦隊前往擊殺。請夏青市的居民不要驚慌,待在家中,避免傷亡。”

太荒唐了吧。

她再也忍不下去,表白,現在就表白!

費了番功夫,許小芯找到了高二三班,她閉上眼,推開門,不顧一切地大喊道,“林白,我喜歡你!”

然而,同學們對其置若罔聞,一個個都緊盯著電視屏幕。

許小芯環視四周,發現林白并不在教室。

“林白去哪了?林白去哪了?林白去哪了!”

問了三遍,林白的同桌才如夢初醒,回道,“剛才還在呢……”

許小芯掏出手機,撥打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接啊,你倒是接啊!

電話通了。

“林白,我喜歡……”

“你認識機主嗎?”

許小芯頭一懵,“你是誰?”

“我就一主播,路過時聽草叢里有聲兒,扒開一瞧,好嘛,不知誰扔這兒的衣服,里面還有一手機。”

“你在哪兒?”

“姑娘,哥勸你別來,這塊兒忒危險。我四個搭檔死了仨兒,還有一個剛自殺。要不是奧特曼現身,我現在指不定在哪兒躺著呢。這樣吧,我先把東西放這兒,安全了您來拿,位置是國貿大廈方形廣場從西往東數第三個長椅后邊。對了,這手機先借我用下,拍點照片和視頻,之前帶來的相機和人一塊都稀碎了。”

電話掛斷,一陣忙音。

許小芯緊張地咬手指,很快做出選擇。她騎上年久失修的共享單車,往國貿大廈駛去。

一路上,遇見許多往反方向逃的居民,有些好心人勸她別再前進。許小芯只是笑笑,謝過他們的好意,繼續一往無前。

離目的地越近,建筑的破壞程度越深,遠遠的,她能看見奧特曼和怪獸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默默道了聲加油,許小芯停下車,走進面目全非的廣場,她一眼就看見拿手機錄像的男子,“主播先生?”

“你是剛才打電話來的姑娘?”主播調轉了鏡頭,對準許小芯,“你怎么來的?”

“騎車。”

“多危險啊。什么原因?”

“我擔心朋友的安危。”

“他長什么樣?”主播解釋道,“這是網絡直播,觀眾看見會告訴我們的。”

“白凈,笑起來有兩顆虎牙,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喜歡穿黑顏色的衣服。大叔,你在哪里發現的?”

“那邊。放心,我檢查過了,衣服上沒有血跡。你和他是怎么認識的?”

“我倆是幼兒園同學。”說這話時,許小芯有點害羞。

“老鐵們,雙擊六六六,為這對青梅竹馬送上祝福!我將持續追蹤報道事態進展,現在把畫面轉向戰場。奧特曼似乎體力不支……”

許小芯拾起那件棕櫚色的外衣,緊緊抱在懷中,莫名其妙的情緒包裹了她,像夾在餅干里的果餡,無處伸展。

她試著喊林白的名字,聲音卻卡在嗓子眼,她只得漫無目的地搜尋,像頭迷路的僵尸。

“奧特曼用最后的力氣釋放了白晝冷光,將怪獸粉碎,現場下起了有腐蝕性的酸血。”主播躲到混凝土建筑下邊,“奧特曼消失了,地球又恢復了和平,感謝他!”

那邊,許小芯終于找到了林白,他渾身赤裸,淤青滿布,昏迷不醒。

廢墟醫院,底二層,許小芯疲憊地守在病床前,林白依然處于沉睡狀態。

時針快要指向零點,新的一天就要開始,她也將不知所蹤。

許小芯握緊林白的手,苦笑道,“明天一睜開眼就來找你,乖乖等我。”

“好……”

鐘聲響起,一切都陷入黑暗。


6

六點零一分,許小芯沖進父母臥室,“媽,林白家在哪里?”

“小丫頭片子,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許父臉色煞白,像涂墻的水漆。

“我們是動畫人物,劇情需要才會死。快說,林白家在哪里,不然我分分鐘吃面包撐死自己!”

“他家在村東頭,門前有棵大槐樹。”

“謝謝老爸。”

許小芯一路飛奔,速度堪比F1賽車,動畫世界果然一切皆有可能。

“阿姨,請問林白在家嗎?”

“小芯啊,快進來坐。”

林母端了杯咖啡給她,兩人聊了半天,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林白。

“林白還在睡嗎?”

“他昨天就去王都參加勇者試煉了。”

就知道沒那么順利,“阿姨,勇者試煉是什么?”

“最近魔龍出世,國王征招各地勇者討伐。為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參加者必須通過幾道關卡,才能成為勇者。”

“這里到王都需要多久?”

“騎馬的話,一天一夜。”

許小芯回到家,翻箱倒柜,將老爸的私房錢占為己有。又從廚房里順走幾條面包,當做路上的干糧。

站在村頭,她摩拳擦掌,舒展筋骨。

奔跑吧,許小芯!

一女絕塵,像地圖上移動的光點,半小時功夫,就從夏青鎮抵達王都,速度堪比飛艇。

本著就近原則,許小芯詢問城衛,“請問,勇者試煉在哪里參加?”

“昨晚就結束了。而且,僅限男士。”

“參加者現在在哪里?”

“晉升為勇者的搭乘飛艇前往魔龍窟,失敗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飛艇……”

“已于早些時辰起飛。”

“有其他去魔龍窟的航線嗎?”

“據我所知,沒有。”

“這里到魔龍窟有多遠?”

“騎馬的話需要三天兩夜。”

“謝謝。”

“多謝惠顧。”城衛露出奸商的笑,“五個問題,五枚銀幣。”

“很便宜嘛。那我再問一個。”

這次宰到肥羊了,“請說。”

許小芯狡黠一笑,“你跑步快嗎?”

兩小時后,魔龍窟。

大地龜裂,滿眼坑洼,周圍空蕩蕩的,寸草不生,像是對戈壁灘做了次徹底清理。

日頭升到最高,飛艇還沒抵達,許小芯找了處陰涼的洞穴,沒坐一會兒,困意上頭,很快進入夢鄉。

夢里,她找到了他,兩人情意綿綿,互訴衷腸。情難自禁,林白離她越來越近,甚至能感覺到鼻間的氣息……

“別舔,好癢。”

臉龐的濕熱讓許小芯驚醒,眼前赫然出現的巨大蜥蜴頭,嚇得她“嗚呼”一聲,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已在帳篷里,許小芯聽見外面歡呼雀躍的歌聲,好奇地掀開簾子。篝火旁,勇士們圍成圈,手牽手,跳起了慶祝狩獵勝利的凱旋舞。

許小芯也受這氣氛感染,之前因驚嚇過度產生的惡心感消除了許多。她站起身,走到外面,加入狂歡的隊伍中。

“姑娘,你可醒了。”魁梧結實的黑漢大笑道,“林白那小子擔心的快發瘋了。”

“他在哪兒?”

“龍血濺了一身,去河邊洗澡了。你不知那一戰打的多慘烈,若非他拼死斬下龍頭,我們都得交待在這兒。”

“現在幾點?”

“午夜將至。”

“那條河在哪里?”

“一直往西去。附近的魔物還沒掃蕩干凈,你最好留在這里等他。萬一出什么事,我可擔不起。姑娘!”

許小芯不顧一切地往西方奔去,拜托,要趕上啊!

紫藍色夜幕下,靜靜流淌的清河,像打翻了裝滿月光的罐子,傾瀉出無數碎玉。而其中最完美的那個,正赤裸著上身,沉醉于此刻的安寧。

許小芯一時不忍破壞這分美好。但想到命運的無常,還是喊道,“林白……”

“小芯,你醒了!”林白狂喜道,“等我穿好衣服。”

面對那人的笑臉,許小芯無法拒絕這個請求,于是她稍微等了幾分鐘……


7

六點整,鬧鐘再一次響起。

許小芯懊惱地想掐死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竅,白白丟掉那么好的機會。

不過,鏡子里的這個人是誰?怎么生的這般美麗,果真天生麗質難自棄。

才冒出這個念頭,鏡子里的人似乎就丑了幾分,眼睛小了點,鼻子塌了點,連嘴巴都癟了點。

真是善變的女人吶。

經過調查分析,許小芯發現這是一個心靈美具化為外表美的世界。

簡單,粗暴,直接,我喜歡。

命運會安排什么考驗呢?沒有天災,沒有人禍,應該會在林白顏值上做文章。

呵,他本來就長的不好看,再丑又能丑到哪里去。不對,在這里,越丑說明越壞。又丑又壞的林白,想想都可怕!她也許會因此厭惡他!

懷著忐忑的心情,許小芯來到學校。校門口人山人海,粉絲們舉著橫幅,上面大多寫著“BIRCH,我們永遠支持你!”等類似的句子。

哇,我們學校似乎出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借過!”

直到上課鈴響,許小芯也沒擠過人潮。她真想揍那混蛋一頓。

艱難抵達教學樓,許小芯無暇顧及其他事,直撲高二三班。

她趴在教室后窗,像名熟練的間諜,仔細地搜尋目標。

“看后腦勺辨人還是有些難度。”

正當許小芯尋思是否闖入時,巡查班級狀況的班主任注意到她,“這位同學,有事嗎?”

機會來了,她要編織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我是林白鄰居,他爸爸病了,現在躺醫院里,說想見兒子最后一面……”

班主任不為所動,“你哪個班的?”

“我不是這個學校的……”

“校服哪來的?”

百密一疏,“哈哈,天氣不錯,我想起家里的衣服還沒收。”許小芯借故開溜。

躲在廁所里,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高二三班門口卻擠滿了人,堵的走廊水泄不通。

眾女生歡呼,“Birch!Birch!”

見粉絲如斯瘋狂,許小芯也有些好奇他到底長什么樣。

雖然相隔幾米,但全是人墻,根本無法靠近。既然看不了現場,許小芯掏出手機,搜索這個橫空出世的明星。

“渣渣,和他比,其它明星都是渣渣啊。”世間竟有如此美男子,許小芯試圖按住她那顆搖擺的心,“你那里已經有人了,不要見異思遷。”不過,這個世界,心靈美和外表美是成正比的,也即是說,Birch是個完人。完了,她要淪陷了。

“林白!”

這一聲歡呼,喚醒了許小芯僅存的理智。她恨那個人。

在兩名保鏢圍護下的Birch,猶如自帶無數行星的恒星,那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宇宙。

“人類的感情真脆弱。”許小芯感慨道,此時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到林白,只有Birch。

“林白!Birch!林白!Birch!”

“林白在哪?不是只有Birch嗎?”

某粉絲像看史前猿人一樣,譏笑道,“大姐,連基本常識都不懂,還學人追星。Birch是林白的藝名。”

好吧。現在二者合為一體,許小芯幸福地快要暈過去。

果然我的眼光,最棒了!

之后,許小芯當了一天的跟蹤狂,體驗了擁有成千上萬的情敵是什么感受,可從始至終都沒找到表白的機會。

不過,遠遠看著也是極好的。


8

六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經過這三次的遭遇,許小芯大致摸清了規律,無論世界怎么變,林白永遠是其中最閃耀的一個。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效應吧。

又過了一周,許小芯經歷了侏羅紀時代、外星人入侵、喪尸狂潮、超能都市等匪夷所思的世界。

毫無例外,她每次都完美錯過告白時機,就像是《貓和老鼠》里的湯姆,總在最后關頭把事情搞砸。希望的反復落空,讓她喪失了信心。

每到這時,許小芯都會用卡夫卡的《變形記》安慰自己。畢竟與變成甲蟲的格里高爾.薩姆沙相比,她要幸運的多。

唉,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最后一次,堵上全部尊嚴。失敗的話,她不會再掙扎,隨遇而安,也是一種選擇。

首先,確認世界的變化。

鏡子中的自己剪了短發,著裝偏男性化,看上去英姿颯爽。

做早餐的人變成老爸,圍裙穿在身上很合適,簡直是量身打造。再看他的發型,走的是藝術流,扎成小辮,末端還染成了紫色。

走在大街上,穿西裝夾公文包的大多是女性,她們穿著皮靴,短發梳的锃亮,昂首挺胸,干練帥氣。

公交車里,幾個扎馬尾的男生聚在一起,談論新出的化妝品和電視劇。女生們則素面朝天,話題多為運動、游戲和美男,不時爆出幾個黃段子,招來異性嫌棄的白眼。

許小芯將手指掰的嘎吱響,嘴角一翹,女人主導的世界,有意思。林白,這次看你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

意識到有人偷看自己,許小芯瞥了回去,小男生一激靈,臉紅了大片。那害羞的模樣,十成十的小媳婦。

哈哈,多好的世界。林白啊林白,這回你可算栽我手里了。

來到學校,許小芯輕車熟路,直奔高二三班。

“同學,麻煩喊林白出來。”看男生畏畏縮縮的模樣,自己說話都很有底氣。

“他不在。”

座位果然空著。小男人家家,不好好學習,跑哪兒鬼混去了?

出師不利,為防止夜長夢多,許小芯決定等他回來。

上課鈴響時,林白才姍姍來遲,他眼睛通紅,像是剛哭過。

這樣的氣氛下,許小芯自然不敢提告白的事。只是揮手打了聲招呼,混個臉熟。

課間休息時,后排的女生聚成堆,她們全都無心向學,懶散度日,靠著打架斗毆,在學校混出一片天。

“三班林白那個賤人,說我們搞的活動性別歧視,硬要取消。”在學生會任職的尤藍笑道,“當時我就怒了,媽的,你算什么東西,在這里指手畫腳的。要不是有人拉架,老子打死他。”

“你就不能憐香惜玉點?非和男孩子過不去。”

“你喜歡的話,放學咱去路上堵她。聽話還好,不老實再收拾收拾。別說,細皮嫩肉的,還挺香。”

許小芯出離憤怒,她大步流星走到后排,一拳打在尤藍下巴。覺得不解氣,又一腳踹在書桌上。

幾名與尤藍相好的混子,立刻圍住許小芯,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到上課鈴響。

尤藍吐了口唾沫,罵道,“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今晚,姐幾個爽定了。不怕死就來救他!”

許小芯拖著疼痛的軀殼,回到座位。她的心底由憤怒、懊惱與悔恨組成的漩渦不停旋轉,也許她們剛才只是開玩笑,自己的莽撞反而激怒了那群人渣。

中午放學鈴才響,許小芯就沖出門外,她跑到三班門口,已尋不到林白的蹤跡。他的同桌說,林白最近每天中午都會排練為夏日祭準備的話劇,但具體地點并不清楚。

許小芯已習慣了這樣的答案。她到醫療室簡單擦了些藥水,之后前往學生會所在的社團中心樓,期盼能和林白有一次偶遇。

學生會的會議室房門緊鎖,周邊閑置的活動房間里也空無一人。

許小芯一路走到頂層,隱約聽見男生深情的獨白,起初還以為幻聽,離得近時才相信,她真的找到了!

沒錯,就是這里。然而,卻不見林白。

“導演說他有事,讓我們自己先排著。”

“他原來的號碼打不通,你們有他現在的手機號嗎?或者,誰幫忙打一下,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他。”

一個面善的男生撥通了電話,遞給許小芯。

“我是許小芯。”總算聯絡上了,如果她這時表白的話,一切會恢復原樣嗎?許小芯緊握手機,語調顫抖,“夜晚能等我一下嗎?班門口不安全,中心廣場的國旗桿那里吧。”

下午在忐忑中度過,晚自習課間,后排的女生集體離開了教室,尤藍還留給許小芯一個挑釁的眼神。

心底像埋著顆地雷,許小芯一步一步地走向國旗桿。當見到乖乖等候的林白時,許小芯的整個世界瞬間晴朗了,她捂住嘴,高興地要哭出聲。

“謝謝。”謝謝你相信我。

“有事嗎?”林白期待地問。

“尤藍,你認識嗎?她說要堵你,應該是在校門口去公交站的路上,我們打車回去吧。我請客。”

“好。”林白溫柔地看著許小芯,“短發的你,看起來很棒。”

“謝謝。”許小芯害羞地緊了緊衣服,和林白并排往外走,“換個發型,人好像也勇敢了許多。”

“你一直都很勇敢。”

快到校門口,許小芯讓林白止步,自己出去探風。一切如常,并沒發現那幾張丑陋的嘴臉。

就在她打好出租車,想喊林白出來時,嘴巴忽然被捂住,四肢逐漸無力,很快失去意識。

“醒醒,醒醒。”許小芯感到臉龐火辣辣的疼,此時她身處一個建筑工地,周圍黑燈瞎火,應該遠離市區。

“沒事別學別人逞英雄!”

“林白呢?”

“馬上就到。他還挺講情義,知道我們把你綁了,火急火燎地過來。羊入虎口,怕是連毛都不剩。哈哈!”尤藍張狂地大笑。

許小芯揮拳去打她,被其一腳踹翻在地,“不自量力的東西,還學小說里英雄救美。撒泡尿照照鏡子吧!傻B!”

許小芯再也承受不住羞辱,流下眼淚,原來人心比世界末日可怕的多。

“喲,瞧瞧誰來了?”

林白氣定神閑,他丟掉外套,一個箭步,用手肘狠狠砸在尤藍面門,同時右腿橫掃,將其摔翻在地。

他擺出葉問的架勢,挑動手指,挑釁道,“一起上。”

風馳電掣,眨眼間混子們全部倒地,哀嚎不絕。

許小芯止住眼淚,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林白向許小芯伸出手,扶她起身。

“你那么厲害的嘛。”

“一般一般,托你的福。”

“那早晨眼睛為什么紅紅的?”

“哦,眼里進了沙子。”

四下無人,氣氛也不錯,許小芯鼓起勇氣,害羞地說,“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明天再說吧。”

許小芯愣住了,“你這是拒絕嗎?”

“不啊。”

“明明就是拒絕。”

“說了不是。”

“那讓我現在說!”

“已經很晚了……”

“借口!你就是拒絕!”

“真沒有!明天我一定會聽你說的!”

“明天你就忘了!”

“我發誓,絕對不會!”

“不行,我就要現在說!你別跑啊!林白,大混蛋!”許小芯怒吼道,“我不想再見到你!”


9

六點鐘,鬧鐘準時響起。

該死,該死,臭白癡,我死也不要向你告白了!哪怕永遠困在這里!

啊!啊!啊!多好的機會!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呆瓜、蠢貨、狗屎!

她決定將每月的今天設為詛咒林白日,為了紀念這一節日,特此曠課一周!哦耶!

“丫頭,鬼哭狼嚎干嘛呢?趕緊起床?別浪費我睡覺時間。”

“哦。”

事實證明,她只是有賊心沒賊膽,還是乖乖背著書包上學堂。

無聊的上課下課,無聊的溫書寫字,生活像失去了目標,不如再表白一次?有點出息,許小芯!人家不喜歡你,還要倒貼上去嗎?記住,做人不能太林白!

下午體育課,和三班同一節。又要見到那個臭白癡,她要好好羞辱他。

秋高氣爽,云淡風輕,如果不測試八百米的話,這會是她喜歡的天氣。

跑第一圈時還留有余力,第二圈時搖搖晃晃,最后半圈呼吸困難,視線模糊,她試著抓住什么,卻只有空氣。

終于跑完了,許小芯躺在草地上,看著白云朵朵。

一瓶礦泉水擋住了視線,她疑惑地仰頭,發現林白帶著欠扁的笑站在她身后。

“小芯,好久不見。”

果然忘的一干二凈,想起昨晚這位頤指氣使的態度,她就想用過肩摔加斷頭臺好好伺候他。

“別跟我說話!討厭你!”

“是因為頭發長出來,恢復本性了嗎?昨晚的你可溫柔的多啊。”

“你都記得。”許小芯難以置信地說,“這怎么可能?”

“以后再解釋吧。”林白牽起她的手,誠懇地說,“許小芯,我喜歡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暫且試試吧……”

周圍的景色飛速變幻,許小芯和林白像搭乘時光機器的旅人,短短幾分鐘,回顧這十幾天的奇妙旅程。

世界恢復了原樣。因為,許小芯的“妄想”終于成真。

——所以,彗星來臨的那一夜,你也許愿了。

——恩。

——什么愿望?

——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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