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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如豆,我連滾帶爬跟不上爸爸的步子,他不曾回頭看我一眼也不曾停下腳步等等我。
泥巴已經裹滿鞋子,拖著兩只笨鞋子越來越舉步維艱,我不得不脫了鞋子拿在手上,于是滿手泥濘沒法撥一撥蓋住了半張臉的頭發,不知何時開始,我臉上已經雨、淚不分,我逐漸崩潰,視線模糊什么也看不見,腳下一直打滑,終于一跤跌在泥里。
爸爸還是不曾回頭。我爬起來走兩步又摔倒,一路摔了無數跤之后成了個泥人,我已經不哭了,體力耗盡只剩木納,似乎下一秒鐘就要像根死木頭,直桿桿倒在地上。雨勢漸小,爸爸終于在一片菜地面前站住了,身上冒著白煙,越發分不清是夢是幻。
我被學校記了大過,丟了父母的臉。如果我曾經有愧,那么此刻什么都沒有了,我越發清楚父母的野蠻粗糙,他們永遠不可能懂我的,我注定要逃離他們,越遠越好,否則!我就要廢掉了。
爸爸指著菜地告訴我,農人都要趕著春天播種,高原的春天寒浸浸的,也是一個雨天,十四五歲、比我現在大不了兩歲的他,冒雨一天干完了三天的活計。從早到天黑,沒吃東西,冷得牙齒打戰,手腳僵麻,彎著的腰一旦直就起來疼痛無比,所以他干脆就不直腰,一直彎到干完。哪天他也在雨里哭了,眼淚和著雨水澆灌了新種的種子。他還記得種的是玉米。他也記得,那天他不明白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什么要這么苦,他恨父母把他帶到這個世界,恨爺爺那個大知識分子只會喝茶看報,干不了農活不懂生計。他記事起就給關在牛棚里的爺爺送洗臉水,仿佛父母從沒給過他什么,倒是他記事起就一直在照顧他們在為家計奔忙……
天透黑的時候他眼淚哭干了,種子也種完了,混身透濕趴在地上。那天他告訴自己,哪怕殺人放火,也絕不再做個地里刨食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