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陸鳴發怔的時候,手機響了。
一看,正是將陳波轉介給她的同學,想必是來關心下今天咨詢的情況。
“喂,何靜啊。”
“是我。剛才我一看表,咨詢該結束了,就給你打過來了?感覺怎么樣?”電話那端傳來她一貫的快人快語。
“挺順利的,陳波配合度蠻好。”本著替來訪者保密原則,陸鳴只簡單作答。不過何靜也不是外人,跟陳波相識多年,了解的情況一定比她今天下午聽到的多得多。
“順利就好。我是怕這個悶罐子啥都不肯說,特地來關心一下。”
你看,為啥不能給熟人做咨詢?就是因為平時的主觀印象容易先入為主。陳波話少嗎?陸鳴并不覺得。可能就是因為平日里說得太少,要到這里一吐為快。再說憑何靜的口才,誰跟她在一起能搶得到話筒啊,通通都成了悶罐子!而做咨詢最重要的是傾聽,所以上學的時候,同學說何靜你名字取得真貼切一一如何安靜!她后來基本不接個案,主攻培訓講課,這才能發揮出強項來,不得不說何靜是個才思敏捷、極其聰慧的女子。
“后面還有個案不?沒的話,出來喝個咖啡唄,好久沒見你了。”何靜發出邀約。
陸寧查了一下日程表,確認今天就約了陳波一個,本來準備直接回家,一看外面陽光甚好,會會老同學也好,于是欣然應邀。
跟何靜約了三點半,慢時光咖啡館。
掛了電話,她對陳波下午的咨詢情況做了簡單的總結,待回家再補充。收拾了一下,準備赴約了。
剛起身,看到陳波喝過的紙杯仍在桌上,猶豫一下,丟進了桌邊的垃圾桶。
如果心中的煩惱能像丟垃圾一樣輕而易舉甩掉就好了,那心理咨詢師行業也該消失了,可惜人心的曲折遠沒有這么簡單,很多時候心理咨詢師扮演的就是一個傾吐的垃圾桶角色,每天吸納難以消解的精神垃圾,然后作分類、回收、再利用的的工作,讓能量得以守恒繼續運作下去。
到了慢時光,陸鳴遠遠看到何靜已經坐在角落里,對她招招手。
“難得你沒遲到啊!今天休息還是從哪兒趕來?”陸鳴坐下后一邊點單,一邊問她。
“我今天沒啥事,在家悶得慌,想出來曬太陽,正好想起上回李老師的課之后咱就再沒見過了,這不正好你咨詢完,出來放松一下嘛。”
何靜家離這里并不近,開車也要半個多小時,直覺告訴陸鳴這并非單純會友閑敘,多半還是跟陳波有關。
果然,寒暄過后,侍者剛把她的咖啡端上來離開,何靜就問:“陳波把事情都跟你說了?”
“你指的是啥事?”陸鳴故意漫不經心的問。
“你說啥事!還不就是他遇見初戀現在預備怎么辦?”
“老同學,你是長遠不做個案了吧,哪有這么快到這個環節的!第一次見面頂多就是收集信息,就這都收集不過來呢!他今天還早走了,老婆來電話說兒子病了。”
“哎,這個陳波也真夠鬧心的,這一邊是初戀未了情,一邊是五好丈夫,有他受的。”何靜抿了口咖啡,嘆息道。
“誒,奇了怪了,你這么著急干嘛,你是他媽啊!”陸鳴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危地馬拉手沖的酸醇中帶著微微煙熏的尾韻,有種獨特的味道。
“對了,你跟陳波是怎么認識的?”她問。
“我們?那說來話長了!我認識他是在一次招聘會上,當時我們都大三,去找勤工儉學機會的。后來被同一家公司錄取,就成了短暫的同事。”
“哦,那還真夠早的!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認識初戀吧?”
“是啊,當年陳波傻不拉幾的,天靈蓋還沒開竅,哪懂得追女生!但他長得不錯,白白凈凈、斯斯文文,公司里有幾個小姑娘向他示好,結果他愣是沒反應。”何靜做憤其不爭狀。
陸鳴想起陳波說的,樂音喜歡拿著他們的合影到處炫耀,想必當年果真是個帥哥,就是現在看來也是后生相,若不是資料寫著四十,我也真是想不到。如今他事業有成,經過歲月打磨,更沉淀出一種儒雅的氣質。
“那幾個小姑娘里頭沒你吧?”陸鳴揶揄道。
“切,我那時候早有男朋友了好嗎!”何靜急忙撇清,“越說越沒譜,這是你的個案,別扯到我頭上。”
“對了,咱班你還跟誰保持聯系呢?他們都忙啥呢?最近群里挺冷清啊。”
接著她們就聊了些有的沒的,交換了一下最近各自讀書的清單。這點兒陸鳴特佩服何靜,畢業后她還一直孜孜不倦參加各種學習班,學費估計都投了幾萬了。
也難怪,做培訓講師比較輕松,來錢也快,相比之下做個案真是費心又勞神,但陸鳴還是比較喜歡一對一這種咨詢方式,面對面更細致入微地體察人心,若能幫助來訪者走出困境,從中獲得的成就感也是支持她走到今天的動力吧。
晚飯她們決定各自回家吃,走出慢時光時,何靜突然說:“我最近也想回歸個案,好久沒鍛煉了,能不能將陳波這個案例跟我做個同輩督導的分享?”
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倒是出乎陸鳴的意料,她遲疑一下說:“讓我考慮考慮。”
“好。記得答復我哦。”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何靜的車前,“我去!被貼條了,這里不讓停車啊?破財破財,這個月第二回了!”何靜大呼小叫。
分別后,陸鳴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反復想起何靜最后那句話,或許這才是今天她約見自己的重點。究竟是什么令她對陳波的咨詢進程如此關心呢?她和陳波相識于微,有沒有發生過什么?該不該讓她參與其中?會帶來什么樣的影響……陸鳴覺得真得好好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