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用力,停,深呼吸,要與孩子一起用力,對,很好,就是這樣。”醫生和助產護士很滿意地夸贊,難得遇到這樣配合的產婦,不歇斯底里地叫,也不左扭右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兒聽著號令,仿佛沒有痛覺的機器人般。
“哇——,出來了,是個男孩。”醫生說道。可林小羽仍舊毫無表情的躺在那兒,似乎那不是她的孩子。
“你不看一眼?”醫生問。她回了回神,瞄了一眼那個皺巴巴的孩子,冷淡地閉上了眼。
2、
林小羽今年二十九了,在奔三的大軍中首當其沖。她從不恨嫁,不愿隨便找個人就湊合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更覺得自己這一眾同學朋友中沒有一個能入自己的眼,他們都太嫩了。
她不急,父母卻急地團團轉,每次過年回鄉,父親都拎著她到處轉悠著相親,把方圓幾十里的好男兒都相了個遍。然而,她仍舊沒有一個相中的,父親急了,你到底要找一個多優秀的,眼睛都長到頭頂了。她不急不慢地說,您不是知道嗎?
父親頹然地擺擺手,“你要嫁可以,讓他拿一百萬來娶。”
林小羽有男朋友,不是窮小子,也不是富二代,而是一個與父親年齡相仿的四十好幾的中年離異男人,還帶著個女兒。她大學畢業就去了S市當幼師,那個繁華的都市很易迷惑人心,男人很有錢,有車有房還有地,更重要的是,他閱歷豐富、成熟溫柔,讓從小就有戀父情節的她瞬間淪陷其中。
她不在乎他結過婚、有女兒,那又如何呢,有過不幸的婚姻經歷反而更懂得體貼人,而且與繼女相處她很有信心,因為她是幼師,這反而讓她更有成就感和高尚感。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個讓她有共同語言的男人,沉穩風趣,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就如父親般。
是的,林小羽從小就崇拜父親,遇事愛問父親,而父親總是能很理智地分析給她聽,在她眼里,只有父親這樣的男子才是高山。父親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在她很小的時候,他就離開家來到了離S市相鄰的D市經營生意,他文化不高,但他白手起家把小生意做得風聲水起,他還是村里唯一開奧迪的人。
交往小半年后,林小羽把男友的情況跟父親說了,還一條一條羅列了他的優點,她覺得父親一定會給自己祝福的。可是,父親聽完瞬間大怒,不但強烈反對他們交往,還立馬開車到了S市把她從單位接走,連工作都未辭就連夜回了D市。
林小羽沒有想到父親會是這樣的舉動,她嚇壞了,不知該怎么處理,可是愛情的種子已播下,她已放不下,甚至產生了從未有過的逃離感。
她覺得父親老了,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能爭取。
3、
林小羽在D市偷偷見了男人,滾完床單后,她把父親的話對他說了一遍。男人沉吟片刻,說,“小羽,我是個商人,這是一筆不合理的買賣,你是人,不是商品。”
林小羽深以為然,“可是爸爸也許只是說說,他應該是想看你的誠意,畢竟我一直是他手心里的寶,他不會真的要這一百萬。”
“好吧,我見見他。”男人摸摸小羽的頭發。“小羽,我真的很喜歡你,這么多年我一直未想過再婚,直到遇見你,我相信你會是個好妻子、好媽媽,可是我不喜歡麻煩,我已經過了熱血方剛的年紀,你懂嗎?”
小羽懂事的點點頭,抱住他一臉甜蜜地睡著了,她喜歡這個蜜罐,天真傻氣地不愿醒來。
第二天,小羽帶著男人見了父親,他們在二樓客廳單獨談話,小羽想參與,卻被母親拉去了一樓廚房。她極不情愿地跟了下來,心里卻在打鼓。
很快,男人下樓了,對小羽說,“我回去想想,就不留下吃飯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說完轉身就出了門,丟下愣愣的小羽,一句再見還未說出口。
小羽聽見屋外汽車轟隆而去的聲音,她的心沉到了冰點,突然有一種感覺,他走了,不要我了。
“不爭氣!”父親鐵青著臉在身后說道,“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說的?他說,他只是想找個懂事不鬧的女人來照顧他和女兒,這樣的女人他身邊到處都是,不是非得要你,你聽懂了沒有?”
她用手捂住臉,跑回了臥室,不,怎么會這樣,不可能,他明明......
4、
已經好幾天打不通他的電話了,每次都是冷冰冰的女聲在重復,“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發微信,卻發現自己已不是對方好友。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小羽心不甘,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有責任心,他愛她,不會就這樣突然消失的。
她想去S市找他,卻突然發現他從來不曾帶她去過他的家,況且這樣放下臉面去找一個拋棄自己的男人,她林小羽做不到。快30的人了,不再是為愛奔天涯尋海角的小女孩,不能大聲嚷嚷我失戀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除了閉門不出她別無排解方式。
可是,她發現例假推遲了兩周,食欲也不太好,干嘔想吐,偷偷跑到離家很遠的小藥店買了驗孕棒,兩條杠杠。
林小羽懷孕了,在快要忘卻他的時候。父親知道后,拉著她去醫院,可她突然要死要活灑起潑來,我要留下他,這是我的孩子,他是一條小生命,我不能這么殘忍。
也許是幼師的職業病讓她對這個孩子厭惡不起來,也許是作為女人的母性使然讓她的心柔軟,也或許是她心里還有一絲期盼——如果有了孩子,他會不會回來。
她任由肚子一天天長大,不顧左鄰右舍的眼光,以孕婦自居在父母家,她已經沒有了工作,沒有了經濟來源,她什么也給不了腹中的胎兒,可她依然毫不猶豫地留下他。
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找尋男人,電話一個勁地撥,微信不停地加他為好友并備注上她懷孕的消息,他應該看見了,不,他肯定看見了。
5、
整個孕期磨滅了她所有的期待,是什么時候徹底死心的,林小羽躺在冷冰冰的產床上想。是這個漫長又短暫的孕吐到死的孕期?還是產前陣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還是一開始就知道結局,是自己不愿承認?
孕三月時,醫院要建檔,產檢本首頁要填夫妻雙方的資料,她說沒有,我是單親媽媽,護士問也沒問,冷漠地幫她填好了,似乎這種情況不少見。產前,醫生要填老公的信息,她說沒有老公,醫生眼皮也沒抬一下,刷刷填好表格,待遇也正常。
可是,林小羽不正常了,她看見別的產婦被老公一家子捧著哄著,而她只有母親在旁邊一臉痛心地陪著,心徹底后悔了,我為什么要遭這個罪,我在這里快痛死了,他根本就看不見,即使看見了也只會不屑一顧。
她不與人說話,怕別人知道她未婚生育;她不喊不叫,怕醫生罵她嬌情,說她沒資格;她只看了孩子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因為他像極了那個男人;她聽見孩子晚上哇哇地哭,心厭煩到了極點,這根本就不是天使,而是小惡魔。
她日漸寡言淡語,也鮮少笑容,似乎總有無盡的惡夢在纏繞著她,躲不掉醒不來。孩子又哭了,哭聲越來越大,一連幾個晚上都是這樣,母親沖好奶粉過來喂他,她把頭埋進被子里也跟著哭起來,世界崩潰了嗎?
母親喂完寶寶,林小羽還在哭,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把她從被子里拉了出來,語重心長地說,“既然你堅持把他生下來,就要像個媽媽,沒男人又怎樣,你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寶寶。活了快三十年,就這點本事?你的人生才過了三分之一,怕什么?記住,當他風蝕殘年的時候,你還風光無限的活著,就是最大的報復!”
6、
寶寶睡熟了,母親也走開了。林小羽慢慢止住了哭泣,她回想著母親的話,又看了看睡夢中極其乖巧的寶寶,突然有了勇氣,第一次對著寶寶露出了飽含母愛的笑容,而寶寶回應似的在夢中笑了,還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林小羽的心瞬間融化了,寶寶,謝謝你來到我的世界,爸爸媽媽,謝謝你們不離不棄,余生,我要為我們的家而奮斗。
夢一場,醒了就好。
簡書大學堂無戒90天挑戰訓練營第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