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平面異常平靜,海浪鑲著波紋拍打著鯨魚的身子,和著輕柔的海風(fēng)劃過耳際的聲音,仿佛聽見了來自深海的心跳。
阿楚抱膝看著夜空,漫天星斗好似無數(shù)閃爍的銀燈,密密麻麻地鑲嵌在深黑色的夜幕里,她緩緩伸出手,仿佛這片浩瀚無垠的宇宙近在咫尺。
“唐卡先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星星。”阿楚感嘆道,“現(xiàn)在城市很少看見這種景象了。你說我們會不會餓死在這里啊,白天又曬又渴,晚上又冷又餓。這么一說,我想吃奶奶做的烙餅了,用面粉和糖和在一起,再打個雞蛋弄點(diǎn)水,攪拌成面糊下鍋,煎得酥酥軟軟的。雖然沒包什么餡兒,但我就好這一口。”
阿楚咽了咽口水,“還有還有,奶奶做的魚更是一絕,在魚身上搓姜去腥,再放點(diǎn)醬油,蒜瓣,大蔥,然后翻炒燉煮,再淋上一勺酸梅汁……”
“我們不會死的。”唐卡打了個哈欠,眼皮控制不住的耷拉著,聲音有些發(fā)虛,他舔了舔皸裂的嘴唇,看起來也有點(diǎn)體力不支,“你不想這些也不會餓,快點(diǎn)休息吧。”
“唐卡先生……”阿楚把頭埋在手臂里,說道,“我有點(diǎn)想家了。自從工作以后,我就很少回家,每天總是要處理各種各樣的瑣事,我甚至幾乎沒有打過電話,奶奶的聲音一在我耳邊響起,就跟哄人似的,小時候奶奶哄我睡覺也是用這種語氣和我講故事,讓我恍然回到了以前,那段無憂無慮沒有煩惱的時光。我一聽見奶奶的聲音,就怕忍不住放下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然后不管不顧地回去。”
“唐卡先生,您在聽嗎?”阿楚輕聲說,“您小時候是什么樣的?跟我講講唄。”
唐卡眼皮一直在打架,他是真的很困,但靠在背后的小姑娘太磨人了,他只好強(qiáng)打著精神,心不在焉地沒話找話,“我小時候……”
“才不像你們現(xiàn)在這些人過得這么幸福,那時家里窮,我父親是名挖煤工人,挖煤雖然干體力活有點(diǎn)吃不消,但是來錢快,基本都是日結(jié)的。母親是家庭主婦,平時就在家里看看菜園,澆水,施肥,喂雞……”
阿楚眼睛一亮:“我們鄉(xiāng)下的家也種菜,春天的時候種黃瓜,夏天的時候種韭菜,秋天……反正奶奶種的菜最好吃了。”
“嗯。”唐卡隨便回了一句,自顧自地說下去,聲音有些悶,“家里管得嚴(yán),父親一直想要我出人頭地,他們把我送到鎮(zhèn)上最好的學(xué)校讀書,還逼我練琴,學(xué)費(fèi)貴的嚇人,日子還算湊合著過。”
“您父母對您真好。”
“好什么,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唐卡嘆了口氣,思緒飄遠(yuǎn)。
“那時候我迷上畫畫寫作,為了掙紙筆錢,一大早就摸黑上山砍柴去賣。上課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畫東西,父親被老師叫學(xué)校約談后,覺得我不學(xué)無術(shù),他氣昏了頭,狠狠地打了我一頓,我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了吧。”
“離家出走?”阿楚有些驚訝,沒想到偶像還做過這么叛逆的事情,“這不太好啊。”
唐卡沉默了半響,看著起伏的海浪,把下巴搭在自個腿上,“我……我就出走了幾個月,被坑過被騙過,也遇到了很多人和事。后來氣消了打算回家,結(jié)果開門的不是那熟悉嚴(yán)厲的面孔,那人說他等我好久了。”
“他把一份文件交給我,里面裝著我們家的房契,還有一張銀行卡。我問了鎮(zhèn)上每一個認(rèn)識我父母的人,他們都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铩H嗽趺纯赡芫瓦@么憑空消失呢。”
唐卡喃喃自語,“我開始努力打工讀書,余下的時間全用來寫作畫畫,一直在家里等他們回來,這一找,就是十幾年。后來我在圈子里闖出了名堂,電視、報紙和書店都有我的身影,我只希望他們能看到,他們的孩子已經(jīng)成長得足夠優(yōu)秀了。”
阿楚靜靜地聽著,卻發(fā)現(xiàn)后面突然沒了聲,她轉(zhuǎn)過頭,正當(dāng)她以為唐卡先生觸到傷心事痛哭涕流的時候,人家正低低地在鯨魚背上畫圈圈,劉海半遮他的雙眼,看不出他的情緒。
唐卡抬頭,與阿楚四目對視,阿楚尷尬地笑了笑,她最不會安慰人了,只好僵硬地說了一句,“您很優(yōu)秀,唐卡先生。”
她又覺得這么一說有些敷衍,想把手放在唐卡的頭上以示安慰,可又有些不妥,便改成輕拍唐卡的肩膀,“您一定會和他們重逢的。”
狂風(fēng)呼嘯而過,浪濤拍打得越來越激烈,一陣冰冷的寒意浸上心頭,腳下的鯨魚有些不安分地動來動去,阿楚打了個哆嗦。
“唐卡先生,您覺不覺得……鯨魚在往下沉,它是要回海底了嗎?”
天空在顫抖,隱隱的雷聲在上方盤旋,狂風(fēng)卷著雨絲噼里啪啦地落到海里,海面掀起驚濤駭浪,唐卡面色一凜,“是暴風(fēng)雨,快抓緊我。”
可是已經(jīng)遲了,大海怒濤翻滾咆哮,一個巨浪把他們給沖散了。
“阿楚!”唐卡大喊。
“唐卡先生,咳。”阿楚拼命睜開眼睛,一開口就被海水嗆得直咳嗽,“我……我不會游泳。”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