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菜的二樓,陽光明媚,將我的影子投映在不遠處的白墻上。坐在靠窗邊一個安靜的角落,看窗外的車魚貫而行,就這樣度過一個沒有騷動與喧囂的下午。
把小姚姚送去學書法后,終于結束了半天的忙碌。
此時此刻,耳朵有一段輕柔的音樂所托,眼睛有一片窗外的景色可托,身與心有午后的陽光所托。
旁邊的桌子上,有人打開了筆記本,有人拿著手機看視頻,我并不打算為了排遣時光而打開什么。所有的關注都需要專注,安閑也需要。
感受下陽光緩緩在身上滑過,想著一些可想可不想的事情,如此而已。
關閉身體里所有忙亂的神經通道,似乎生出另一張身體去體味,伸出另外的觸角去感知,張開另一雙眼睛去看,進入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于是,有了一段有序而從容的時光。
身邊的說聲隨性自然,窗外的車依次排開來,行人腳步的節奏充滿了愜意,天空中的塵埃在滑翔,如蒲公英被風吹散在世界,空氣拖著它的身子,在陽光下,在夜空中遨游,熙攘充塞的罅隙里,疏朗風清的樹枝讓我感覺到親切……
想一想剛剛見過的景色,是否因為太過匆匆在腦海中掠過而沒有了絲毫的印痕,品察下自己的內心,有沒有因為擁堵而遠離了本來的軌跡,再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一段善意相遇,是否仍會讓我感念,生活中的漏洞,我還有能否有力去用感恩和陽光去修補……
想起就在一刻前,看到一樓一位扎著辮子的男人在人群中走動,而周圍的柜臺都是美女,想起羅素那句話,參差多態本就是幸福的來源……
一楨又一楨,現實的萬千瞬,因為這個陽光的午后在腦海里重現和浮游。
但是我也知道,這一刻,哪怕溫暖如許,愜意如此,有的人也身在數九嚴寒,有的人則心亂如麻。
因為,多有人將生活中的詩意過得不堪,鮮有人將眼前的茍且生成詩。
其中,能讓我此時想起的一個人,便是蘇東坡。
宋神宗元豐三年,蘇公坡44歲,被謫居黃州。
蘇公坡住在一處驛亭——臨皋亭里,這個驛亭是官員走水路時,經此可以小住的地方,只是如今已廢棄。
“黃州僻陋多雨,氣象昏昏也。魚稻薪炭頗賤,甚與窮者相宜。”
艱辛之下,蘇公坡“日用不得百五十,每月朔便取四千五百錢,斷為三十塊,掛屋梁上。”
生活中精打細算,處處節省。他在這里生活的坎坷艱辛和顛沛流離,由此照見。
然而,此時的蘇東坡并沒有因此窘困難當,左支右絀,他曾給一個朋友寫道:“寓居去江無十步,風濤煙雨,曉夕百變。江南諸山在幾席,此幸未始有也。”
對生活抱著達觀的態度和熱忱,使得蘇東坡將眼前的局促與緊張,一點點地幻化成生動。
他在札記里寫道:東坡居士酒醉飯飽,倚于幾上,白云左繞,青江右回,重門洞開,林巒岔入。當是時,若有思而無所思,以受萬物之備。慚愧,慚愧。”
對于他那簡陋的小房子,蘇東坡“午睡初醒,忘其置身何處,窗簾拉起,于坐榻之上,可望見水上風帆上下,遠望則水空相接,一片蒼茫。”
可以想象一下,午后初醒的蘇東坡坐在窗邊,河水為鄰,白云共居,蘆草搖曳,荻花晗首,一眼望去,心曠神怡……
真的是“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這樣一處鄉野之色,蘇東坡用一顆閑適之心和一雙詩意的眼睛,發現了其中的意趣。
喧囂拋棄我,自然擁抱我。
清風明月,不用追逐便可得來。此時人生況味之下的蘇東坡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智慧和修為,才能如此達觀啊。
世人眼中的不如意會變成焦灼或傷痛,但卻讓蘇東坡品味到了另外一種滋味,也成全了一個不一樣的蘇東坡。
詩意與失意只在一念之間。鄉野日子蘇東坡也過得頗有滋有味,他反而覺得“自喜漸不為人知”,得到了自由和安閑。
“閑者便是主人。”
樂天曠達,將失意過成詩意,說的便是蘇東坡這樣的人。
歸家的路上,華燈霓虹,車笛鳴叫,車輛漸次增多,美麗的夜空之下,猶如野獸四處逃竄。沒有了從容與有序,鳴叫聲變得密集。從后面看去,前方簡直成了一鍋粥。
世人皆著力,追逐功名與利祿,就如夢中騫馬。遭遇意外,便悵然若失。無暇顧及天上隨處可見的云,感受身邊溫暖的陽光,更又如何將身心托與造物?
當下便是自然,當下就有詩意。