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的人,晚上出門一定很不方便,沒有整晚明晃晃的便捷的路燈,只有一盞紙糊的素色燈籠,風雨飄搖。若是家貧,無以立足,結草廬依靠,黃昏時分,犬吠和諧,閉戶鎖門,入夜悄無聲息,翌日,雞鳴響起,荷鋤勞作,戴月而歸。舊時的夜,很安穩,連夢魘都少有。
吳越王在給夫人的信當中寫道,“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數字而已,卻表露出細膩真情,溫馨平實。不禁遐想,阡陌交通,山野上姹紫嫣紅,思念之情尤重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蓋矣。”高三時候學過的《項脊軒志》,不知怎的就記住了最后一句,每每憶起,心中滿是惆悵,往昔不再來。還有先生那間年久失修的南閣子,一直記著,仿佛是過了昨天,才慢慢看懂這句話,眼前浮現的畫面,依舊是妻子歸寧后回家,在南閣子里向先生說,小妹曾問她,“聽說姐姐家有一間南閣子,那什么是南閣子呢?”說這話時,妻依舊語笑嫣然,房里滿是書香,庭院還不至敗落。六年后,妻亡,庭院里景色衰落,唯有一株枇杷樹是妻生前親手所植,維以緬懷,舊人不在,室壞不修,睹物思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昔時一直以為陸放翁詩如其名,不拘小節,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這才是他該有的情致,讀完《釵頭鳳》,霎時感覺,大丈夫也有不可言說的纏綿悱惻。“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若不是家母阻攔,她與他肯定早已交好,只是家命難違,唯發奮考取功名為重。沈園重逢,看見伊人與趙士誠舉杯共飲,心不在焉,不免憂從心來,執筆寫下千古名篇《釵頭鳳》,。唐婉也是一位才女,看完陸游寫的詞,感傷不已,轉身寫下“人成各,今昨非,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很久很久以前,在《讀者》上讀過一篇文章,有多久呢?久到我忘記了雜志的封面,甚至記不起到底是哪一年讀過的,但是那個故事反反復復就刻在了心上。爺爺和奶奶吵了一輩子的架,年輕時候,奶奶蒸了饃,會暗自計數,白饃十六個,黑饃十七個,吃飯的時候,爺爺煞有介事的背著手就出門了,說,“我不吃了。”奶奶立馬去檢查蒸籠,白饃成了十五個,黑饃成了十六個,拽住爺爺就說,“又給你爹那個老不死的送去。”爺爺性子急,一聽這話就炸了,兩個人開始扭打,最后,飯桌翻了,奶奶臉上有紅紅的巴掌印,爺爺手上被咬了好幾排牙印。從年輕時的拳打腳踢一直到年老時候各自分居,爺爺分給了老大,奶奶分給了老二,很明顯,分的不合理,老大兒子在上班,老二在種地。每天,爺爺坐著小板凳在外面下棋,奶奶顫顫巍巍的去老二家玉米地里掰玉米。某一天,爺爺奶奶居然同時出現在老二家的玉米地里,奶奶在前面,爺爺在后面,過一會兒,奶奶回頭看一眼爺爺笑著說,“老不死的。”后來,爺爺也不去老大家了,奶奶也不去玉米地了,兩個人搬回了原來的老院子,爺爺拉風匣,奶奶做飯,任兒子們怎么喊也不會去。一段時間以后,奶奶生病了,躺在床上,說不出話,爺爺以為是門前的大樹將奶奶枋倒了,硬是叫來上班的老大拿鋸子放倒了門前那棵長了幾十年的大樹,即使這樣,奶奶依舊撒手人寰。奶奶走后,爺爺開始變得癡癡呆呆,整天在院子里轉悠,嚷著要吃奶奶做的餃子,兒媳婦做給他之后,他只吃了一個,就咽在喉嚨里,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讓人看著可憐又難過。不久以后,爺爺也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