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方三月天嗎,結束了長達二十幾天的陰雨連綿,終究迎來幾抹欲拒還迎的陽光,淋濕的地板,積了水洼,潮濕的空氣里夾雜著些許霉氣,這樣的雨季,大概是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惹惱。
安汐抱著一摞書從自習室走回宿舍,然后換上運動鞋,扎好披肩長發,塞上耳機,下樓,到操場跑步去。
估計是雨天抑制了情侶們約會的好去處,所以,在放晴后的第一個夜晚,操場的情侶不再少數,雖說M大是一所男女比例如此不協調的學校,卻沒有落下校園戀情最后一班車的通告。小情侶甚是多,大概愛情中的起承轉合都是那樣類似,情人的表情早已默契得讓路人不愿多視,女孩笑面如花,男孩侃侃而談,大抵思想的碰撞契合更人相見恨晚。
安汐聽著節奏感十足的重金屬樂曲,一圈又一圈繞著跑道前進,很是享受。
鈴響,是米麓的來電。
“安汐,你是真的安歇了嗎,三個月都沒有動態是真的寫書寫到外太空了嗎?”米麓在電話那頭劈頭蓋臉一陣質問。安汐和米麓十幾年的閨蜜,兩個人的關系就是那種放假從外地回家鄉時會黏在一起,分開各自念書也能好幾個月消失不聯系,但一見面又熟絡的要死。
“你才安息呢,姐姐我現在在跑步,況且不發動態你不就來找我了,哈哈。”安汐氣喘吁吁的笑著應答,語氣里滿是和白天上課時的冷態不一樣。
“好好好,就我最想你了行吧,跟你說個事哈。”隨后傳來米麓喝湯的聲音。
“哎呦你真的是,打個電話都這么不認真,我猜,你八成是變成單身狗了吧。”安汐揶揄著,這樣的輕松更符合夜晚這薄薄淡淡的氣溫。
“我去,不就是喝個湯,我可是一個剛剛從圖書館自習出來吃晚飯的人,你自己看看時間,別人吃的是夜宵我吃的是寂寞,哈哈。”隔著電話,安汐足以想象米麓那夸張的表情有多不符合她的女神形象。“猜中沒獎,分了,已經一周過去了,這周寫好了論文初稿,看了兩本書,這個月的功課作業也差不多完成,明天要給部門的孩子上書法培訓課程,你也是夠了哦,是跑了幾圈,把你喘成這樣。”
“報告大人,臣妾已跑十五圈。”
“嘖嘖嘖,要趕上我啦,好啦,那你先跑著,我說就好。”
“好,你說,我聽。”
二
“這次我是真的想清楚了,以前覺得失戀是件特別恐怖的事情,現在反倒很是輕松,真心不想一個生病時就回答多喝熱水的男朋友,送個藥,沖個姜茶都不懂得,每次感情有問題總是一句‘我錯了,別鬧了’再加上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的不耐煩,搞得好像我很無理取鬧,搞不懂擱置矛盾不解決的想法,一句錯了搞得他多大氣包容,不耐煩的語氣早就出賣了好嗎,不過就像你說的,兩個人在一起價值觀真的很重要,以前聽這話就覺著你在賣弄,現在真的覺得是這樣,價值觀不同,太容易因為小事爭吵,磨合得太辛苦,最后都累了,在一起除了感受最開始的愛情自帶的甜蜜,到最后我沒有辦法從這段感情里獲取任何向上的感覺,甚至覺得安逸就好,可是,你也知道我本來就不是這種人啊,何況,就像別人說的,不匹配的兩個人問題總會多一些,也不知道他哪來的不安全感那么強烈,一開始我能體諒他背后的自卑,可是久而久之演變成對我的種種限制,我向來就反感自由被束縛,每天固定式的報告早安晚安,沒有未來一起想去的方向,就分手了,我也沒有再聯系他了,所以,貼心地來陪你這只單身狗了”米麓一如往常噼里啪啦的說著,話語里早已沒有半年前一談他就幸福滿溢的樣子。
“去你的,別說我單身狗,單身是事實,狗姐姐我可就扯不上了,況且,一個人的生活本來就挺好的啊。”安汐放慢腳步散起步來。
“所以現在就找回以前忙碌充實的生活節奏了,對了我報了雅思考試,這幾天也在準備,還忙著整理材料,申請國外的學校,你呢,無聲無息的是在忙什么?”說話期間,米麓許是回到宿舍,在翻著紙質板的東西。
“我啊,舍友都在準備考研,我一樣要寫論文,準備考試,每天幾乎到11點才回宿舍休息,洗漱完差不多12點開工碼字,寫個幾千字的文章投稿再休息,隔天基本上都是早課,還蠻累的,舍友周四常常和隊友打羽毛球去,要不就是像現在這樣跑步放松一下。”安汐平靜地交代著最近的生活,固定化的模式,算算也快維持一個月了。
“不至于吧,還那么拼命,上學期忙著各種才藝培訓,這學期居然搞起創作來,話說,你前幾天說起的書法老師,是還想著去學習不?”米麓表示驚嘆,面對安汐,這個神一般的女子,居然是自己十幾年的閨蜜真的是無法想象,這么多年,我看過別人給她的所有情書,看過所有的禮物,有些東西看起來真的會讓人感動到要不算了,答應在一起好了,可是安汐卻沒有一次動情過,其中緣由大抵只有米麓知道了,安汐,一個外人看來十足的才女范,在米麓眼里就是個逗趣的女神經,一個能安于寂寞,看書積累,寫滿讀書筆記,能在周末時做好旅行攻略說走就走的人,寫晚會主持稿,繪制板塊宣傳報,參加各種書法交流會,能做甜點,會手工藝品的女生,看起來有點兒冷,其實只是慢熱。
“學啊,明天帶近期的作品去見她 ?,十年未見,還真的有點兒忐忑。”安汐看著身邊旁若無人的情侶們的擁吻也只是笑笑,大致年輕都這樣。
“去吧去吧,先這樣哈,我手機要沒電了,待會再做一份數據分析的作業,寫個培訓教案再去休息,你也是早點啦,喜歡創作也別每天熬夜堅持寫啊,功課那么多,別累死哈。”
“嗻,臣妾遵命。”安汐俏皮地提高音量。
三
掛完電話,音樂重新循環播放,安汐想起當初那個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到不像米麓自己的那段時間,可能愛情就是有這樣的魔力,情不自禁,無法控制,對于米麓來說,也算是經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對于年輕時候的喜歡,終究能在一起一場也是無憾,只是到故事最后,不合適的性格還是無法抗衡純碎的喜歡,分開后的現在,心里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身影,這估計是米麓最沒有想法最簡單的時候。
安汐走回宿舍,把未完的雜志讀完,然后找找靈感在寫點兒文章,十點半的宿舍依然空無一人,舍友們選擇考研,只有安汐一個人堅定地不考研,因為人終歸是要取悅自己的吧,每一個不順遂心意的決定,都得付出相應的時間,相應的情緒去承擔。
等到熄燈的時候,米麓也以最高的效率做完今天的最后一項任務,從滿滿當當的記事本劃掉計劃的時候一股強烈的充實交加著疲累席卷而來,躺到床上的時候,想想這個時候的閨蜜安汐估計才正在開始得空寫文章突然也就不覺得自己有多辛苦,安汐,倔強的姑娘,有人說如果一個人總是沒有談戀愛,或者無法愛上別人,大抵是心里住著一個無法企及的人,這句話在安汐身上形容得如此貼切。
四
高中時候的安汐,文科生,安靜,心無旁騖,每天和成千上萬的如同工廠復制而成的高考生一樣,兩點一線,做題,上課,背誦,書寫,直到在一次校友返校開高考動員講座的時候,她看到了他,在H大念經濟學的學長李燁,一副對自己的人生充滿掌控力的人物,自信,聲音特別有磁性,也是那個時候她直到了MBA等等一系列有關經濟的東西,那一刻,她就這樣盯著臺上的他,像是攝取了來自于宇宙的某種神奇力量,以至于她在后來的半年的時間里,即便每一天都念到凌晨依舊干勁十足,那樣一個城市那樣一所學校那樣一個專業,任何一個理由都足夠誘惑,只是并不是所有的故事發展都能滿足想象,安汐沒能考上H大,在和家人糾結了許久后,家人最后還是同意讓她到那個城市念書,而專業卻是跟文科生很不相符的經濟學。
上大學的時候,她依舊努力,因為心里的李燁還是那么優秀,其實在旁人眼里,安汐早就是這樣一個女生,雖然最后沒能考上H大,但是M大的名氣軟硬件設備都不差,有些人心心念念也沒能進M大,只是文科生的數學底子本就弱一些,大一繁忙的功課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想去H大看看,卻一直沒有去,原因就在于想要出現的時候是自己最自信的時候,最優秀的時候,兩個同等條件的人在一起才不會因為情感亦或是心態的傾斜而不堪重負,后來的兩年時間里,她拼命努力,終究拿到了獎學金也變得自信許多。
后來她要到了同城的他的聯系方式,忐忑的加為好友,看著他的動態,安汐像是失了魂一般,那還是他嗎,動態更新的不是游戲的排名,就是朋友聚會時的酒杯煙頭,寫出來的東西不是憤青罵世,就是明眼人一看的感情受挫碼出來的矯情,那一晚,安汐沒有睡著,盯著紅彤彤的眼睛,安汐一早就來到離自己學校不遠的H大,倘若是在兩年前,安汐站在H大的心情絕不會有現在的自信和從容,繞了一整圈,也算是把他生活的地方了解了一番,沒有碰到他,也是,幾萬人的高校哪能說遇到就遇到,不過,此刻的安汐甚至有了不見更好的念頭,人應該都是只愿挑選美好來作為生活里的情節。
回到H大的安汐,打電話給米麓的時候,言語平靜得出乎人意料,畢竟當初她如此用力的追隨過他,那一年,她靠著大一大二兩年兼職積累下的存款,用假期用周末游玩了大大小小,遠遠近近的很多地方,直到不久前,朋友圈不再有她游玩的照片,拍攝的作品,米麓就知道這孩子又回來了,她重拾原本就喜歡的文學創作,重新審視自己的喜好與未來。
也是到后來,米麓才知道安汐在那天回學校的時候就刪除了李燁,雖然沒有看過他的東西,但多多少少聽校友說起,還是覺得惋惜,安汐,向來就很明白自己要什么的人是得累計多少失望才會這樣。不過用安汐的話來說就是,“既然現實是這樣,何必再去了解,保留好以前的那個樣子就好了,何況,這么些年過去,我大概也不是當初那個自己了吧,但卻仍舊感激。”現在的安汐早已熬過那段寫作之初的迷茫不安,那種無人訴說,周圍人都疲于應試,自己顯得格格不入的狀態,人大概都得經歷那么一段孤軍奮戰,夜不能寐的時段的吧,也只有此,才能更顯此時此刻的甘甜與欣喜。
五
大部分心里都住個那么幾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人,有些人放下是因為現實明明白白告訴你在一起時并沒有遠離時快樂,有些人放下是因為那個人已經不是自己最初被吸引時的模樣。最諷刺的是,在最青澀懵懂最不被允許的時候,給了愛情最本真最順遂心愿的自己,卻在適婚年紀,七嘴八舌下的時候丟失了那份渴求愛情的心。
后來的我們,少了些對愛情的麻木與沖動,多了些對女性獨立的理解,感情上的不捆綁才是最大的安全感,沒有人能預見以后,卻總會有像安汐,米麓一樣的姑娘忠于內心,果敢選擇,年輕的姿態很多,把自己經營成女王的樣子,才能擁有勢均力敵的感情,掌控生活,不甘于傻白甜的女孩才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