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抱著卡卡和我。卡卡試圖和我說話。可是我不想理他。我望著車窗外。我的目光一步也沒有離不開過那個山坡。
我努力記住沿路的一切。我在想，也許有一天我還會回來。我的未來從離開那個坡之后就無從預(yù)知了。既然是這樣，我不就還有可能會回來，一定是這樣的。也許英她也不會被風(fēng)帶走，因為她跟其他的蒲公英不一樣。
我默默靠著窗，山坡已經(jīng)不在我的視線內(nèi)。
卡卡仍然一動不動看著我。他的眼睛似乎沒有那么可怕了。可是又怎樣，他不是英。
英現(xiàn)在在哪里？
我被帶進(jìn)了一個我完全沒見過的世界。有些高高的樓我仰著頭竟也沒看到頂。
這里的空氣讓我很不適應(yīng)。污濁，嗆鼻。我還有點頭暈。作嘔。
車子在一棟樓下停下來。卡卡突然從我身邊跳下去。他跑在前面。他好像很興奮的樣子。
我環(huán)顧著新奇的一切。可是仍然興趣不大。
應(yīng)該是到了四樓。姑娘把我安放在一個陶瓷盆里。盆里的泥土和山坡上的不一樣，我有點不適應(yīng)，我甚至渾身發(fā)癢。癢得難受。
和我擺放在一起的還有其他的花。我不曾見過她們。我沒法做到不看她們。我卻不敢正眼看她們。她們都太美，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雪，她們的身姿曼妙，香味撲鼻。我深深的埋下了頭。
我糟糕的一切。一切都糟糕。
卡卡突然跳上窗臺。用身體蹭著我。柔軟的茸毛蹭的我更癢了。我覺得他那么討厭。
好幾天了，我耷拉著腦袋，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她們嘰嘰喳喳的議論，又或是嘲笑。我卻只有失落。無止盡的失落。
卡卡一樣的討厭。我討厭他那滑稽的舞蹈，討厭他無聊的笑話，討厭他不管我渴不渴都叼著一杯子水喂我，討厭他晚上還要跳上窗臺睡在我身旁。
你走開！
我終于忍不住了。這是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從來沒有過這么暴躁。說完我也就后悔了。
卡卡真的走了。那一晚他沒有再睡到窗臺。
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惱。
他走的第三個傍晚。我靠著窗臺。黑夜即將來臨。我害怕這種黑夜，沉重的冰冷的黑像要把我吞噬。我使勁挪動身子，我突然想要跳下去。可是盆絲毫沒有動。每晚都沒有挪動一點。
你想要下去嗎？我可以帶你走，只要你愿意。
是卡卡。就著一點光亮。我仔細(xì)的看了他。他好像瘦了。他身上還有沒干的泥巴。
我們貓可以從很高的地方跳下去，都不會有事。你要想走，我?guī)恪?/p>
我笑了笑。可是內(nèi)心好像涌現(xiàn)出了一種感動。
不過，你也可以別走。因為我會陪你。我給你帶來了禮物。
他伸開了手。手里是潔白潔白的絮絮的蒲公英的花。
我沒有找到你的朋友。但是我?guī)砹怂幕锇椤２贿^也有可能是她。我想你可能是想念她了。
我把臉貼向蒲公英。像云一樣柔軟。她不是英，我知道。
我把臉貼向卡卡。他的身體也像云一樣柔軟。
我沉默了片刻，我享受著思考著。
卡卡，讓她飛吧。她要去遠(yuǎn)方。
我第一次叫他卡卡。
卡卡遲疑了一下，然后伸開手掌，他用嘴微微一吹。
風(fēng)，正好也來了。
絮絮的她，向空中飛去，她的舞姿猶如翩翩的蝴蝶，她盤旋著盤旋著和我們道別，她向遠(yuǎn)方飄去，向天空那還殘留一點點的夕陽飄去，她要飄向海邊，我向往的大海。
我緊緊靠著卡卡，
像靠著英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