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

“老子他媽的殺死你!”低壓壓的公寓房里黑暗擠占了每一個角落,月亮透過那一扇破敗的鐵窗把慘敗寒冷的光投印在地上,周圍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女人紅了眼睛,發了瘋似的撲向男人,把一把水果尖刀插進了男人的胸口。男人猛地推開她,女人跌倒撞在木柜上,悶響一聲,她喘著氣看向男人。

男人倒在了那寒光之中,濃稠的血液順著胸口而下,填滿了地板上最后一絲白光。他扯著詭異的嘴角,眼睛瞪大了看向女人,身體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突然鐵門被撞開,兩個白色的身影沖進來一把將女人按倒在血泊之中。

血液從女人的右半邊臉緩慢地流過,發出一陣一陣的惡臭。胃里一抽,黃色的嘔吐物混雜在了暗紅的血液里,一同發臭。

深寧突然驚醒,床頭的小夜燈一直開著,下面平放著夢里的那把尖刀,反射著黃光。她坐起來,雙手環抱,她緊緊地掐住自己,左手纏著白紗布的手臂,滲出了點點血跡。她就一直坐著,直到傷口再次結成血痂,直到天亮。


早上,辦公樓大廳內。

“深寧,我昨天……”常海陽叫住了她,神情局促。

深寧眉頭一皺,并沒有多大力氣和他說話“海陽,我真的沒想過這些事。對我來說工作就是一切、就是生活。”

常海陽有些挫敗“是不是我不夠格…”

深寧抿著唇,搖搖頭“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這件事就這樣子結束吧,我先走了。”她不想再繼續下去這個對話。

“對不起,我打擾你了!”常海陽有點著急,伸手抓住她,想跟她道歉。

“嘖~”深寧有些吃痛,縮回了手,她神色一沉。

“你的手怎么了?”

“沒事,不小心被刀劃到了。海陽,我真的沒時間,我走了!”深寧擰著眉,看了他一眼,她好似有些惱怒,然后轉過頭便匆匆離去了。

常海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寧,到了啊。那個部長說你到了就把關于佳禾醫院自閉癥腦癱兒童籌款策劃案拿過去讓他看看?!?br>

“好.”深寧點點頭,把包和咖啡放下,就抱著電腦和文件夾匆匆去了。

深寧大學畢業后加入了這個兒童救助基金會。盡管家里的人都不看好,覺得這不屬于一個女生的正經工作,吃力不討好。

而她自己一定堅持,這可能是長這么大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的固執己見。她愿意把自己投入到無盡的工作當中,她想要去幫助那些孩子,有著無限未來的孩子。仿佛救助一個孩子,她就得到了一份瞬時的救贖與快樂。

……

隨著歌聲落下,慶?;顒右矟u入尾聲。

“你都不上去說幾句???畢竟你花了最多的心血。”同事問她。

深寧靠在后門的墻角,搖搖頭,仍舊看著房間的中央,“他們不想聽我在講什么,正好我也不知道講什么。給他們留個清靜不好嗎?”

同事笑著談了口氣“誒,你呀……”

深寧已經記不起她籌劃過幾次募捐、參加過幾次這樣的活動。只不過她每一次都習慣站在墻角,不說一句的地看著。

“咿——糖…糖…”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突然走到深寧面前,她拿著一根棒棒糖,固執地伸直手想交給她,她抬起眼看了一下深寧,隨即馬上轉過頭,將糖塞到深寧手中,便跑著離開。她跑到一個婦人面前停下,婦人蹲著,將孩子摟在懷里,婦人遠遠望著深寧,微笑地向她點頭,她的唇動了動。深寧知道她在道謝,于是揚了揚手中的棒棒糖,善意地以示回應。

活動結束了,深寧第一個早早地走出房間,她一個人在等電梯,拿著女孩給她的糖。

不一會兒,紅色的數字在她這一層停下,深寧隨手將那根棒棒糖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發出“哐鐺”一聲。

“叮~”門開了,她進了電梯。


這天,深寧回到父母的家中吃飯。

“寧啊,你還記不記得你小的時候住在我們家旁邊的梁叔叔。”深父突然問她。

深寧夾菜的手頓了頓,然后收回來,眼睛望著那盤未夾的菜,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把眼神收回來,看向碗里的白飯,用筷子一粒一粒地碾著,“不記得了”她回答。

“怎么不記得了,就是我們在鄉下的時候,一個院子里的梁叔叔。他家還有個兒子,比你大幾歲,你們小時候不是還一起玩過嗎……”

“我說了我不記得了!”深寧的聲音有些大聲,帶了些許克制的情緒。

兩位老人都有些驚訝。深寧把眼神垂下去,不說話。

“不記得就不記得了。你也是,還一直問。吃飯!”深母出來打著圓場。

“唉。就是最近有了聯系,他想拖寧兒給他兒子介紹一下工作嘛……”

“行了!能不能別說了。我回家是來陪你們吃飯的,不想聽這些東西。我不認識什么人,我也沒有什么好介紹的?!鄙顚幏畔驴曜?,定定地坐著,看著深父。

深父一時也有些莫名其妙,“嘿!你這孩子怎么了,好端端的,發什么火!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口氣嗎?”

“我還有事,先走了?!?/p>

“飯還沒吃完呢!”深母勸著她。

“你別勸她,讓她走!”深父也摔了筷子。

深寧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出門便走了。她按了電梯,卻又轉頭走向旁邊的消防樓道。

狹窄黑暗的消防樓道里響起了她一個人急促的腳步聲,激起了聲控燈一盞一盞地亮起隨后又熄滅。深寧只顧悶著頭走,好一陣子,她終于走出樓道,一時,白光讓她有些恍惚,她額頭沁出汗,擰著眉,微微喘著氣,停頓著。

一旁有路人走過,深寧抬起眼,有些驚恐地對上那人異樣的目光。


“阿寧,我就在前面那個路口下就行了。”下班后,深寧順道開車載同事回家。

“行?!彼蜷_轉彎燈,慢慢地靠過去,尋找停車的時機。

車頭前面,一個身穿灰色夾克的男人進入了她的視野。那男人低頭看了看手機,然后在周圍轉悠,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深寧一個激靈,向反方向猛拉了一下方向盤,偏離了路線。

“哎呀!怎么了!”女同事顯然是有點嚇到了。

“沒事,那邊好像不可以停車?!鄙顚幯凵裰币暻胺?,重新把車開入了車流當中。

“噢,不可以嗎?我記得前幾次是可以的……”女同事回頭看了看,有些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把同事送回家后,深寧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剛剛把車停好,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深寧拿出電話握在在手中,那一串的陌生數字正在震動,她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動。

電話響了一輪又響一輪,那人一共打了三次,最后一次,那串號碼閃爍了幾下,便暗了下去。深寧一直握著手機,沒有動作,只定定地看著。等了好一陣子,再沒有電話打進來了。深寧這才后知后覺地解開鎖,查看她新收到的信息,是爸爸發來的。

“寧兒啊,我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梁叔叔了,還有你的地址,只不過我記不太清了。人家跟我們都是熟人,你沒事的時候聯系聯系,能幫下忙就幫下忙吧。聽話,啊!”

深寧突地面色慘白,她按滅手機,渾身緊繃著,她在發抖。

夢境,令人窒息掙扎、難以啟齒的夢境。

“別玩了,來,過來啊,我請你吃糖!”

“你熱不熱???”

我不熱,我好冷。為什么我睜不開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啊……起來??!你起來!你睜開眼睛!我不要,我不要糖!走開!滾!都給老子滾!

“砰!”是東西破碎的聲音,碎渣四濺!

利物接觸皮膚,帶來一絲冰涼的顫栗感,然后慢慢地,又淺入深,從左至右,劃過,紅色一點一點地顯露,碰著那寒物,竟也冰凍了起來。

黑夜,無邊無際的黑夜,充滿了味道,吞噬了最后的那一點光。

那是空谷破敗的山洞里,白色的骷髏頭放在打開的石棺上,黑洞洞的眼窩爬出一條紅黑花紋的蟲,蠕動著,蠕動著…


“全c城的基金會只有那么幾家,我不介意一家一家去找,并且我相信我很快就會找到。”

沉寂了幾天之后,陌生號碼發來了信息。

深寧坐在車里,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盯著路上的行人。

許久,她拿起手機,按亮了鍵盤,打過去了那通電話。

“嘟—嘟—”

“哼…”男人接聽了電話,冷哼了一聲。

深寧吸了一口氣,開了口“梁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還以為你大小姐不認識我了?!绷河钜豢谧I笑的語氣。

“我沒有時間聽你廢話!”

“您這不是發達了嘛?看著我們小時候份上,求你介紹份工作啊?!?/p>

“你最好給我收回那幾個字!”深寧咬牙。

“深寧!你別給老子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我跟你明說,5萬塊錢,你給還是不給?”

“你瘋了嗎?我憑什么給你錢?”

“是,你想給就給;那你那些破事,我也想說就說?!?/p>

“你給我閉嘴!是你豬狗不如!”

“你別以為自己多干凈!我告訴你,我爛命一條,我說出去,我無所謂,有證據嗎?警察能抓我嗎?你不是還想活得清高,裝裝好人嗎?”

“你威脅我?”

“五萬,對你來說是個小數目。明天我就要看到!”

梁宇掛斷了電話,隨后發來了一串卡號。

“滾!”深寧猛錘向方向盤,“嗶—”喇叭發出短暫而尖銳的叫聲。路人行人紛紛看過來,一位買菜的大爺轉頭罵了一句“神經病嘛這不是!”


這一幕曾經千百次重現在深寧眼中,時間沒有消磨掉任何東西,細節反而被一個一個放大,結果無比清晰。

深寧九歲的時候,她還和父母住在老家的院子里。

在某個夏日,大人們都出去了,剩下她一個人蹲在自家院子里,玩一些無聊的游戲。

“嘿!寧妹!你別玩了,你進來,我請你吃糖?。 ?4歲的梁宇站在自家門口,叫她。

深寧站起來,猶豫了一陣,想了想,還是丟了木棍,朝他走去了。

她看見木門上貼著兩張青面獠牙的怪物。

深寧剛一進門,梁宇便拉著她往屋子里走,深寧感覺到一些不自在,微微抗拒著,但梁宇仍舊拉著她走。

梁宇把深寧帶到他自己的屋子,他關上門,沖深寧瞪大眼睛干笑了幾聲,然后轉身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一根五色的圓形棒棒糖,遞給她,“來,吃糖?!?/p>

深寧木然地接過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突地,梁宇從背后抱住深寧,“天氣是不是很熱,把衣服脫了吧!”他一手鉗制著深寧,一邊伸手去脫深寧的褲子。

“我不!你走開!”深寧想要掙脫,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

梁宇見事不成,先脫去了自己褲子,貼上深寧。

深寧只感到有東西在她腰上摩擦,她感到恐懼,渾身打著哆嗦,掙扎地越發猛烈,她甚至開始哭泣“你放開我!”

“砰!”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未知的聲響。梁宇被嚇住了,迅速套上了自己的褲子。深寧趁機掙開梁宇,將那根糖向他砸去,然后打開門跑了出去。

深寧不知道這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告訴爸媽。她只是再也不愿意踏進那個院子,再也不愿意吃任何的糖,為此,父母還多次責備她“你是不是裝怪?”每一次,她只是感到委屈地哭泣而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最好有多遠滾多遠!”深寧只說了這一句話便掛了電話。她絕不能讓梁宇來糾纏她,絕不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梁宇果真消停了。深寧經過了一系列的麻煩換掉了電話號碼。她幾乎算是強硬地告誡深父,不要再將她的信息給任何無關的人。

“你說假如一個人十幾年前犯了罪,當時沒有人報案,又缺失了證據,那他有可能被定罪嗎?”一天,深寧從工作中抽身出來,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同事不假思索“那肯定是沒可能了吧,沒有證據,不是還有那個什么訴訟期嘛什么的,十幾年這么久了…不過也不一定吧……唉唉,不清楚,反正我覺得是沒多大希望的。不過你問這個問題干嘛?”同事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抬起來,看向了深寧。

深寧搖搖頭:“沒什么,就是看了一個網上小故事,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那罪犯不就會逍遙法外嗎?萬一他又繼續傷害別人怎么辦?”

同事聳聳肩,撇了撇嘴沒說話。只剩下深寧一個人在發呆。


“那我先走啦!明天見哦!”

“再見”

“拜拜!”

下班后,同事們互相到了別。

深寧邊走邊在包里找著車鑰匙。

“啊—!”她忽地被人拉到大樓的側面,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深寧站定,使勁刷開那人的手,這才看清了那人,是梁宇!

即使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深寧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也對,她怎么可能認不出來呢?

梁宇比她大不了多少,但頭發卻白了很多,右半邊臉多了一條疤痕,整個人很瘦,更顯詭異和猙獰。

深寧鎮定下來,冷漠地問道“你想干什么?”

梁宇眼珠轉了轉,用手抹了下下巴,動了動嘴“怎么,這么長時間沒見,深小姐不請喝杯茶嗎?”

“你!”深寧氣極。

“誒,深寧!”常海陽剛好從這里路過,見到了他們。

“額,海陽。”深寧壓抑著情緒,向常海陽打了聲招呼。

“你有事啊?”常海陽看了梁宇一眼,又看向深寧,有些不放心。

“嗯?!鄙顚幊镀鹱欤⑽⑿α艘幌?,輕微點頭。

“那我先走了?”常海陽有些遲疑。

“明天見!”深寧向他揮手。

常海陽也沒話說,只得走了。

等著他走遠后,深寧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對梁宇說“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如果你不想找麻煩的話!”

“當然,我們都不想找麻煩!”梁宇躬著背,雙手環在胸前。

深寧厭惡地瞥了他一眼,便自顧自的走了。梁宇在后面緊跟著。他們來到一家路邊的茶館,挑了個墻角的位置。

深寧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等著服務員離開之后,沉靜地直視著梁宇。

“說吧,你又想干什么?”

梁宇身體往前傾了傾,雙手按著桌子,他說這話時極力控制著臉部肌肉的顫抖“一個要求,20萬!”

“你瘋了?”深寧真是被驚到了。

“我知道你有錢。”

“哼!”深寧冷叱一聲,“你這是敲詐勒索!”

梁宇咪了咪眼睛“我給你時間準備,這錢我要是拿不到,你就不要怪我!”

“簡直癡心妄想!”

梁宇忽地往這邊壓來,壓著聲音“你不要忘了左一!”

深寧瞪大了眼睛,背上開始冒出冷汗,像有無數只微小的種子在背上啃咬,發出一片一片的刺痛。她喉嚨動了動,說不出一個字。

梁宇環顧了四周,站起身來“我給你時間準備,我會再來找你的。你想都不要想跑!”隨后他避讓著人的目光,腳步匆匆地走出了店門。

深寧呆坐著,沉寂了許久。某一刻她驚醒過來,眨了眨干澀的眼睛,睫毛在空中撲朔了幾下。她收回手機,去柜臺結完賬,便走了。


“咚咚咚”……

深寧敲了幾次門,但沒有人應。又等了一會兒,她決定走了。

“誒呀,小寧啊,你怎么來了!”樓梯口有聲音傳來。

深寧側頭一看,是孫阿姨提著菜剛剛回來,她見著深寧有些高興,“蹬蹬蹬”地快步走上來。深寧也迎上去,接過她手里的菜,孫阿姨還想拒絕,但拗不過深寧的好意。

“我就是來看看您,還有左一?!鄙顚幓卮稹?/p>

孫阿姨開了門,讓深寧趕緊坐下,然后又去泡了一杯茶,給深寧送來,“你快喝喝茶,站在外面冷著了吧?”

深寧不好意思地接過茶,“阿姨你不用這么麻煩,您快點坐下吧?!?/p>

孫阿姨這才坐下。

深寧抿了一口茶,四處看了看“左一不在嗎?”

“她昨天發燒了,去衛生所輸液了。這不,我才看完她回來呢?,F在她弟正在那兒照看陪著她?!?/p>

“噢,那沒什么大事吧?”

“害,沒什么大事。打打針、吃吃藥就好了。”

深寧點點頭。

“對了,阿姨,這是這個月我們籌集的給左一的錢。”深寧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交給她。

孫阿姨接過信封,感動地看著深寧“小寧啊,阿姨真的不知道怎么謝你??!這么多年來,阿姨真的,替小一謝謝你!你說的什么基金、籌集,阿姨也不懂。小一也就是個普通人,要是沒有你,誰還會幫助她??!真的麻煩你呀!”

“沒事!阿姨,真的沒什么麻煩的,我就是做這行的嘛!況且這些只是小錢,也幫不了什么大忙。只希望阿姨您能輕松點,現在就好啦,兒子也長大了,可以幫著照顧姐姐了,阿姨您就沒那么累了。”

孫阿姨若有所感,“是呀,輕松了,輕松了…”

深寧陪著孫阿姨坐了一會兒,同她聊天。這次拜訪比以往都要長些。


“看來你不僅是個強奸犯還是個跟蹤狂?!?/p>

這一天,深寧下班后在自家小區門口,再一次被梁宇攔下。只是這一次深寧波瀾不驚,梁宇勃然大怒。

“錢呢!”梁宇咬著牙質問。

深寧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梁宇伸手鉗住她的胳膊“錢呢?走!去你家取錢!”他就這樣推著著深寧,在路過警衛室的時候稍稍側過身子將深寧擋住,逼著深寧快速走過。深寧沒有多大力氣來反抗,只能被他推著,她憤怒卻并不慌亂。到了門口,梁宇搶過她的包,翻出鑰匙,開了門把深寧推了進去,然后把門重重關上。

他進了房門,拉著深寧走動了幾步,四處張望,并沒有看到他想要的東西,轉過頭來對著深寧怒吼“錢呢!”

“放開!”深寧此時掙開了他,“實話告訴你,這兒沒有錢,你永遠也不可能拿到錢!”

“放屁!”梁宇揮起臂扇了深寧一巴掌。深寧一下沒有穩住,摔在茶幾上,打翻了桌上的水果籃,幾個蘋果和橘子滾落,小水果刀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呵—”深寧居然笑了幾聲,撐著站起身來,跟梁宇面對面地對峙,梁宇眼神躲閃,用手揉了揉鼻子,喘著氣。

“我說,你永遠也不可能再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

“呸!我草你媽!我還以為你深寧多高貴呢!到頭來還不是為了錢,??!你就是賤!下賤!你等著吧,我看左一她媽知道當初的事,還會怎么看你!”

“你去說啊!”深寧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之前找我的每一次談話我都錄了音,包括電話,包括短信。你去說啊,正好我也完全可以憑借這些告你敲詐勒索,我看你也不止干了這些事吧,到時候看看,誰更慘啊!”

“我日你媽!”梁宇紅了眼,隨手又是一把掌打在深寧臉上。不過這下她還沒來得起摔倒,梁宇就把她拽住了“錄音呢?交出來!”

“休想!”

“滾!”梁宇一把把深寧推到在地,徑直去翻找深寧的包“手機!手機呢!”他把整個包的東西都倒出來,找到了手機,狠狠地將它摔碎。轉過身,他仍覺得不夠,又抓住深寧的衣領,將她半個人從地上提起來“賤婊子!錄音交出來!”

深寧有些受不住了,還沒有從疼痛中緩過來,她的眼神若有若無地落在了地上的前面那把水果刀上。梁宇順著她的視線,也同樣看見了那把刀。

“哼!”他甩了深寧,走過去拿起那把刀,指著她“我警告你!”

“你想干什么?”深寧略顯慌亂地站起來。

梁宇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他咆哮“錄音給老子!你信不信老子一刀捅死你!”

深寧似乎被嚇住了,開始大叫起來“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她想要繞過梁宇,朝門口跑去。

可惜,梁宇就直直拿刀對著她,擋住了她所有的出路。她就直接撲了過去…

“呃…”那把白刀準確無誤地捅了進去,血潮涌了出來,深寧不由得退后幾步,打了個踉蹌,捂住肚子,痛苦地跪倒在地。她倔強地抬起臉,盯著梁宇。

恍惚間,那個女人竟似乎在此刻勾著唇冷笑!

梁宇慌了,整個后背都被汗水浸濕,視線混沌,兩耳轟鳴,雙手仍僵住地握在胸前,顫抖。

“?。 鄙顚幾兞四樕?,疼痛地叫出聲來,慘白的臉上滲滿了汗珠,她哭了,只是眼淚也不敢用力的流。

“救命啊!救命??!殺人啦!”某一刻,深寧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從地上沖起來,向著房門跑。她癲狂地摔碎了一切她能碰到的東西,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救命啊!救…命…”

梁宇一時呆住了,竟沒想到要去阻攔她。直到深寧將要碰到門把手,他驚醒過來,徹底狂瘈地沖上前,從后用手勒住深寧的脖子將她往后扯。

深寧也同樣瘋狂地掙扎著,用腳踢了幾下門便被拉開,她仍舊喊“救命??!殺人啦!”梁宇捂嘗試捂住她的嘴巴。

傷口在撕裂,深寧每用力一分,尖刀就深入一寸。終于,她喪失了全部氣力,癱倒。梁宇驚恐地放開她。

深寧像一堆爛泥,在地上。她用一副詭異的笑臉,幾乎是最后的氣息,吐出幾個字“蒼天有眼,血債血還啊……”

那一堆雜物里,深寧的筆記本攤開著,一只黑筆掉了出來,悄無聲息。

也許,她從未想過出路。


審判長、審判員:恒正律師事務所依法接受深寧小姐委托,指派我當任本案原告深寧小姐代理人。本人經過了解案情和仔細查看材料,并參與了案件調查,現發表如下代理意見。

2019年*月*日,也就是案發前的一個月左右,在被害人深寧小姐與嫌疑人第一次見面的一個星期后,她就找到我,向我敘述了事情的始末,并向我提供電話錄音和短信記錄,希望尋求法律援助。深寧小姐此后也向我提供了他們第二次對話的錄音。案發現場找到的錄音筆更是向我們還原了深寧小姐受害的全過程。

結合以上證據,并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規定,敲詐勒索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多次敲詐勒索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處或者單處罰金;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定,故意殺人罪是行為犯,只要行為人實施了故意殺人的行為,就構成故意殺人罪。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


“哎呀,瞧我這記性,桌上的包忘拿了。寧啊,你小孩子跑得快,訥,鑰匙拿去,幫媽媽把包拿來。”

“哦,好!”深寧拿著鑰匙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回家。

“來啊,這就跟過家家一樣的…我叫你跟我走!”

“你在干什么!”深寧跑回來,意外地看到這一幕。

梁宇聽到聲音,立刻松了手。

左一抽回了右手,左手僵硬地彎曲著。頭微微側向一邊,眼睛看著深寧,張著嘴,口水流出來,吱唔著“我—不—”

深寧是知道左一的,她聽人講過。左一出生的時候被臍帶纏了頸,所以她是個腦癱,是個傻子……

梁宇謹慎地往后面張望了一會兒,沒有發現有人來,便放下心來,朝深寧走過去,扳過深寧的肩膀,低聲對她說“你要是敢跟誰說出去,我就把你那天的事說出去!”

深寧打了個冷噤,她抬起眼對向梁宇的目光。

梁宇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轉過頭準備拉起左一走向那間屋子。

“走!”左一仍舊站著不動,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深寧。梁宇瞇起眼,看向深寧。

深寧的心猛地一陣絞痛,腦中混亂了許久,終于一個聲音冒出來了。她說:我一定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蛟S,或許過了這件事,骯臟的就不只我一個了……左一,她會變成和我一樣!和我一樣!

深寧于是鬼使神差地張了口,說“這,就是,過家家而已……”

“哼!”梁宇嗤之以鼻,扯著左一就走。

左一沒有哭鬧,她只是一直盯著深寧,一直盯著,直到那腐朽的木門關上,取而代之的是門上怪物的獰笑。

深寧忽地哭泣著掉頭跑了。跑到路口,深家父母嚇了一跳,深母立馬迎了上來“怎么了這孩子?哭什么???包呢?出什么事了?啊?”

深寧使勁搖著頭,語無倫次,只是用手拍自己的胸膛,一遍一遍地重復“這里,這里,痛!”

深父被嚇到了,一把抱起深寧,“哎呀,好了!別管什么包了。孩子不舒服,先帶她去醫院看看!”

然后他們上車,駛離了路口。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轉載或內容合作請聯系作者
平臺聲明:文章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由作者上傳并發布,文章內容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簡書系信息發布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