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看了很多讓人莞爾的寫貓的文章,我突發奇想打算寫寫我們家的舒克和貝塔,當然還要帶上我自己。當時的心態大約是:「明明舒克和貝塔也非常有個性有故事,不能因為我這個主人無能、不懂『闖作』,就埋沒了它們。」這想法我沒敢和他們倆說,一來他們聽不懂,聽懂了恐怕更要對我的庸碌表示鄙夷。
人類筆下的貓大都如此,以一種超然淡定和我們形成鮮明對比。當然他們不僅這一面:如同再傲嬌的人也總有依靠的一面,貓也如此。我就經常對著我們家的兩只腹誹說:當初你們進家門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樣子。
舒克和貝塔進家門是在快 6 年前的夏天,一個雷雨將至的午后。同住的好友出門吃飯,結果沒兩分鐘就折回來,一臉嚴肅地說有事情和我商量。
原來他倆剛出單元門就聽見草叢中有尖細的貓叫,是一只看起來剛剛足月的小奶貓。彼時風雷滾滾,眼看是一場大雨,小貓估計就是被雷聲嚇得驚叫不止。室友和我商量能不能把它撿回來,他們說就救它一命、照顧兩天再給它找主人,這樣行不行?
行不行?問我這樣一個經常膚淺善心泛濫的人,當然行。于是室友回去把貝塔撿了回來,又出去找還有沒有其他的小貓,過了一會兒帶了舒克回來。期間我在家里守著,隱約預感到這貓估計不會送人。一來以我怕求人的態度,勢必難以去給他們找個爸爸媽媽。更重要的是我有種意外懷孕般的宿命感,雖然沒求過,既然來了,就是緣分。
就這樣,我和舒克和貝塔一起生活了快 6 年,大部分日子并不像故事中那樣甜蜜,其實人貓的蜜月只到他們步入青春期就停止了。在青春期之前,他們倆是兩坨不過手掌大小的肉團、毛球,跑不了直線總是撞柱子,不會用貓砂總是扒拉滿地。這些可愛的蠢事總是逗得大家發笑,而且他們倆對人也是百般依賴溫存,時時圍著你的拖鞋轉悠,特別喜歡被隨時抱起來揉捏,過一會兒就在你的懷里睡著。
這個時期他們倆集百般寵愛于一身。估計就算一泡童子尿尿在臉上,人也會受寵若驚地傻笑吧。不過他們小時候沒做過這事,成年后倒是有次在凌晨三點做了。沒換來愛撫,只換來一場半夜的人貓大戰。
可惜,這兩坨身上泛著淡淡奶香屎丑的小奶貓,不出兩個月就變成了顧盼自雄的少年貓,破壞力和脾氣都漸長,家具無一幸免,也罕有機會能抱著他們「褻玩」超過半分鐘。自此人貓之間在偶爾的溫情之外,多的是彼此的不解、不屑和互相忍耐,直至今日。
最近兩年,工作壓力大,人的方面就多了很多的怨憤。常常加班回到家,兩只貓滿嘴亂叫「怎么才回來,快來給我抓抓癢」,抬頭發現忘在沙發上的襯衫又做了貓尿布。這時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兩只四腳獸連聲質問:生活不能自理卻有本事添亂,做了此等惡事你們何來顏面湊上來撒嬌?!每當這時,貓的表情大概是從震驚變到委屈,最后也升起了幾份怒意,悻悻而去。
吵架常有,偶爾也有動手的時候。人追著貓滿屋子跑,恨恨地想捉到后狠狠地給上兩巴掌。然而打過后又會內疚自責,想著事從兩來,貓固然又蠢又饞,但動手打人的卻從來只有以家長自居的我。這樣想著,不禁愈加嫌棄自己,心灰意冷到抑郁起來。
好在吵吵打打都不是終局。人氣勁兒一過,又會輕聲喚貓過來和解。貓呢,雖然一開始猶疑,但最終仍走過來甘心受了愛撫。每到這時我都會心存感激,想著自己果斷不算好的家長,但所幸把他們倆養到了這么大。我和舒克和貝塔之間,正像家長和子女,彼此都無從選擇,來了就只能接受。正是因為不能拋棄,所以再怎么看不慣彼此,終究還是要互相諒解。這份現實中的緣分不像故事里那般美妙炫目,但實實在在。
我最近讀一本叫《親密關系》的書,里面說人們對親密關系的信念分成兩種:一種是宿命型的,一種是成長型的。宿命型的認為愛情之類就是找到命中注定的彼此,但找到之后似乎總不能像童話那般「live happily ever after」,因此關系只能由盛而衰。成長型則不預期關系是完美的,而是要一起經歷磨難成長。我想人和貓的關系就像后者。
可惜人和貓都難以拋棄彼此,人和人卻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